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躺在地上的少女眼神裏透著心如死灰,身下是一大灘血色。


    可當她看到趴在自己身邊那奄奄一息的貓時,眼睛卻奇異的有了些光彩。


    她伸出僅剩的那隻手,想要碰一碰歲安的腦袋,卻怎麽也夠不到。


    歲安緩過神,小幅度的移動過去,用貓頭蹭了蹭少女的手。


    少女突然笑了,眼尾劃過大顆大顆的淚珠。


    “真好啊……”


    微弱的聲音從喉嚨裏發散。


    那在一邊忙活的兩個男人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衝著一個佝僂著身軀的老婦吆五喝六。


    “肉湯湯煮好了都不知道給屋裏的老大送去啊!”


    “啐,瞎眼婆子!”


    老婦默不作聲,隻是渾濁的眼睛晃了晃,透出些不明的色彩。


    老婦顫顫巍巍的端起一個托盤,上麵疊放了六碗肉湯,然後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屋裏挪去。


    又等了一會兒,她又從屋裏出來,臉上陪著笑說:“二位爺,屋裏的大爺說了,剩下的肉湯全給您倆了。”


    這兩個大漢擠眉弄眼,然後從另一個鍋裏盛出一大碗肉湯,上麵還有好幾塊骨頭。


    “這是爺賞你的,吃!”


    老婦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


    眼看著兩個大漢的臉色有些不耐煩了,她才哆嗦著手接過碗。


    “謝,謝兩位爺……”


    歲安清晰的注意到,那老婦隻是端著碗,背對著那兩人一動不動。


    突然間,屋裏傳來一聲驚唿——


    “大哥!”


    接著是幾聲撲通聲響起。


    緩緩的,一個麵色青灰的年輕人爬到了門口,伸出手指著那老婦,一字一字,極為艱難。


    “老,東,西,你,下,毒……”


    門外的兩個大漢也慌了神,卻突的嘴角發烏,溢出黑血。


    趁著這一片慌亂,歲安迅速的拖著受傷的後腿想要跑開,卻被蓄著力的少女猛的圈在自己的頸間。


    “反正……他們也要死了……你……陪陪……我吧……”


    少女顫著嗓子,聲音微弱。


    那邊兩個大漢還在拚死的毆打著老婦,這邊,失血過多的少女把貓頭摁向了她的衣襟處。


    “這個……麒麟竭……給你……就當是……你的……報酬……”


    無可避免的,烏黑色的硬質木塊卡到了貓的嘴裏,入口即化。


    另一邊的三個人影已經倒下。


    直到死,老婦也沒有碰那碗肉。


    那是她的孫子啊……


    而這邊,渾身沾滿血汙的貓在少女身側痛苦的掙紮。


    少女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望見懷裏的貓似乎隱隱綽綽的有了人的模樣。


    她拚盡最後一絲力氣——


    “記住……我叫尹竹……把我……燒了……帶著這個,迴新月飯店……告訴我爹……女兒,不孝……”


    話未落,手中的長命鎖就落了地。


    火光燃起。


    在烈火中,盛開了一朵熱烈的花。


    ……


    “聽說了嗎?長沙城裏有戶人家死了好幾個人!”


    “當然知道!好像是七八個男的占了一戶人家的房子,吃了人家的小孫子,還劫了好幾個女的,都被吃了!”


    “嘖嘖嘖……”


    “幸虧有張大佛爺,要不還不知道長沙得亂成什麽樣!”


    ……


    長沙街道上,有一個大約十三歲的小姑娘背著一個小包袱站在路邊。


    她臉蛋上全是灰,可一雙眼睛卻很明亮。


    她就是化成人的歲安。


    迎麵有騎著高頭大馬的軍裝少年過來,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了正在買包子的歲安,卻又很快略過。


    等他再迴過頭時,卻已不見了女孩蹤影。


    歲安當然知道他是誰。


    這是張日山啊!


    她剛變成貓從他房間偷拿了錢,這會兒正心虛著,看見正主,立馬竄的飛快。


    進入火車站,歲安迴望,麵露複雜。


    她根本不敢告訴他們她的事,為今之計,隻能靠自己。


    她並不信任他們。


    變成人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


    歲安透過外衣,緊握那個長命鎖。


    北平,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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