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憬去工造坊將莫清幽墮魔一事告訴蕭清洺,剛走到殿門口,便聽見裏麵巨大的爭吵聲。


    “我覺得無憂不像是會主動退出青漓的人。”


    “二師兄,這是你覺得的就可以說明的嗎?契環都碎了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一前一後是蘇清瀾和蕭清洺的聲音,葉憬聽見他們在為莫清幽的事情爭吵,有些發懵,但還是走了進去。


    葉憬的進入打斷了兩人,蘇清瀾咳了咳,蕭清洺的聲音一頓,兩人齊齊望向葉憬。


    見是葉憬,蕭清洺的臉色才緩和不少,“葉師侄有什麽事嗎?”


    “嗯。”葉憬點了點頭,走到兩人跟前,“師尊他墮魔了。”


    蘇清瀾臉上寫著非常不相信,蕭清洺將信將疑,葉憬歎了口氣將自己在沂台的經曆說了一遍,其中並沒有告訴他們林清竹迴來了。


    長久的沉寂,蘇清瀾托腮想著什麽,突然他猛的抬眼看向葉憬,


    “你是說,你叫他時,他將劍挪開了?”


    葉憬點了點頭,蘇清瀾看向蕭清洺,正打算說什麽,隻聽蕭清洺冷笑一聲:


    “隻是還有點良知而已,所以呢?”


    蘇清瀾沒有理會他,隻是看向葉憬,繼續追問:


    “後來他捅你,他沒什麽反應嗎?”


    葉憬迴憶了一下,“……他把劍拔出來後,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而且表情……”


    葉憬說完後,蘇清瀾點了點頭,像是心中已經知曉的答案,他將碎成兩瓣的契環握在手裏,徑直離開。


    走到殿口,蘇清瀾想起了什麽,扭頭問道:


    “林師兄他過得如何?”


    “很不錯。”葉憬想也不想的迴答。


    蘇清瀾點了點頭,走出了大殿。


    蕭清洺見此,也隻當是蘇清瀾找不到為莫清幽辯駁的理由,可葉憬卻聽的雲裏霧裏,他不解的問道:


    “你們到底在吵什麽?”


    蕭清洺見他問,將蘇清瀾撿到契環的事告訴了葉憬。


    “那天,蘇清瀾下山……”


    蘇清瀾在得知莫清幽退出青漓的消息後,便拿著碎掉的琉璃珠去找,他順著青漓宗的山門直下。


    走到山腳,他又跟著琉璃珠走到了不遠處的一個牆角,蘇清瀾第一眼便感覺不對,牆角有若有若無的魔息。


    蘇清瀾垂眸看見在地上碎成兩瓣的契環,他俯身打算撿起契環,敏銳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對。


    “血?”


    蘇清瀾感覺契環旁邊有一股極淡的血腥味,如果蘇清瀾不是妖,根本就察覺不出來。


    蘇清瀾召出自己的古琴,指尖浮現靈力,開始彈奏起來,直到微風拂過,他垂眸問道:


    “扶搖可否告知我,這血是在何時出現的?”


    微風吹動琴弦,撥動了幾個音,蘇清瀾從扶搖那得知,血漬產生的時間在半月之前。


    半月前?半月之前恰巧就是考核三,若如莫清幽是在當日出的青漓,前幾日下過一場大雨。


    現在這裏還有血腥味,由此可以看出這不是一點血漬,很可能是一大攤,那很有可能在這裏發生了打鬥,隨後才摔碎的契環。


    摔碎的契環不能說明什麽,可好巧不巧契環碎的是兩塊,這讓蘇清瀾懷疑莫清幽是被人控製摔的契環。


    摔碎契環意味著退出,可如果契環碎成兩瓣,很可能就是佩戴者被人操控了,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摔的契環。


    能感應到佩戴者心理的契環,當然能感知到佩戴者是否有自己的意識,碎成兩瓣可以視為求救。


    “然後蘇清瀾將自己的這個猜想告訴了我,可太荒謬了。”


    蕭清洺聳了聳肩,一臉不相信道:


    “莫清幽那麽強,怎麽可能出個門就被人控製?”


    葉憬覺得蕭清洺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那兩瓣的契環怎麽解釋呢?葉憬多問了一嘴。


    “應該是剛墮完魔,意識混沌摔的,然後被契環判定從被人控製了。”


    蕭清洺剛迴答完,殿外便響起一道聲音:


    “我倒是覺得你這種說法有欠缺。”林清竹從殿外走進來,到兩人麵前。


    蕭清洺看見是林清竹,臉上被否認的不悅一掃而空,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大師兄你怎麽迴來了。”


    “哦?看來你不歡迎我迴來?”林清竹抱臂挑了挑眉,反問道,見蕭清洺準備否認,他連打斷:


    “我迴來看看你們。”


    蕭清洺點了點頭,將話題轉了迴去:“師兄說我的觀點欠妥,我不理解。”


    “墮魔是意識混沌,不是沒有意識,按道理契環應該摔不碎,而不是摔成兩瓣。”


    “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被控製了,不過具體還是要看見本人才能下定論。”


    一語點醒夢中人,林清竹選了一個折中的方法,既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又沒有完全否認蕭清洺。


    見林清竹都這麽說了,蕭清洺也不好再說什麽,兩人將話題轉移到團啾身上,葉憬拱手退出了殿,迴到了潤雅丘。


    葉憬找到的紀白時,隻見他單手撐著頭,一臉疲態,聽到動靜,朝葉憬這邊望過來。


    “葉憬,你迴來了啊。”


    “嗯哼,不過你看起來怎麽這麽累?”葉憬好奇發問。


    “……”紀白歎了一個聽起來極度累的息,“太忙了……”他還沒說完,臉上帶著不滿,用手猛的砸了一下桌子。


    “忙潤雅丘的事務,很正常,可為什麽我還要授課啊?!我才多大啊就授課?弱冠就不能是孩子了嘛?”


    看著紀白憤憤不平的樣子,葉憬啞然失笑,睜眼對視紀白怨毒的目光。


    “……”葉憬立即收斂了笑容,他打算將正事跟紀白說一下,於是道:


    “好消息和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壞吧。”


    “師尊墮魔了。”


    “……哦。”


    嗯?他怎麽一點都不震驚?看起來像是他預料到了一樣,葉憬有些納悶,


    “你……”


    “嗯……?”此刻紀白也反應過來自己自己不應該是這個反應,他疲憊的扶了一下額,道:


    “抱歉,我太累了……”


    原來是太累了,這麽一解釋葉憬倒也覺得合理,點了點頭,繼而道:


    “好消息呢,就是……”


    葉憬從背後拿出一個小巧的匣子,遞給紀白,有些激動道:


    “來,打開看看。”


    紀白臉上帶著疑惑,看葉憬這樣,將信將疑的看了葉憬一眼,“你不會坑我吧?”


    紀白說罷慢慢將匣子打開露出一個縫,往裏瞄了一眼,然後又看了葉憬一眼。


    紀白這副小心翼翼生怕有炸的樣子給葉憬逗樂了,“你別看我啊,倒是打開啊。”


    紀白也笑了,臉上的疲憊淡去些許,他將匣子完全打開,露出了裏麵精致的玉飾,紀白的手一頓,隨後拿起端詳。


    那是一個雕有卷雲樣式的羊脂白玉,邊緣有金絲鑲嵌,下方用紅繩係了一個小巧玲瓏的中國結。


    “給我的?”


    “是啊,師兄平時那麽照顧我,總得給點迴報不是?”


    紀白召出靈劍將劍飾係在了劍柄,臉上難掩喜色,他高興的如孩子一般,抱著劍出了正殿。


    “都看看都看看!我師弟送的!!!上品!!”


    門外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當然紀白的聲音最明顯,也是最大的,葉憬追到門口,四處張望,已經看不見紀白的身影。


    葉憬啞然失笑,“都當丘主了,還那麽幼稚,跟孩子一樣。”


    葉憬感歎完後迴到正殿,打算幫紀白處理一下事務,方才他就已經注意到紀白桌案上雜亂繁多的折子了。


    他坐下後第一眼就是那個打開的信,葉憬多瞟了一眼,那好像是盛錦鳴寄給紀白的信。


    上麵密密麻麻說了一堆,不過葉憬最先看見的是紀白重點劃出的內容:


    “魔尊南鳶將位置轉讓給南嶠。”


    葉憬有些不敢相信,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差錯,拿起信又細細看了一遍,這一遍讓他看見了寫信的時間。


    六月十五?


    這個日期很難不讓葉憬印象深刻,因為六月十六正是他的生辰,而在生辰的四天前紀白正好跟他說了南鳶退位的事。


    不過當時紀白說的是南鳶打算退位,沒想到這個消息才過三天,盛錦鳴就已經知道南鳶退位的消息了。


    拋開傳遞消息的時間,那南鳶應該是更早時間退的位,也就是說,紀白上午跟葉憬說完南鳶打算退位的消息,下午南鳶就已經退位了。


    或許是南鳶知道自己和祈之浣的事情很出乎意料,會有很多人質疑,所以才行動的如此快,目的就是不給別人質疑的時間。


    南鳶這麽一弄,自己在兩界的名聲反而好了不少,畢竟為愛放棄位置的魔尊曆代可找不出一個。


    而恰巧兩界最近風靡“一生一世一雙人”之類至死不渝的誓言,南鳶不就是這些誓言裏最突出的行動派嗎?


    信中除開日期和劃出來的事情,剩下的是盛錦鳴對南鳶和祈之浣這事的看法,一大段的話都是吐槽。


    “南鳶算什麽東西?也配的上我師尊?!”


    “某些女弟子也是腦癱,南鳶退個位就顯他癡情了,對我師尊極好了,之戰,還有把我師尊擄走的事情是隻字不提。”


    “還說羨慕嫉妒,你被擄走你試試看啊傻缺玩意!!”


    葉憬很讚同盛錦鳴說的,他可忘不了之前自己一次和紀白下山曆練,隨後被那群瘋狂的女弟子騷擾了幾個月的事。


    原因就是那次曆練他救了一個同行的師妹,隨後那位師妹迴青漓後將葉憬捧上了天,導致當時很多女弟子都產生了一種錯覺。


    一種“葉師兄是良配”的錯覺。


    因為這個,他有時候能聽到一些女弟子的迷惑發言,讓他有些困擾,但礙於各種原因,他又不好說。


    光是看盛錦鳴吐槽,葉憬已經能想象到某些女弟子的迷惑發言了。


    從盛錦鳴的隻言片語中可以看出來他對南鳶非常的不滿,甚至不能理解他們是怎麽好上的。


    對此,葉憬也很讚同,他也著實不能理解,南鳶身上背負了那麽多的命債,而祈之浣身為司寇,居然還愛上了罪大惡極的魔尊。


    一想到這葉憬就感覺荒謬至極,他一下子理解了為什麽別人反對師徒戀了,別人不能理解師徒戀,跟他不能理解南鳶和祈之浣一樣。


    在結尾時盛錦鳴明確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雖然我不能理解,但隻要南鳶對師尊好,我不會反對他們在一起。”


    “不過我不會祝福他們,身為司寇,我要對得起死在戰爭中的弟子們,要是我都祝福了這幾乎荒謬的愛戀,”


    “那九泉下的弟子們又如何能夠安眠?”


    總結盛錦鳴的觀點就是不理解,但尊重,保持中立態度,葉憬的想法也是倒差不差。


    但是……還有一點葉憬非常在意。


    盛錦鳴給紀白寄信都不給我寄?葉憬皺了皺眉,心生不滿,從旁邊抽過一張紙提筆開始痛斥盛錦鳴這種行為。


    洋洋灑灑寫完一頁,葉憬滿意的伸了一個懶腰,隨後拿著信下了山,打算將信送往驛站,剛到山腳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盛錦鳴?他怎麽來這了?葉憬心裏生出一絲疑惑,天律司那麽多事務,盛錦鳴居然還有心思來青漓。


    盛錦鳴跟青漓的一位弟子說了什麽,兩人轉身就看見了下山的葉憬,盛錦鳴忙將弟子喊住。


    “不用叫葉憬了,去叫一下紀白。”


    等弟子走後,葉憬才來到盛錦鳴旁邊,“你怎麽來了?”


    “辦案,恰巧路過,來看看你們啊。”盛錦鳴高興道。


    兩人自從上次除夕後差不多有半年未見,全靠書信,對於葉憬的事情盛錦鳴還是知道一二。


    當然,隻是一二,他詢問了葉憬近幾個月的大致狀況經曆了什麽事,葉憬將這半年經曆的離譜事情一五一十告知。


    盛錦鳴聽著葉憬淡定的描述自己被針對,處理瘟疫差點被墮魔的莫清幽殺死之類,他張了張口,震驚道:


    “不是,你這半年經曆的離譜事比我兩年都多了!”


    “是啊。”葉憬苦笑。


    盛錦鳴皺著眉以一種非常複雜的目光看著葉憬,沉默半晌後開口道:


    “那你呢,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葉憬被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砸懵了。


    “你不是喜歡莫清幽嗎?現在你是怎麽想的?”


    “……”


    對於這個事情,葉憬還真沒有認真想過,他現在對莫清幽的情感不能單單用愛來說明了。


    對於莫清幽做出的行為,以及刺向胸口的那一劍,他想,應該是有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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