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成驍私鑄兵器,同他有交易往來的人進了問柳館,要想成功找出此人,唯有派人潛入館內。


    流叔身為王爺的真愛粉,自然一馬當先,義不容辭,唯一糾結的點就在於——


    問柳館是個妓院。


    且是個男妓院。


    甚至上到小倌兒,下到小廝,清一色全是男子。


    這的確讓身為黃花大處男的流叔感到為難。


    不過他的一片拳拳之心到底沒有用武之地。


    出於謹慎,潛伏的人必須對步竫舟絕對忠誠,也必須沒有任何武功才行。


    縱觀所有人,唯有寧君哲完美適配。


    雖然杜懷欽已經動用司察部探查玉衡所在,可到底什麽時候有結果誰也不知道。


    寧君哲等不起,更不想坐以待斃。


    如果能夠盡早得到步成驍謀逆的罪證,將其繩之以法,那麽就能順利取得組織中,他那份試藥記錄的藥單。


    寧君哲當即毛遂自薦,提出願意一試。


    步竫舟立刻變臉:“不行。”


    沈著流叔默默立在一旁,有心無力,心安理得地看戲。


    寧君哲不解,追問道:“為什麽不行?”


    步竫舟淡定從容地喝茶,眼皮子也沒抬一下,不容反駁道:“就是不行。”


    事關生死,還是關乎自己的生死,寧君哲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為了活命,他也要闖一闖。


    他神色堅定地站到步竫舟麵前,斬釘截鐵地表明自己的立場:“王爺,屬下一定要去!”


    步竫舟捏住茶杯的手指暗自用力,指尖隱隱發白:“你可知那是什麽地方?”


    “屬下知道。”


    “還是要去?”


    “要去!”


    話音落下,精致的白玉瓷杯在男人手中裂成兩半。


    ……


    寧君哲不明白為何步竫舟會如此強烈反對,明明他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現在聽見沈樺說到顏倌兒清倌兒之分,恍然想起久遠的一樁事情來。


    彼時他在庭院中,隻穿了一條小褲子時,府中的下人就暗暗拿他同京中的顏倌兒比較過。


    眼下才算是真正明白過來。


    所謂的清倌兒賣藝不賣身,隻負責吹拉彈唱,活躍氣氛助興。


    而顏倌兒自然不言而喻。


    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很不幸,他是後者!


    寧君哲暗暗罵娘。


    真是見鬼。


    他都扮成這副不人不鬼的邋遢模樣了,竟然還能被選成顏倌兒!


    寧君哲驚慌地一把握住沈樺的手,泫然欲泣道:“樺哥,我同梁館主講的是做小廝啊,我不要做小倌兒。”


    沈樺聞言,眉梢一挑,語氣嗔怪道:“你當這是挑菜呢?還由著你選?館主慧眼識珠,讓你做小倌兒那是抬舉你。”


    寧君哲眼睫掛淚,一副不堪受辱的楚楚可憐樣兒:“可是……嗚嗚……我……”


    “別可是了!館內多少小廝絞盡腦汁想做還沒機會呢!”


    沈樺看著和善,一生氣訓誡起人來,完全一副兇神惡煞母夜叉的形象。


    他伸出手指恨鐵不成鋼地用力戳寧君哲的腦門兒,威逼利誘道:“既然來了就別妄圖動歪心思逃跑,你樺哥我有的是手段整治不聽話的人。


    再說了,咱們問柳館是全京都最大的郎館,客人非富即貴,隨便大手一揮,任你在京都討一輩子飯也賺不來。


    多少其他郎館的小倌兒們想來都不夠格,你既有這命數,就跟著樺哥好好學,別白費了這副好皮囊,聽明白沒?”


    在沈樺的訓斥聲中,寧君哲啜泣聲不斷,垂下眼瞼裝模作樣地擦眼淚點頭應承:“樺哥,我明白了……”


    他瘦削的肩膀隨著抽噎一顫一顫,令人見之生憐。


    沈樺看他聽話,不由得又軟了語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實這男人跟女人也沒什麽分別,不就那麽迴事嘛。”


    寧君哲還是我見猶憐地擦眼淚,隻是不動聲色地腹誹:


    一樣個屁!


    但凡來這種地方消遣的,大多不是什麽好人。


    身嬌體軟和膀大腰圓能一樣嗎?!


    ……


    明王府。


    雨落了一整日,步竫舟在軒窗前的矮榻上坐了一整日。


    幾個時辰前,手裏的書卷就再也沒有翻動過。


    院子裏的花枝被雨打得東倒西歪,花朵七零八落。


    想到某人也如這花枝一般,受了一日的風吹雨打,最後成功被人抬進問柳館,他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月色入戶,空氣中滿是塵埃散盡後清爽的花香味。


    一直暗中保護的流叔終於帶著一身潮濕的水汽進入臥房,一向心直口快的他卻變得吞吞吐吐。


    “王爺,寧護衛已經成功取得館主信任留了下來,隻是……隻是他……”


    “說。”


    “隻是寧護衛實在長得太好看了,被收做了顏倌兒。”


    步竫舟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沉聲道:“下去吧。”


    流叔沒聽出自家王爺有什麽情緒波動,偷偷抬起眼瞼看了看,也確如所見那般神色淡然。


    果然王爺還是那個理智冷靜的王爺。


    兒女情長在家國大事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心情跟著放鬆,放心退了出去。


    隨著腳步聲漸遠,臥房門再次關閉,步竫舟終於將手裏的書卷一掩,扔到桌上。


    果然,他就不該同意寧君哲的破計劃。


    那張臉骨相清俊,偏偏還生得如女子般細膩白皙,怎麽用外物掩蓋也是枉費心機。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寧君哲生活作息尤其規律。


    早起唿吸新鮮空氣,上午學樂器,下午學舞蹈,學會了皮毛還要練習風情萬種的步伐與儀態。


    他也樂得自在,學就學唄,就當是免費報了個藝體班。


    學成後的新人在正式接客前,都會登台獻藝。


    這是問柳館墨守成規的傳統,借此廣而告之。


    問柳館新人小君將於今夜戌時登台獻藝的消息,早早在各郎館之間傳開,時辰未到,館內便已經人滿為患。


    寧君哲被小廝們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經亮相全場驚豔。


    他此前學的舞蹈,有紮實的舞蹈功底。


    此刻跳起舞來,身姿靈動輕盈,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眾人皆驚。


    因這一舞,在場眾人迫不及待砸錢想要與他共度良宵。


    一舞畢,寧君哲卸了滿身配飾,隻穿一身天青色長衫,比之登台時的濃妝豔抹,更為清麗可人。


    畫軸上為首的劉公子見之垂涎三尺,不惜一擲千金,成功拿下小君初夜,高高興興攬著人進入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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