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動靜終於引起沈樺注意,蒙麵人不敢再停留,拾起長劍轉身從窗戶一躍而下,逃之夭夭。


    很快,醉月間的房門被人從外麵一把推開,燭火也相繼點亮。


    “王爺!草民罪該萬死,不想竟會有歹人——”


    沈樺邁著匆忙的腳步進屋,語帶驚惶,話說到一半,卻被男人冷聲喝止:“放肆!”


    沈樺不明所以,同帶來的一撥小廝同時跪地磕頭:“王爺恕罪!”


    步竫舟從容不迫的姿態絲毫看不出剛經曆過刺殺。


    “本王興致正濃,爾等私自闖入,是不要命了嗎?”


    突來的責問不但令沈樺愣了,也令當事人寧君哲愣了。


    合著他們剛才九死一生,成了純純的閨房之樂唄?


    還是cosy那種。


    寧君哲若有所思,隨即機敏地附和道:“是啊樺哥,我和王爺玩兒遊戲呢,沒事兒!”


    聞言,沈樺鬥膽抬頭去看。


    屏風紗絹上映出的步竫舟長發垂肩,身姿挺拔,未來得及整理的外袍鬆鬆垮垮滑到肩膀。


    本該在浴桶裏的粉色花瓣灑落一地,寧君哲趴在中間,衣衫不整,發絲淩亂。


    場麵的確有種不可言說的,令人浮想聯翩的香豔。


    他斂眸思索片刻,旋即露出了然的神色,不待步竫舟再次開口,已經自行請罪告退:“王爺恕罪,是草民魯莽,打擾了王爺雅興,草民這就告退。”


    寧君哲聽著沈樺聲線裏似有若無的興奮,無比同情地看向步竫舟。


    看來畫軸上位居榜首的人要換一換了。


    沈樺帶著一眾小廝三步並作兩步退出去,關門的時候,還頗為讚賞地衝寧君哲挑了挑眉,意味不言而喻。


    寧君哲強顏歡笑,等房門徹底關上,才慌張地爬起來走向步竫舟:“王爺,你沒受傷吧?”


    “沒事。”


    步竫舟尤為自然地拉開寧君哲的衣襟,在看見肩膀上那五根明顯的纖長指印時,眼神一片晦暗。


    他沉聲道:“是位女刺客。”


    “但不是蓁蓁。”寧君哲口吻篤定,不解道,“我們好像認識,難道又是步成驍派來的?”


    步竫舟凝眉深思。


    按照步成驍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秉性,私底下再次派刺客殺人滅口也是極有可能的。


    專挑他在的這天來,看來是想借此告訴他,他的威脅沒用。


    也對,親手足都能算計在內,並且毫不猶豫舍棄,更何況是他。


    步竫舟旁若無人地褪下外袍,伸手去取屏風上的褻衣裏襯。


    正頭腦風暴的寧君哲見狀,連忙捂住眼睛轉身:“王爺要迴去了嗎?”


    步竫舟很快穿戴整齊,移步在寧君哲麵前站定,微微躬身去拉他的手:“我們一起迴去。”


    寧君哲先是被步竫舟的動作嚇了一跳,而後又被他的話驚了一跳,身子靈活地往旁邊一躲,搖著頭拒絕:“王爺,屬下不走。”


    步竫舟抬腳便要上前捉他,盡管麵色冰冷,語氣還是下意識柔軟:“聽話。”


    “王爺,屬下好不容易打入了敵人內部,確定了嫌疑人,接下來還要再接再厲呢!”


    “王爺,屬下保證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絕對不魯莽行事!”


    寧君哲一臉祈求,步竫舟的心又情不自禁一軟,陰沉的臉色有所緩和。


    平常問柳館附近都有暗衛戒備,可疑人員或是刺客根本進不來。


    加之流叔時不時進館,已經確定館內的確沒有會武之人。


    唯一的不確定就是館主梁翮安。


    不過寧君哲現在炙手可熱,儼然是棵搖錢樹,梁翮安不見得會自斷財路。


    總體而言,館內是絕對安全的。


    今夜不過因他親自前來,撤了暗衛,才讓對方有機可趁。


    “王爺,你就答應屬下吧!”


    見步竫舟神色有所鬆動,寧君哲趁熱打鐵,拿出同六嬸撒嬌那股子死纏爛打的勁兒:“王爺,你就答應屬下吧!要不然屬下每天都給你寫信報平安好不好?”


    在寧君哲的軟磨硬泡下,步竫舟到底還是依了他。


    隻是在問及他準備如何再接再厲時,他隻露出高深莫測的一笑。


    步竫舟看著那古靈精怪的笑容,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清月高懸,步竫舟最終在寧君哲的目送下出了問柳館。


    夜深人靜,整條街的店鋪早已歇業,唯有身後的郎館還燈火輝煌,笙歌不斷。


    大門處的兩名門倌耐不住困意,正倚著門打盹兒。


    步竫舟翻身上馬,剛行百米,另外一道馬蹄聲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他輕輕一勒韁繩,放緩速度,凝神去看。


    前方一片潑墨夜色中,一個男人騎著高頭大馬出現,速度不疾不徐,像是出城遊玩後披星戴月盡興而歸。


    馬匹由遠及近,步竫舟在看清對方的臉後,目光由打量變為狐疑。


    對方似乎渾然不知被人盯上,目不斜視同他擦肩而過,麵色如常。


    愛馬飛天的速度在刻意的控製下更為遲緩。


    他迴頭去看,男人竟直接在問柳館門前停下,原先打瞌睡的門倌兒趕緊上前牽過馬匹,嘴裏說著:“梁館主迴來了。”


    步竫舟擰眉若有所思。


    他就是梁翮安?


    總感覺在哪裏見過。


    步竫舟遙望那抹頎長身影徹底消失在大門內,這才收迴視線,駕馬迴府。


    問柳館大歸大,可涇渭分明。


    總共不過一棟樓一個後院兒。


    一二樓接客與不接客的小倌兒們居住,後院兒就雜役小廝們住。


    寧君哲曾經找機會檢查過各處,都沒能發現暗道或是機關,那批深夜運進來的兵器始終不知道被存放在了何處。


    梁翮安外出這段時間,三樓的房間都是鎖起來的。


    所以目前隻剩下他的地盤存疑。


    要想成功接近他,隻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郎館的小廝們終日幹著十年如一日的活計,閑得無聊,最愛八卦。


    不僅愛聽,也愛說,更愛別人向自己打聽。


    挑水的小廝正往水井裏放水桶,一聽八卦的對象是自家館主,側身往水井邊上一坐,立刻來了興趣。


    “我來這郎館不過兩年,也從別人口中聽了不少關於梁館主的事情,不知道小君想聽哪方麵的?”


    寧君哲直截了當:“情感方麵。”


    小廝一驚。


    他還是頭一次遇到身經百戰的小倌兒喜歡聽這個的,平日裏做得多了大多都不感興趣的。


    看小廝露出奇異的表情,寧君哲視若無睹,一針見血地問:“梁館主可好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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