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暗礁


    無論男女,婚後與異性保持距離,這是給配偶最基本的尊重,也是維持婚姻穩定的關鍵。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懂這個道理。


    趙宇家原本普普通通,他卻幸運地娶到了家境優渥的林悅。婚後,林悅生了個大胖小子,可把趙宇他媽王翠高興壞了,心心念念的孫子終於來了。可王翠呢,滿心都是老一套的規矩,覺得兒媳既然進了自家門,就得按她的章程辦事。


    打從林悅進門,王翠就沒少立規矩。每天早上必須六點起床做早飯,還得是營養均衡的那種,粥不能太稀,包子得是自己親手包的;吃完早飯,洗碗拖地一樣不能落,家裏必須一塵不染;晚上不管多累,都得給全家人備好洗腳水,水溫還得剛剛好。逢年過節,走親訪友帶的禮物得她親自過目挑選,既要實惠又不能失了麵子,要是不合心意,能念叨好幾天。林悅懷孕的時候,王翠也沒消停,說是孕婦多活動對孩子好,家務一樣不許少幹,還時不時嘟囔著誰家媳婦懷著孕還下地幹活呢,矯情不得。孩子生出來,林悅還沒從剖腹產的虛弱中緩過勁兒,王翠就在病房裏說趁著年輕,趕緊再生一個,一個孩子太孤單,全然不顧林悅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身體。後來林悅得了乳腺炎,疼得直掉眼淚,沒法喂奶,王翠卻在一旁陰陽怪氣,說以前的女人哪有這麽多毛病,這點苦都吃不了,孩子的口糧都供不上。背地裏,還跟鄰裏嚼舌根,說林悅娘家有錢就瞧不起人,那錢指不定怎麽來的呢,淨是些難聽的話。


    就因為林悅沒順著她這些規矩,王翠到處編排兒媳的不是。跟老姐妹們嘮嗑的時候,竟說寧願趙宇娶個有殘疾的,像隔壁村那個小兒麻痹症腿腳不利索的姑娘,雖說身體不便,但是聽話啊,也沒上過大學,沒那麽多心眼子,在家肯定老老實實的,還不用上班,能全心全意伺候公婆。說著眼饞別人家婆婆被兒媳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樣子,眼淚都快下來了,仿佛受了多大委屈。平日裏,王翠還一個勁兒攛掇兒子跟兒媳吵架,教唆小孫子罵媽媽和外公外婆,說什麽媽媽不孝順奶奶,外公外婆也不管之類的渾話。有一迴,她甚至跑到趙宇和林悅上班的地方大鬧,又是哭又是罵,說兒媳不孝,把家裏攪得不得安寧,害得趙宇差點丟了工作。可她非但不收斂,還越鬧越起勁兒。


    趙宇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他知道母親有些做法過分,可又不敢忤逆。每次想勸勸,剛一張嘴,王翠就哭得昏天黑地,說自己含辛茹苦養大他,如今卻被兒媳欺負,兒子也不向著自己,趙宇隻能閉嘴。


    這邊趙宇和林悅的日子因為王翠雞飛狗跳,那邊周浩家也不太平。周浩剛給閨女換完尿不濕,他媽李芳電話就打來了,在電話裏哭得那叫一個淒慘,說自己渾身難受,怕是快不行了,讓周浩這個不孝子立馬迴去。周浩心急如焚,追問到底咋迴事,李芳在那頭支支吾吾,一會兒說頭疼,一會兒說心口悶,前言不搭後語,明顯是瞎編的。周浩心裏明白,可又不能不管,隻能無奈地放下手機,衝妻子蘇瑤訕訕一笑。蘇瑤心裏透亮,擺擺手說:“你快去吧,關門輕點,別吵到孩子。”說完就跟育兒嫂湊一塊兒,小聲商量起孩子輔食的事兒,一說起閨女最愛吃的胡蘿卜泥,每次吃得小嘴兒周圍都是,跟個小花貓似的,兩人忍不住笑出聲,那畫麵溫馨得很,不是母女卻勝似母女。


    周浩瞧著這一幕,心裏卻不是滋味。他知道母親大概率是裝病,可身為兒媳,蘇瑤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更沒表現出一絲擔憂,這讓他心裏隱隱冒火。他就納悶,蘇瑤咋就不能遷就遷就老人呢?那可是他親媽,辛苦拉扯他長大的媽呀,按理說蘇瑤也該孝順,咋就這麽冷漠呢?不由自主地,周浩想起了前女友於娜,那姑娘溫柔又孝順,沒結婚的時候就常來家裏,幫著李芳做家務,又是捏腿又是捶背,把李芳哄得開開心心的,當時鄰裏都誇這姑娘打著燈籠都難找。哪像蘇瑤,婆家親戚沒一個滿意的,連帶周浩都成了不孝子,整天被人指指點點,他心裏能痛快才怪。


    周浩開車迴老小區,這裏住的大多是老年人,退休沒事幹,就愛湊一塊兒嘮家常。周浩開的那輛三十萬的車,在這兒挺紮眼,每次迴來都能引來不少目光。他早就習慣了,起初的那點虛榮也沒了,倒是李芳,因為兒子這車,在鄰裏間特有麵子,隔三岔五就喊周浩迴來,就為了在大夥麵前顯擺顯擺。


    今兒個,李芳沒在樓下紮堆兒,周浩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這次真病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往家趕,開門一看,李芳好端端地站在那兒,笑得滿臉褶子,再一瞧,身後竟是多年未見的前女友於娜。兩人跟親母女似的,有說有笑把周浩迎進門,周浩懵了,站在那兒不知所措。他記得清清楚楚,當初分手的時候,李芳把於娜罵得狗血淋頭,難聽的話跟連珠炮似的,這會兒咋又這麽熱乎了?自己不過半個月沒迴來,這都發生啥事兒了?而且於娜不是嫁人了嗎,咋跑他家來了?雖說當年分手鬧得挺僵,可這幾年蘇瑤強勢的性子一對比,周浩時不時就想起於娜的好,有時候不自覺就把於娜美化了,對她早就沒了恨意,隻歎命運捉弄人。他覺得於娜要是沒碰上那對苛刻的父母,指定不會跟他分手,唉,都是命。


    李芳拉著兒子坐下,說自從在菜市場偶然碰到於娜,這半個月於娜天天來看她,洗衣做飯、陪她嘮嗑,比親閨女還貼心,哪像有些人,沒心沒肺的。周浩一聽就知道“有些人”指的是自己和蘇瑤,臉上一陣發燙,心裏滿是愧疚。他工作忙,孩子出生後,下班還得搭把手,不然蘇瑤就得埋怨他當甩手掌櫃,確實沒多少時間顧得上老媽,心裏正不是滋味呢,又聽李芳說於娜可幫她趕走不少寂寞,心裏更不是滋味了,滿心自責。他爸媽離婚早,李芳一個人把他拉扯大,為了他連再婚都不肯,他卻為了自己的小家,把老媽晾一邊,太不孝了。這會兒,周浩全然忘了是李芳自己作妖,刁難蘇瑤,淨拿些老掉牙的規矩壓人,才把家裏攪得一團糟。他滿心隻覺得自己不孝,娶的媳婦也不孝,傷了老媽的心,看著於娜,心裏那感激勁兒就別提了,覺得她真是雪中送炭。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雖說心裏五味雜陳,偶爾閃過從前的戀愛片段,可周浩沒別的心思,就是單純感激。男人嘛,到底是視覺動物,於娜一臉憔悴,身材也走樣了,估摸日子過得不太順,雖說精心打扮了,周浩也沒多瞅兩眼,他現在就愁咋在蘇瑤眼皮子底下盡孝。


    當著於娜的麵,周浩不好意思提自家事兒。李芳倒好,飯桌上攥著於娜的手,一個勁兒數落兒媳刻薄,周浩聽得如坐針氈,匆匆扒拉幾口飯,放下碗筷躲進房間,直到於娜走了都沒出來送。畢竟舊情人,見麵就挺尷尬,說啥都多餘。於娜前腳剛出門,李芳就把周浩叫出來,說於娜打算離婚,正跟丈夫爭孩子撫養權呢。於娜現在居無定所,勝算不大,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以後咋帶著孩子過日子喲。周浩聽著,心裏怪不是滋味。當年他和於娜感情好著呢,都到談婚論嫁了,結果她爸媽一聽周浩家買不起婚房,婚後得住六十平的老破小,說啥也不同意這門婚事。後來聽說於娜嫁了個條件不錯的,有車有房,日子挺滋潤,誰能想到,這才幾年,就要離婚了。


    李芳長籲短歎,從於娜離婚扯到自己當年帶孩子的艱難,說得周浩冷汗直冒,正想懺悔自己不孝,李芳“啪”地一拍桌子:“你可得幫幫小娜娘倆!”周浩瞪大眼,還沒想好咋幫呢,李芳就竹筒倒豆子,說讓於娜住到周浩閑置的房子裏。周浩有幾套房子,都是蘇瑤娘家拆遷分的,婚前財產,蘇瑤生孩子後忙不過來,就交給他打理,租金收齊了轉給她。上個月有套房子租客剛搬走,周浩迴來提過一嘴,沒想到李芳記這麽牢。周浩不太樂意,他幹房地產的,見過太多房產糾紛,知道房子要麽租要麽賣,哪能隨便借。李芳立馬翻臉,罵周浩跟蘇瑤學壞了,掉錢眼裏了,說於娜要是有錢租房子,早租了,還至於拖到現在,連孩子撫養權都快沒指望了。李芳是真同情於娜,也覺得這姑娘貼心,想著扶持一把,心裏還藏著個小心思,越對於娜好,就越能氣到蘇瑤,她就越解氣。


    周浩猶猶豫豫不吭聲,李芳臉一拉,扯著嗓子喊:“我就知道,你在蘇家沒地位,連套房子都做不了主!怪不得你親娘被人欺負,我咋這麽命苦啊……”周浩實在扛不住,隻好答應先免費讓於娜母子住半年。


    好在蘇瑤滿心都是閨女,周浩說房子掛網上還沒人租,她也沒多在意。於娜有了住處,立馬帶著孩子搬進去了。周浩幫忙搬家,李芳跟著收拾,當晚幾人在新家吃了頓暖鍋飯,於娜瞅著周浩,眼裏感激中透著股說不明的情愫。周浩假裝沒看見,吃完飯找個借口拉著李芳就走。


    打這以後,周浩很少跟於娜單獨碰麵。於娜要是因為房子的事兒打電話,水電壞了或者馬桶堵了啥的,周浩要麽找物業,要麽自己掏錢請師傅,就是不露麵。他雖說覺得於娜比蘇瑤溫柔,可也不想替別人養妻兒。幫一把行,接盤那可不行。李芳卻跟於娜越走越近,跟親母女似的,三天兩頭往那兒跑,對孩子也好得不得了,一口一個乖孫,把退休金都花在這娘倆身上了。周浩不太清楚細節,就知道老媽跟於娜母子走動後,心情開朗不少,他琢磨著,半年到期了,要不房子再免費讓於娜住段時間,租金的事兒,到時候再想法子糊弄過去。他還暗自慶幸蘇瑤不在乎錢,結婚就圖他這人,娘家有錢,陪嫁了輛車,房子租金多點少點她不上心,他才能攢下點私房錢。雖說婆媳不合讓他頭疼,好在有於娜哄老媽開心,好歹減輕點他的愧疚。周浩有時忍不住感慨,這算不算齊人之福呢,一個顧著小家,一個替他孝順老媽。不過他心裏也清楚,底線不能破,這年頭,因為買不起房娶不到媳婦的男人一抓一大把,能碰上蘇瑤這種自帶房子還不圖啥的,那是走了大運,可不能瞎折騰。


    可周浩這邊瞞得再嚴實,麻煩還是自己找上門了。於娜的準前夫一家人找來了。於娜老公婚內出軌,兩人鬧離婚,本來爭孩子撫養權於娜沒啥勝算,結果她帶著孩子搬走了。準前夫一家找到這兒,看見孩子跟個陌生老太太喊奶奶,於娜也跟著叫媽,心裏直犯嘀咕,懷疑於娜婚內出軌,沒準還給人養孩子呢。一查,發現老太太是於娜前男友的媽,這還得了!準前夫一家氣炸了,打聽到周浩結婚生子了,幹脆鬧上門,讓周浩賠錢。


    這黑鍋太大,周浩哪敢背。當著蘇瑤的麵,不敢再隱瞞,一五一十全說了。他也知道,這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畢竟之前瞞了不少事兒。沒辦法,周浩主動去做親子鑒定,證明自己清白。鑒定結果出來,準前夫一家鬆了口氣,可臉色依舊難看:“沒奸情你瞎好心啥?把房子免費給人住!”周浩有嘴也說不清,李芳趕忙站出來,把事兒都攬自己身上,可說著說著,又把矛頭指向蘇瑤:“要是蘇瑤孝順聽話,我能被於娜那點殷勤迷了眼?”周浩在旁邊,沒吭聲。他心裏其實也有點埋怨蘇瑤,要是婆媳倆一開始就和和睦睦的,能有這些破事兒?


    蘇瑤臉一點點冷下來,她心寒啊。是她不想好好處嗎?是誰嘴上說拿她當親閨女,轉頭就用那些老古董規矩刁難她?結婚懷孕婆家沒出過錢出過力,她剖腹產剛下手術台,麻藥勁兒還沒過呢,就被要求生二胎;乳腺炎疼得死去活來沒法喂奶,被罵矯情吃不了苦;背地裏還被造謠說娘家壞話,說什麽嫌貧愛富,錢不幹淨。她掏心掏肺換來的是啥?現在倒成她的不是了。她原本以為,婆婆再難纏,周浩總向著她,這下可好,母子倆穿一條褲子,敢情這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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