太久沒說話,寧君哲的聲音沙啞低沉,微弱無力,幾乎聽不出說的是什麽,隻看見嘴唇微張,依稀翕動。


    白鳴風為專心致誌救治寧君哲和梁翮安,特意向陛下告了半月長假。


    這兩日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床前,生怕寧君哲體征不穩定,再次發生什麽緊急情況。


    而此次營救,沈著和流叔幾乎也是跟著幾天幾夜沒合眼。


    雖然十五騎因為此次行動全部暴露,從而明晃晃大刺刺地直接安排在了明王府。


    兩人得以暫時休息補覺,可眼底的烏青並未消褪,仍舊明顯。


    六嬸則負責三餐,每一餐皆按照白鳴風的交代,煲一些清淡滋補的藥湯送進來。


    除此之外,還要承包整個王府所有人的吃食,也累得團團轉,得不到片刻喘息。


    她問離得最近的床沿邊兒的白鳴風:“白院史,君君說什麽呢?”


    不等白鳴風迴答,五感漸漸迴歸的寧君哲側過頭看向眾人。


    見大家皆是疲憊不堪,又驚喜激動的神情,心中滿是愧疚自責,眼眶不可抑製地發熱。


    “對不起……”


    想到在闋國發生的一切,寧君哲的眼淚接連不斷地滾滾往下落:“對不起……”


    他哭不出太大的聲音,微弱無力的流淚更加讓人的心緊緊揪在一起。


    流叔連忙開口:“寧護衛,你知道我這個人比較記仇,你要快點兒好起來,讓我抽兩鞭子解解氣。”


    寧君哲想到流叔使的那一手閻王鞭,一絲害怕也沒有,反而扯出一抹感慨而心安的笑意來。


    從前他隻知道沈著武功箭術一絕,弈川劍術無人能敵。


    反觀流叔卻是沒什麽過人之處。


    如今迴想,在暗房時流叔若是動真格,他哪裏還有命活到現在,聽這個小惡魔講冷笑話給自己聽。


    “寧公子,都是因為屬下護衛不周,才讓你遭此劫難,是屬下有負王爺和你的信任,是屬下對不起你。”


    寧君哲瞧著沈著慚愧內疚的神情,知道此番他是真真切切把所有人都嚇到了,心裏也十分過意不去。


    於是忍著疼,用力發出清晰的聲音迴:“雙拳難敵四手……”


    他想再多說些什麽,卻感覺肩膀上的大洞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動。


    下一秒,白鳴風就趕緊製止眾人。


    “醒了就好,醒了我也放心了!大家都別和他說話了,他現在身體太虛弱,需要好好休息,不能用力,否則傷口會很難愈合。”


    旁邊榻上的梁翮安比寧君哲早些醒來,消腫之後身形比此前還要消瘦幾分。


    不過他時而清醒,時而昏睡,暫時還不能起身下地走動。


    白鳴風說他是受了刺激,急火攻心,傷到了肺腑,得好好養養才行。


    如今迷迷糊糊得知寧君哲沒事,他也徹底放心了。


    眾人聽白鳴風如此說,陸陸續續轉身。


    寧君哲迴想起夢裏的一切,衝著沈著和流叔的背影用力喊:“小雪呢?”


    兩人身形一僵,非常默契地佯裝並未聽聞,沒有絲毫停留抬腳出門。


    寧君哲皺眉狐疑,看離得最近的白鳴風也沒什麽反應,暗自想。


    或許是他的聲音太小,所以他們才沒聽見吧。


    如今小雪肯定已經迴歸玉衡了,不知道她闋國一行,有沒有被縛碩發現,現在又怎麽樣了。


    縛碩此人心狠手辣,他實在放心不下。


    他殷切地望著白鳴風,希望白鳴風能夠幫他把沈著和流叔喊迴來問問。


    白鳴風卻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淡淡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休息養傷,旁的事情,通通不要想。”


    說完,起身從醫藥箱裏拿出一根銀針,照著寧君哲的某處穴位紮下去。


    寧君哲又開始感到困倦,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逐漸合上眼。


    隱在窗欞處窺探的沈著和流叔兩人,見狀相視一歎,心事重重地各迴各位。


    見寧君哲也脫離了危險,白鳴風徹底鬆口氣。


    他一邊舒展身體,一邊往後院兒去。


    明王府與鳴風院每日來去一趟實在麻煩,他索性暫住王府客房,讓護衛們把鳴風院的研究藥材和工具也全部搬了過來。


    既然寧君哲沒死,徹底根治邪毒的解藥也得繼續研製。


    唯一以為寧君哲亡故的步竫舟,心損神傷,足足睡了三天才在傍晚時分悠悠轉醒。


    屋內燭火微黃,寂靜非常。


    步竫舟想起自己昏睡前發生的一切,瞬間從榻上翻身而起。


    阿哲曾經說過,倘若他死了,就要將他火化撒進河裏。


    沒有自己的命令,阿哲應該還在,他應該還在……


    六嬸正端了一盆熱水進屋要為步竫舟擦手擦臉,兩人猝不及防撞到一起,盆裏的水跟著激蕩搖晃,灑了一大半。


    “王爺醒了!”


    步竫舟腳步匆匆往臥房狂奔,對六嬸視若無睹,對她說的話也置若罔聞。


    六嬸見他此番失魂落魄的迫切模樣,張了張口,最後欲言又止。


    也罷,讓他自己去看吧!


    指不定得高興成啥樣。


    聽見動靜的沈著和流叔立馬出現,跟在步竫舟身後進入臥房。


    臥房內除了榻上躺著的梁翮安以外,再也沒有旁人。


    步竫舟見了床上的空白,腦子嗡嗡作響,身形一顫,迴身就要找人。


    聽見動靜的沈著和流叔剛好行至門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王爺抓住衣襟厲聲逼問:“阿哲呢?!他人呢?!”


    沈著和流叔連忙異口同聲迴答。


    “王爺,寧公子他去——”


    “王爺,寧護衛去——”


    “閉嘴!”


    步竫舟聽見“去”這個字眼,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立刻咬牙切齒地喝止兩人。


    他清冷的麵孔滿是陰鷙,眼底燃燒起濃烈的悲憤。


    “沒有本王的命令是誰允許你們動他的?!誰讓你們動他的!!”


    沈著和流叔後知後覺王爺這是誤會了,張嘴正要解釋,就被大力一推,狠狠撞上門板。


    “白鳴風呢?!”


    步竫舟大跨步奔出臥房,滿腔悲慟無處發泄,打算找對方算賬。


    剛走到長廊,乍見隱沒於拐角處的孱弱身影,卻腳步一頓。


    步竫舟驚喜激動地快速追上去,拐過彎,確定那熟悉的背影是某人之後,不敢置信地緩步往前:“是你嗎,阿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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