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隱在柴房。


    透過殘破的小窗,凝神遙望著婦人手中染血的銅錢,若有所思。


    他緊盯著婦人……


    婦人收迴了染血銅錢,四下張望後。


    又拖著虛弱的身子,來到小院陰暗的牆角。


    孫悟空暗暗盯著婦人出了視線。


    他悄然分出一絲元神,跟上婦人,繼續觀探……


    婦人背身站在牆角,一手攥著銅錢,又伸出另一手露出白皙枯瘦的手腕。


    她掐住一枚銅錢,重重唿出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向著手腕重重一劃。


    這一下,讓婦人枯瘦虛弱的身子猛然一顫。


    霎時,鮮紅的血液就順著手腕流下。


    婦人顧不得疼,連忙拿出銅錢按在手腕上。


    直到六枚銅錢,每一枚都兩麵沾滿鮮血,才停下。


    她小心翼翼的把六枚染血銅錢,放在身旁一塊粗糙黑石上。


    之後才拿出一枚血紅的手帕,擦去了沾在手上的血跡。


    又一次用盡了全力……


    擦淨了血跡,她又用這枚手帕包住傷口。


    這一幕,看的孫悟空心頭震驚。


    她大致探出了頭緒。


    這婦人施的是一門左道秘術。


    這些沾上她鮮血的銅錢,能被她喚迴。


    她就是用這個法子,以這六枚染血的銅錢,一次次的換血饃。


    等沾染的鮮血靈氣耗盡,她便得再放一次血。


    這也是婦人如此虛弱的緣由。


    她是在用生命養著自己的兒子……


    孫悟空收迴元神,起身出了柴房,來到婦人身後。


    “夫人,我還有些道行?可能為這村子做些什麽?


    我看夫人也懂些秘術,可還知道什麽能救這村子的法子?


    我也許能幫上忙。”


    婦人一驚,猛地迴身。


    平複良久,她搖頭沉聲道:


    “神明震怒,降下天譴,神明拋棄了我們。


    已是窮途末路了,無力迴天,我們都是神明棄子。


    除非太陽重新升起,雨水重新降下。


    否則都是必死之局……”


    “那夫人想沒想過?


    有可能玄兒還沒長大,你就死了。”


    “能挺一天是一天,能久一點便是一點。


    我的血幹了,我便剜身上的肉給玄兒吃。”


    婦人的話聲無力,卻充滿著決絕。


    孫悟空神色複雜。


    他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婦人,問道:


    “這村中的吃食隻能靠著張屠夫嗎?”


    “嗯……


    張屠夫做的這血饃,不僅能裹腹。


    吃了之後,幾天都不會渴。


    冥村就是靠著這血饃撐到了現在。”


    婦人如實說道。


    孫悟空略作思量,又問道:


    “還不知夫人如何稱唿。”


    婦人想了想,應道:


    “青芙。”


    孫悟空點了點頭,平靜淡然道:


    “青芙夫人,早些休息吧。


    明日一早我去找張屠夫,替夫人求得一分活下去的生機。


    讓夫人……能陪著玄兒長大。”


    青芙聽聞當即愣住,眼眶漸漸泛紅。


    她默聲無言,托著虛弱的身子重重躬身一禮。


    孫悟空連忙伸手扶起。


    “青芙夫人,不必如此!


    我來此……”


    話說一半,孫悟空猛地兩眼一緊,轉頭看向青芙身後的小房。


    “不好!玄兒跳窗出去了。”


    “玄……兒……”


    青芙一怔,連忙踉蹌著跑迴小房。


    孫悟空凝神感知著玄兒的動向。


    極快!


    如果他沒猜錯,玄兒奔向的方向,就是張屠夫的肉鋪。


    孫悟空向著屋內說了一聲。


    “青芙夫人放心!我會無恙的把玄兒帶迴來。”


    說著,他運起鯤鵬之力,轉瞬消失在殘破小院……


    孫悟空在昏暗的小村現身,剛好攔在玄兒身前。


    玄兒冷冷看著孫悟空,冷冷道:


    “讓開!張屠夫把我娘害成這樣。


    我要殺了他……”


    孫悟空在玄兒感受到了一股極為純粹深厚的幽冥氣息。


    他心中有些確定,這玄兒可能就是小時候的玄冥……


    思慮間。玄兒直接閃現到他身後,快速飄遠。


    孫悟空一怔。


    玄兒竟會禦幽冥氣。


    這似乎更印證了他的猜測。玄兒就是玄冥……


    孫悟空凝神一閃,直接來到玄兒身後,扣住玄兒肩頭。


    “我和你一起去。”


    玄兒一愣,沒再多言,繼續前行。


    很快,兩人就站在張屠夫肉鋪的門前。


    小村雖然已經沒了太陽,但還保持著日夜作息。


    此刻,正是小村的休息時分。


    玄兒不管不顧,朝著張屠夫肉鋪的大門重重砸了上去。


    沒多時,張屠夫砰的一聲推開了門。


    魁梧大漢一步邁出了肉鋪大門。


    握著一杆丈八長的蛇矛,兇神惡煞的看著玄兒和孫悟空。


    “小兒,你活膩了是不是。


    竟敢擾爺爺的清淨。”


    玄兒周身陰氣大盛,冷眼瞪著張屠夫。


    “你還我娘的命來……”


    張屠夫操著粗厚的嗓音,大聲道:


    “索命索到爺爺頭上來了。


    要不是爺爺。這全村的人早就死幹淨了。”


    玄兒厲聲問道:


    “要不是你的血饃賣的這麽貴。


    要不是你借著災厄斂財,壓榨村民們僅剩的血汗錢。


    我娘就不會一次次的以血換饃。


    今天,我就要殺了你!把饃都分給大家……”


    “爺爺懶得和你廢話。要打便放馬過來。”


    張屠夫橫眉立眼,握著蛇矛重重向著腳下黑石一砸。


    他隨即轉向孫悟空,喝道:


    “小猴子,我記得你。


    那青芙女來換血饃的時候你也在。


    你和這小兒一起上吧。爺爺何懼!”


    張屠夫說話間。


    玄兒已經閃身他身前,細小的雙掌瞬間聚攏幽冥氣,拍向他的胸口。


    張屠夫手中的蛇矛一翻,擋在了身前。


    孫悟空耳中的神鐵嗡鳴作響。


    但他並未加入戰局,若有所思的觀望著。


    在勾月州行至此刻。


    孫悟空的心中愈發清晰。


    踏上破碎九州,他宛若踏入了時光長河裏。


    誇父逐日,青芙飛錢……


    而此時此刻,他所見的,就是玄冥兒時的重演。


    這是一段玄冥魂火裏沒有的記憶。


    這一定也是玄冥歸位的關鍵。


    他暫時還看不這其中的關竅,所以得再看看……


    張屠夫和玄兒踩著黑石村路,在巷子裏殺的難解難分。


    玄兒瘦小的身軀,靠著天生陰力,絲毫不落下風。


    可很快,戮戰就出現了轉機。


    玄兒的眼中霎時寒光大作。


    他的氣勢也陡然攀升,黑石小巷瞬間陰風冽冽。


    張屠夫隨之一驚。


    他顯然是沒想到,這不過七八歲的小兒,能有如此能量。


    就在張屠夫愣神間。


    腳下黑石也已漫上白霜。


    張屠夫魁梧的身軀,都不由打了個冷戰。


    又不過片刻,白霜順著黑石,爬上了張屠夫的雙腳,小腿,大腿……


    還在一路向上蔓延。


    張屠夫的神色愈發凝重。


    他想揮動蛇矛,卻發現已難動分毫。


    孫悟空觀望在一旁,也看的眉頭緊皺。


    這是玄冥在消耗著生機,向天地借調的幽冥氣。


    照著眼前的態勢。


    張屠夫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幽冥氣侵入心脈而亡。


    孫悟空緊鎖的眉頭忽然一動,連忙喝道:


    “玄兒!張屠夫不能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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