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之中,有一處金碧輝煌的空中樓閣,極為華貴,甚至有與燭陽皇宮一較高下的意思。


    山迎淵水水繞山,霧罩天閣閣鎖霧。


    樓閣四下,虹霞悠悠蕩蕩,螢鳥時高時低的飛著,懶懶的拍拍翅膀,落在樹梢上順著翼羽,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樹下靈湖,水中的魚兒也悠哉悠哉的甩著尾巴,隻是濺起的漣漪慢慢匯聚到一處,竟掀起一股巨浪。


    巨浪席卷了樹梢,偃旗息鼓後,湖麵散落許多羽毛,樹上沒了螢鳥,水中依舊隻有悠哉的魚兒,和一絲淡淡的血跡。


    城中高閣,生殺另掌。


    此閣便是城中閣,哪怕仙官大臣,也不敢輕易走近三尺內,關於威嚴一麵,倒是與皇宮不分高低。


    湖麵還未平靜,怒喝忽然響起,血色逸散在靈湖中。


    “姓王的沒一個好東西!盡會使些奸詐把戲!當日在邊城,我就該讓李九儒一並將王閑殺了!”


    說話者,乃是城中閣少主餘辰。


    這南方水鄉男子,大多樣貌溫和,這位少閣主也是這般,並沒有沒有尖銳刻薄的棱角,生得倒是溫潤君子的模樣,但其眉宇之中全是怨毒神色,一眼看去就讓人如鯁在喉,膽戰心驚。


    餘慶不由腹誹其這少閣主:明明是你中調虎離山計不說,還偏要跟公衡家新貴公衡禮過不去,跑到別人地盤上耀武揚威,勸又不動,說又不聽,那幾針沒能紮醒你也是憾事。


    但餘慶開口,卻是另一番說辭:“王閑此人擅用詭計,少閣主為人光明磊落,自然是落了下風。”


    “你說的是!不過我還是氣不過,現在就想取弓射了他!”


    餘辰愈說愈激動,然而餘慶自知王家早有示好公衡家的跡象,若是作為少閣主的餘辰再去找公衡禮麻煩,無異於把公衡家推向王家。


    何況那幾個血幻陣師還沒消息,眼下容不得餘辰胡鬧。


    “少閣主,事到如今,私人恩怨還要暫且放放,畢竟王家家大業大,雖說我們有萬類仙宗倚靠,但也不能……”


    “可你當初說的什麽,天醫星轉世?不足為懼!”餘辰慍怒打斷,質問道:“到頭來公衡禮借醫權兩修,修為增長神速,我前去探查還被王閑聯合,給本少閣主來了一出甕中捉鱉……呸!虎!”


    餘辰啐了一口,又自顧自的生悶氣去了。


    不如此,你閣蠢鈍如豬的怎麽能同增長修為?餘家同修權道,本就要與人爭,你餘辰天天沾花惹草、看戲聽曲,還整日做一步登天的春秋大夢!真想問問你到底是不是閣主親生的?!


    餘慶哪怕心底肆無忌憚的謾罵,口中卻依舊安撫著餘辰:


    “是在下之計有遺漏過失,王家如今勢頭正盛,我等何不先避其鋒芒,等到少閣主點燃七星烽火,聲名鵲起不是易如反掌?”


    “那是當然,想我日日苦練弓法,百步穿楊,我爹都對我另眼相看……”


    餘慶一誇,少閣主又振作了不少,滔滔不絕的翻起了自己近日的辛苦準備。


    目光短淺、有勇無謀倒也不失為容易控製的好處,餘慶也隻能這般安慰自己了。


    思索間,一隻鴦鳥忽然飛來,餘慶皺了皺眉。


    鴛鴦二鳥,向來形影不離,他將二鳥借予趙大哥,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眼下卻隻迴來一隻鴦鳥。


    餘慶心底隱隱有不妙的感覺,避開了餘辰獨自查看來信。


    片刻之後,餘慶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道:“好你個周不勞!竟然能將六個築基血幻陣師全殺了!”


    居然還帶了話,什麽擺正位置,憑她一個五品符師?!


    盡管有些份量,但宣城絕不缺年輕的五品符師。


    餘慶壓下心中怒火,周不勞定然是有意將鴦鳥放迴來。


    然而,淵江此役依舊是疑點重重,為何周不勞能在如此短時間內想出對策,血幻陣還未成型就被破除,光憑他周不勞是萬萬不可能,餘慶無論如何也不信。


    難道,是此前失蹤的世紀唱片?


    不應該,雖說通玄道人與周不勞兄妹待過幾日,但通玄道人絕不可能輕易將如此至寶交出,何況通玄道人早與兄妹二人分道揚鑣,極力逃遁,顯然另有所圖。


    難不成還有誰人能有神通,居然將兩位五品陣師,四位四品陣師一網打盡?


    餘慶思索間,心中忽而浮現一道身影,他忽然想起,淵江之上有一位道士!


    流雲道袍,豐神含韻。


    雖然隻是有所耳聞,但那舉手投足間從容不迫的氣質卻讓餘慶印象深刻。


    楊萬裏嗎?


    不無可能,畢竟身負蒼雲手和翠玉笛,身為齊真門傳人,想要擊潰那幾個血幻陣師不算難事。


    但楊萬裏不是銷聲匿跡了嗎,道心消沉許久,難道就為一個周不勞就敢和他城中閣作對?


    林廊鳥語,流水淙淙,餘慶思緒萬千,難以理清。


    “慶兒,那幾個陣師都死了嗎?”


    餘慶聞言一驚,下意識拱手行禮,餘光悄悄看向靈湖:


    “見過閣主大人。”


    靈湖水活而清,竟然現出一道人形。


    水中人算不上英俊,鼻梁高而聳,粗黑濃眉聚如群峰,一雙鷹眸炯炯有神,橫添了幾分霸氣。


    須髯齊整合襯,身寬體闊,縱有高官尊爵之姿,也不乏武夫之威。


    仰觀日月落青冥,旦見飛鳥引孤鴻。


    歲載春秋難載愁,心念江山不念卿。


    城中閣主從未以真身示人,湖麵意象隻是幻化而來。


    “迴話。”湖中人冷漠開口。


    餘慶硬著頭皮說道:“迴閣主,那六位陣師……全死了。”


    湖中人微微闔目,麵無表情,喜怒不形於色。


    隻見其漠然一瞥,竟然在水中隨手折下了一稍柳枝,柳枝在其手中化作丘鷹,破水而出,掠過宣城上空,往祁山的方向飛去。


    詔山老道,如今局勢,已然不是你我可以左右,與其空耗光陰,不如坐而觀之,你我都應當順勢而為,何必垂死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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