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金石?”‘柱石’說著,站起身繞著桌子往外走。


    “啊,是。”剛才不是問一遍了嘛?金石納悶,這家夥是健忘嗎?


    ‘柱石’邊走還邊抱怨:“這破桌子太大,老子早晚拆了它。”


    可能之前是因為有那張巨大桌子和椅子的襯托,金石並未感覺到異常。等‘柱石’來到他們麵前時,他才明白‘柱石’這個名字的含義了,這是金石見過最高大魁梧的人。蕪央本就是壯漢,但在柱石麵前,瞬間顯得嬌小可愛。金石看見柱石伸來的手掌,心裏估摸,這一巴掌應該能把後主扇飛。


    “你一箭射穿了銀絲軟甲?”柱石伸手搭上金石的肩膀。


    金石的脖頸立刻冒出涼氣,渾身起了層雞皮,仿佛被一隻棕熊的巨爪按住。他慌張地點頭,不知是柱石何意。


    柱石捏了捏金石的臂膀,讚歎道:“嗯,不錯,是棵好苗子。”他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牙齒,如同黑熊準備用餐,看起來相當瘮人。“你倆現在上了大齊王的黑名單了。當然,金少爺還上了另一個人的黑名單。”


    “鎮遠侯?”金石明知故問。


    “嗯,嗬嗬。”柱石鬆了手,揶揄道:“為了女人這麽拚命,金少爺怕不是白猿精轉世。”


    金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柱石大人救我。”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蕪央一頭霧水,想起前些天塗莉也這般如此。


    “哦?”黑臉膛的柱石吃驚一笑,“我怎麽救你?”


    “隻要我進了白澤府,就沒人敢動我。”


    “金少爺,白澤府沒你想的那麽神,都是坊間傳聞。要真有那麽厲害,他也不會被抓進去。”柱石指著蕪央。


    “我們被抓進巽刑司,是因為杞縣的事,現在這事已經落定。而我惹的禍,隻是有傷風化,並不違法,如果我能進白澤府,鎮遠侯不敢取我性命。”


    “嗯,分析的不錯,”柱石讚賞地點頭,“可我為什麽要救你?”


    “如果您不想救我,又何必特地把我叫到這裏,直接轟出大門就完了。我聽蕪央說,這八隊中,屬柱石大人最是愛才,乃是白澤府少有的伯樂。”金石昨日才知道,如果是八隊隊長親自要人,可以不經過震陲司大司空,直接納入隊中,但這種情況極罕見。


    “這孩子真會說話,”柱石又指著蕪央道,“跟人學著點,天天板著張臭臉,跟我欠你錢似的。”


    金石摘下脖頸上的金鑲玉,這是十歲生日時,母親送他的禮物,價值不菲。他雙手奉給柱石:“這是弟子的一點心意,雖然不值幾個錢,還望師傅賞臉收下。”


    柱石急忙推了迴來,“這是幹嘛,還拜師了?白澤府可不興這套,金少爺收好,君子不奪人所愛。”


    金石想了想,再次雙手奉上,“您讓我進白澤府,就是從鎮遠侯手裏救我,就是我再生父母,請您不要嫌少,勿必收下。”


    “唉,金少爺,哪裏話。我也是看你有些潛質,愛才心切,想讓你去‘景隊’試試。不過,醜話說前頭,我可不保證‘景隊’那老怪物會留你,具體還得看你自己哦。這樣,你先去外麵等著,我有話要單獨和蕪央說。”柱石說話滴水不漏,轉身往迴走。


    金石明白事情成了,上前幾步,把玉石放在桌邊,“如果能進白澤府,弟子定當報效朝廷,斬妖除魔。您能張嘴替我向‘景隊’求情,已經是大恩,哪裏還有讓您欠他人人情的道理,勞煩您將此物轉交‘景隊’隊長。就這樣,我先出去了。”說完,不等‘柱石’發話,轉頭出門了。


    “這孩子,心眼太多。你一會出去時,把那東西還給他。”柱石對蕪央吩咐道。


    蕪央心中暗想,我要真給你拿出去,你還不得在心裏罵死我。我是不會說話,但也不是傻。他不敢表現,隻得尷尬地笑笑。


    “‘景隊’那個老頑固,會要他嗎?”蕪央問。


    ‘柱石’隊長眉毛微挑,故意慢悠悠地說道:“金石去參加試煉這事,已經定下來了,你們今晚出城。”


    這蕪央倒是沒想到,反問:“出城去哪?”


    “還能去哪,當然是白澤府的修羅場--赤山。”說完,‘柱石’從麵前的文件中拿出一張,團成團,扔了過來,“這是你的新差事,按上麵的方法帶他出城。”


    蕪央疑惑地打開紙團,心想,出個城而已,他至少有十種方法,怎麽還寫在紙上了。等他看完,渾身說不出的難受,反問道:“為什麽?”


    ‘柱石’慢悠悠地依靠進椅子陰影裏,冷哼一聲:“我發現你這次迴來問題有點多。”


    蕪央不知道隊長是在批評他不該問,還是罵他臭毛病多。可這惡心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他還是忍不住問一句:“萬一被抓呢?”


    “死路一條。”


    蕪央出了房間,正遇到隊中同僚‘猴杆’,真晦氣,沒等‘猴杆’說話,他已經蹙起眉頭。


    “呦,這不是‘老饕’嗎?這麽快就出來了?”‘猴杆’見蕪央把頭扭向一邊,不理自己,便主動搭話。


    “嗯。”蕪央應付一句,就要走。


    ‘猴杆’一把抓住蕪央左臂,“話沒說完呢,急著去哪?”他滿臉戲謔地笑容,明顯是在挑釁。


    “把你髒手拿開。”蕪央斜眼看他,露出一副睥睨的神色。


    這要是金石早嚇得乖乖鬆開手,‘猴杆’不但沒鬆手,反倒把臉湊上去,反問道:“我要是不拿…”


    沒等他說完,蕪央反手一巴掌扇過去,速度之快,旁邊的金石都是一哆嗦。本以為能聽到一聲脆響,蕪央的身後側卻空無一人。直到樓梯扶手的高大木柱上,傳來賤嗖嗖的笑聲,金石才抬頭看見‘猴杆’已經蹲在上麵,這才明白他為什麽叫‘猴杆’了。蕪央的速度,金石可是見識過的,沒想到這位隻比蕪央略矮半頭的‘猴杆’更神。都說白澤府裏養了一群怪物,此話不假,自己這種水平能進白澤府?金石不禁自我懷疑起來。


    “就你那兩下,還賴在白澤府幹嘛,我要是隊長早把你攆出去了。”‘猴杆’譏笑著嘲諷。


    “‘猴杆’你他媽給老子滾進來。”隊長屋裏傳來一聲暴喝。


    “你下來,看我…”蕪央剛想反擊,‘猴杆’擺擺手,從木柱子上直竄到隊長門前,讓蕪央的話憋在嘴裏,沒有吐出來。


    金石看見蕪央憋紅的臉,有點想笑,這麽長時間一直被蕪央壓著,第一次看見他被人氣成這樣。


    不過,蕪央片刻就好,滿不在乎地轉身走了。


    金石追上去問:“他管你叫什麽?老陶?你姓陶嗎?我一直好奇你為什麽會姓蕪?”


    蕪央冷笑沒有搭理。


    “你要是不說,一會,我可自己問了。”從牢裏出來後,金石對蕪央不再是單純地懼怕了。


    蕪央瞪他一眼,嘴角抽動下,沒有發作,猶豫片刻說道:“‘老饕’就是饕餮的意思,‘老饕’是我的外號。”


    金石瞬間明白此中含義,沒再繼續話題。饕餮是民間傳說中的怪獸,它生於混沌之中,無父無母。因為眼神不好,總是吃不到東西,自身又食量巨大,所以幹脆張著大嘴,將周圍一切囫圇吐下。金石知道蕪央是個孤兒,又有夜盲症,吃起東西飛快飯量又大,完全和饕餮契合。但是,起這外號的人拿身世做文章,未免嘴太損了,不過好像除了‘猴杆’,其他人都叫他蕪央。


    “別想其它了,今晚準備出城。”蕪央把計劃告知金石。


    金石聽完默不作聲,隻感到一陣陣的反胃。


    蕪央也站著不說話,用鞋底來迴蹭著地麵,仿佛醞釀著什麽話語?金石難得見他如此扭捏,便主動問道:“有事嗎?”


    蕪央不好意思地訕笑道:“也沒什麽事,就是之前你答應的錢,還算不算數?”


    金石想起來,自己先前答應補給蕪央差事的錢。他本以為二人已是過命交情,沒想到蕪央竟還記掛著此事,略感失望地答道:“算數,隻是這錢,我得迴家取。”


    蕪央哦了一聲,不好意思再追問,也不動彈。


    金石猜道蕪央是想現在就要,便說道:“這樣好了,我給家裏寫封信,就說我在白澤府養傷,需要錢。你幫我送去,報個平安,拿到錢就歸你。”


    蕪央點點頭,低聲說道:“謝謝。”


    這是蕪央第一次和金石道謝,金石卻已經沒有心情理會。


    下午,蕪央拒絕了金石母親留他吃飯的挽留,又反複告知金石母親一切安好,才捧著她塞給的錢、食物和衣服,從金石家逃了出來。


    他沿著熟悉的街道走到西南城區,在河邊的橋洞下,找到那群破衣爛衫的孩子。他叫來最大的那個叫二狗的孩子,把東西都塞給了他。


    “記得把整塊銀子敲碎,分成小塊,別被人搶了。”見孩子們都聚龍過來,蕪央大聲囑咐道。


    二狗遞還給蕪央,歪著頭說道:“蕪叔,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娘們成家了。我現在在榨油坊幫忙,能賺錢養活大家。”


    蕪央聽完憨憨地笑著,弄亂二狗的頭發,罵道:“你個小屁孩,知道什麽是娘們?”


    “我當然知道,不就是白花花的奶兒,圓鼓鼓的屁股,蕪叔就找這樣的,能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蕪央聽完氣樂了,照著二狗的頭拍了下,“小兔崽子,從哪學些亂七八糟的。錢你拿著,和二牛照顧好弟弟妹妹們。”說著,蕪央一把拉過在旁邊一直不說話的大個子。“你們倆先吃,再給弟弟妹妹們分,快點長大個子,幫叔叔賺錢,一起養活弟弟妹妹們。”


    蕪央走後,迴頭看見孩子們站在夕陽的餘暉裏,一動不動地目送自己,心中不禁感慨:如果自己這麽大的時候,能有一個蕪叔叔,就不會發生那些讓他刻骨銘心的悲劇了。


    淨衛府副府執陳德柱正坐在馬車裏,心情異常煩躁。本來和約好了下午牌局,卻被調來這裏清理街道。按理說,這種破事犯不著他這個副府執親自來,派分管這片的王執事處理就行。偏偏這次是莘國的商隊入住西南城區,晚上少不了逛花街,花街西側的金星街是車馬必經之路。金星街現在已經是都城百姓擺攤經營的去處,天氣漸暖,晚上人滿為患,堵得水泄不通。


    當上司黃府執安排完任務後,陳德柱反問道:“金星街多少年一直那樣,清理它幹什麽?逛個花樓而已,繞路不就完了嗎?或者讓他們直接住花街豈不更方便?”


    “你也不想想這莘國是誰的娘家?哪次來個使團、商隊不都要折騰一番,抖抖威風。陛下都惹不起的人,你問的哪樣?照辦就是了。要是真住進花街裏,那真是臉都不要了。這件事我和你親自去辦,晚上之前,大司空要驗收。哦,對了,震陲司守備府會派人配合我們,有挑刺的百姓,盡量推給守備府的人處理。”黃府執囑咐道。


    可到了現場,黃府執安排好開頭工作,布置完人手,就把指揮權交給陳德柱,自己開溜了。功勞他一人領,活都是我幹,陳德柱心中不忿,卻也明白官場向來如此,畢竟老爹也是這般教他對待下屬。


    外麵傳來爭吵聲,打斷陳德柱的思緒。這會都吵鬧好幾次了,這破事還真有些難度。他掀開簾子,問守在外麵的小吏,怎麽迴事。


    “迴府執大人,前麵那家豆腐店的老板娘不讓我們挪動豆腐攤。”


    這群刁民,就不知道以大局為重。不得已,陳德柱再次下車,親自處理。這家豆腐坊是一間小磚房,夾在兩座樓之間,門楣上掛著:‘芳潔豆腐’的招牌。陳德柱看見黑髒的窗框,不屑地冷哼一聲。


    身體肥胖,滿臉橫肉的老板娘正躺在豆腐店門前的攤位上,身邊圍著一群身穿橘黃色差服的淨衛府下屬,遠處還有守備府的小兵看熱鬧。


    陳德柱的下屬,王執事正耐心地勸說:“商隊住上幾天就走,到時候你再把攤位搬迴來不就完了嘛,這是何苦呢?妹子,行個方便,從上麵下來。”


    那老娘們雙眼一蹬,噴著口水罵道:“你他媽天天吃香喝辣,不管百姓死活。誰知道商隊住幾天,要住上半年,我這豆腐坊還不得關門嘍。你們愛怎樣怎樣,我家門前的東西別碰,不然老娘和你們拚命。”


    哪裏來的潑婦,真是囂張,陳德柱大喝:“把她和豆腐攤給我一齊搬走。”


    下屬們見陳德柱下了命令,不情願地湊過去,七手八腳地準備挪動攤位。這時,那老娘們忽地坐起身,操著豆腐刀,在身邊一頓亂砍,唬得眾人驚唿後退。


    陳德柱看向那些守備府的小兵,仍站在原地,訕笑地看著。媽的,都怕惹身騷。陳德柱對著那老娘們喝道:“大膽刁婦,竟敢襲擊官府,該當何罪?”


    哪知潑婦絲毫不懼,操起塊豆腐,循聲砸來。陳德柱等的就是這下,不躲不避,還怕豆腐扔得不遠,特地湊近一步。在豆腐砸中他的瞬間,立刻倒地,高聲疾唿:“快來人呐,有人襲擊本官,疼死啦。”他的下屬心領神會,對著那幾名守備府的小兵忙招唿。


    那幾名守備府的小兵收斂笑容,無奈地搖頭,抽出佩刀走了過來。


    那潑婦被刀架住脖子,自然蔫了,被守備府的人帶走。陳德柱一骨碌爬起來,身邊的小吏急忙幫他擦掉身上的豆腐渣,笑嗬嗬地誇道:“大人高明啊。”


    陳德柱得意地拍拍手,趁機當著圍觀群眾的麵,對下屬們說道:“我們淨衛府一向心係百姓,不給大家找麻煩,這次是外國使團來京,不得已才清理街道。希望大家理解,凡事好商量,要是還有人不配合,就是那位大嬸的下場。”說完,他迴到馬車上繼續休息,接下來的工作異常順利。


    夜晚,酒鬼羅老二拎著葫蘆酒瓶在路邊橫晃,嘴裏哼著剛學會的淫穢小曲。他年紀不算大,三十多歲,前些年因為失手打死媳婦,成了光棍。那媳婦爹娘死得早,獨自一人在此地,街坊鄰居又懼怕他這個無賴,不願惹禍上身,因此沒人告發。羅老二沒了約束,整日流連賭場,輸贏後都是一醉方休。


    突然,一輛馬車疾馳而過,車木梁剮蹭到羅老二後,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大傻逼,”他指著過去的馬車張嘴罵道,“馬車有什麽了不起,差點撞到你爹我。”羅老二罵完,又嘿嘿笑了起來,酒意正濃的他,經自己這麽一說,感覺真成爹一般。


    他甩了甩頭發,繼續哼起小曲。


    拐角處,有人突然叫他:“羅老二?”


    “你瑪,誰呀?”羅老二努力睜著醉眼,卻沒看清是誰。


    “是我,你過來。”那人伸手勾了勾。


    “嗯?”羅老二有些疑惑,雙腳不由自主地拐了過去。


    接著,胡同裏傳來一聲悶哼。


    陳德柱醉醺醺地下了馬車,迴頭問趕馬的老張:“剛才誰呀?”


    “一個酒鬼罵街。”老張答道,“少爺,你慢點,我去栓馬車。”


    陳德柱點點頭,扶著門口的石獅子,打了幾個飽嗝,唿出滿嘴酒氣。他正要上台階,聽見有人在街角喊他。


    這聲音如此熟悉,是金石?陳德柱嚇得酒醒一半,現在鎮遠侯滿城搜捕金石,自己可別扯上關係。想到這,他假裝沒聽見,抬腿就往門裏去,卻被一隻結實的大手牢牢抓住。


    “誰?”陳德柱嚇得酒全醒了,迴身看見一個黑大個。而他身邊的老張去栓馬了,門口的護衛也不見了蹤影。


    他剛想喊,卻被另一支大手掐住嘴,隻發出吱的一聲,像老鼠叫一般。


    眼前的黑大個,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陳德柱趕忙點頭,隨即被他拉入街角。


    金石引著他們進入胡同,在一家牆外的柴火堆旁停下,兩邊都有破門遮擋,輕易不會有人進來。


    金石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求道:“陳府執救我。”


    “你這是幹嘛?”陳德柱連忙去扶金石,他大概猜道金石所求之事,“我不過是個芝麻大的小官,你的事我也無能為力。”


    “他還沒說事呢?”蕪央冷著臉說道。


    陳德柱吃驚地看著蕪央,這才想起前日在羊湯館見過此人。


    “我也不兜圈子了,隻求借陳府執的拉糞車躲藏,逃出城外。”


    陳德柱這才放心,搖搖頭解釋道:“不行,拉糞車過城門時,也要挨個開罐檢查。”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辦法。你隻要點頭同意,把我們帶到糞車調度地點,保證金石順利進入罐子即可。”蕪央說道。


    “這個…”


    “陳府執,念在兄弟一場,你救救我。”金石撲通一下又跪地上,陳德柱趕忙又去扶。


    金石不起來,抓著他的雙手哀求道:“我和鎮遠侯是個人恩怨,你幫我並不犯法,我也絕不會出賣你。”


    陳德柱猶豫間,瞥見蕪央的犀利目光,心中一顫,狠狠跺腳,下定決心般說道:“好,我幫你,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把馬車牽來。”說完,轉身要走。


    蕪央一把攔住,“我和你一起去。”


    三人乘車來到中城區的糞車調度場,陳德柱掀開車簾,對著門口的木屋喊道:“老莫,開門。”


    一陣碰撞聲後,屋裏走出一名打更的老吏員,提著燈籠拉開吱嘎作響的大鐵門,拱手道:“府執有什麽吩咐。”


    “哪些車裏裝好金貨了?”淨衛府都管糞車裏裝的東西叫金貨。


    “嗯,迴府執,西南城區送來四輛車,都裝得滿滿當當。”


    “在哪裏停著的?”陳德柱問。


    “在東南角第二排馬廄。”老莫指著身後迴答。


    “好了,燈籠拿來,你迴屋待著,沒我命令不準出來。”


    老莫把燈籠遞給駕車的蕪央,退迴屋裏。


    調度場裏臭氣熏天,即便掩住口鼻也沒用,濃鬱的味道辣得眼淚直流。蕪央在都城混這麽多年,也是第一次來,因為這裏實在沒什麽東西可偷的。


    說是馬糞車,其實是一輛輛驢車,拴在馬廄上。這曆來是默認的暗裏規矩,淨衛府上報用馬拉車,其實用的是驢,這裏外一年的差額也是一筆不小款項。


    蕪央按老吏員所說,找到四輛驢車,裏麵果然滿滿登登。金石慢吞吞從車裏下來,磨蹭半天,才咬牙鑽進糞罐裏,立刻幹嘔起來。坐在馬車裏的陳德柱聽見後,也忍不住趴在窗邊,將今晚的酒肉吐個幹淨,頓時感覺舒坦許多。


    蕪央耐心地等著金石吐完,才遞給他事先準備好的蘆葦杆,囑咐道:“舉著些,別掉下去,到城門口再用。”說完,他轉頭問陳德柱:“趕車夫快來了吧?”


    因為巨大的水鍾剛剛響過,陳德柱肯定地說:“十分鍾之內肯定到,我們趕緊走。”


    蕪央點點頭,轉身對金石小聲說:“宋村的樹林裏見。”說完,擰上了蓋子。


    “沒什麽事,我先迴去了?”出了大門,陳德柱試探著問。


    “辛苦了。去陳大人家的路,我是記得一清二楚,用不用我送送大人?”黑暗中,蕪央呲牙一笑,有些白得瘮人。


    “不用勞煩大人,我自己認識路。”陳德柱想起之前黑大個身旁那位美麗如畫的女人,迴過頭暗暗盤算,弄好了可以一箭雙雕,不由得臉上露出狡黠之色。


    蕪央看著陳德柱駕車離開,便獨自等在門口,隻等淨衛府的趕車人前來。


    驢車走在街上異常緩慢,巡邏的守備,見糞車都躲得遠遠。蕪央步行,遠遠地跟在後麵,他有白澤府腰牌,一會出城不是問題。


    當水鍾敲響十二下時,驢車終於快到南城門下。突然,一夥騎馬的兇悍護衛殺到,將驢車團團包圍。


    蕪央大驚,猜到定是那陳德柱走漏了風聲。


    持刀護衛中,一人指著趕驢的車夫,大喝:“滾!”那車夫便扔了鞭子拔腿就跑。


    人群中,走出一位衣著華貴之人,他揚起馬鞭吩咐道:“打開看看。”


    兩名護衛下馬,擰開蓋子,往裏麵一瞅,便迴稟道:“侯爺,在裏麵呢。”


    鎮遠侯冷哼一聲,從身旁護衛手中接過長矛,騎馬近前。正巧糞罐裏麵的人憋不住,一下子探出身來,被侯爺當場紮了個透心涼。


    “惹上我,就必須付出代價。”


    蕪央在後麵目睹了一切,冷冰冰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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