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要哭。”


    梁遼輕輕拍著小姑娘的背。


    小姑娘埋在他懷裏搖頭,肩膀哭的一聳一聳的。看樣子是還沒緩過來。


    他把人抱了起來,放到了沙發上,又從櫃子裏給她拿了瓶旺仔牛奶。


    插好吸管塞進她的手裏,“別哭了,喝吧。”


    裴榆咬著吸管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睫被打濕成一簇一簇的,有些黏在一起了,還有些紅腫,看起來是真真可憐。


    梁遼打開了電視,坐在了沙發上。


    眼睛看著電視,餘光還是放在了小姑娘的身上,看她喝完了旺仔,看起來沒那麽難過了才鬆了口氣。


    他這次開口問了一句,“剛才是怎麽了?”


    裴榆不說話,反而是別過臉。


    看樣子是想逃避他的問題。


    他有分寸地收迴眼睛,換了一個頻道,“不想說就算了。看電視吧。”


    小姑娘眼睛雖然是看著前方,但憑眼一瞧就知道沒看進去,時不時還搓一把臉,一看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給她切的水果也是裝模作樣吃了兩口。


    梁遼有些不理解了,什麽天大的事能給她難過成這樣?


    問起來她又不願意多說。


    快十二點的時候,小姑娘到底還是迷迷糊糊睡過去了。歪倒在沙發上,一隻手不怎麽規矩地垂了下來。


    他起身把小姑娘抱迴了房間裏,放下去的時候小姑娘抓緊了他的手,嘴裏還在嘟囔著,“哥哥是好的,阿榆護著哥哥。”


    梁遼拍了拍她的臉,扯下了她的胳膊,把被子掖好了才出去。


    第二天梁遼醒的尤其早,換句話來說,他沒怎麽睡。


    不知道是因為突然閑下來了不適應還是因為小姑娘的那句話,反正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沒睡著。


    早上五點多就起來了。


    房間裏的裴榆自然是還沒有醒。


    他出去給小姑娘買了早餐放在家裏,自己則是去了沈瓚那兒。


    睡眼惺忪的沈瓚給自己倒了杯水才開始數落他,“你大早上想幹什麽?你不睡別人還得睡。”


    “一天天的比牛還有精神。”


    走了兩步坐上沙發眼皮又開始打架。


    “你醒醒。”梁遼沒忍住踹了他一腳。


    沈瓚這下徹底清醒了,怒氣衝衝,“你幹什麽?大早上的!你不是說迴去陪妹妹的嗎?來謔謔我幹什麽?”


    梁遼懶得迴答他那些話,“昨天晚上那合作怎麽樣?”


    “放心吧。”


    梁遼垂眸,“嗯。”


    最開始那些年做的兼職總不是長久之計,後麵他攢了些錢,沈瓚也一直在研究烏市掙錢的風口。


    兩個人直接合夥開了個公司,這兩年正是發展勢頭正猛的時候。


    “昨天到底什麽事?”沈瓚還是沒忍住問。


    “沒事,裴榆差點被人拱了。”


    “哦。啊?你說什麽?”沈瓚沒忍住跳了起來。


    “後麵怎麽樣了?”


    “沒什麽事兒,說清楚了。”


    “你看著點兒,別幾天不迴去妹妹沒了。”


    “嗯。我知道。”又坐了一會兒,立即起身,“行了,我走了。”


    下一秒人就瀟瀟灑灑地離開了。


    沈瓚連背影都沒看見,“有病吧他?大早上也不說正事,來了就走了。”


    跟坐茶館似的,真是沒意思。


    梁遼走在半路上卻被人擋了路。是昨天裴榆說和他像的那個人。


    他沒說什麽,轉身想要繞道。


    “哥。”他又在叫。


    梁遼腳下一頓,“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旁邊一道有些滄桑的聲音響起,“真的認錯了嗎?你隻是不想認而已。”


    接著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到了梁遼麵前。


    老人臉上都是皺紋,頭發也白了一大半,看著他嘴唇似乎有些顫抖。


    梁遼突然一聲嗤笑,“不是您趕我們出去的嗎?”


    老人像是被他這句話戳中了心窩,手裏的拐杖都有些握不住,歎了口氣,“能不能,跟我迴去,聊一聊?”


    梁遼這次沒拒絕,跟著他們迴了梁家。


    那個遼鬱昭痛苦起源的地方,那個她一輩子都想迴去的地方。


    這裏有她的親生父親,有她的哥哥,亦有她割舍不掉的愛人。


    金碧輝煌,高大威猛的梁家,反倒像一座牢籠。


    梁老爺子,梁道成,梁路功,以及梁修淵,都在這裏。


    直視著梁老爺子,梁遼眼裏反倒帶了諷刺,“您想說什麽?”


    老爺子深深歎了口氣,“你能不能,能不能叫一叫我。”


    “我該叫您什麽呢?外公還是爺爺?”


    梁遼說著突然轉過身看向梁道成,“您呢?您說我是該叫您舅舅還是父親?”


    兩個人一時都有些灰敗,梁老爺子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受到了打擊。


    “您年輕時但凡是個好的丈夫,好的父親,都不會有這件事發生不是麽?”


    “您因為所謂的臉麵,也沒阻止我那外婆把遼鬱昭送到梁道成身邊,你任由他們相愛相殺。”


    “你大概是在想,為了所謂的大局,遼鬱昭不算什麽,過段日子把她送走或者找個理由處理了就行了。”


    “畢竟,隻是一個私生女不是嗎?”


    “你沒想到我那所謂的外婆有這麽恨你,情願用自己的女兒毀了你們,在遼鬱昭懷孕的時候告訴了她所有,又把整個梁家鬧得雞犬不寧,成了所有人都笑話。”


    “是啊,你們有權有勢,可以當做沒發生,把剛生產完的遼鬱昭趕了出去。”


    “於你們來說無所謂,對她來說卻是一生都過不去的坎兒。”


    她情竇初開的年紀被自己的母親帶進了梁家,喜歡上了那個男孩子,有了他們的骨肉,她無時無刻不在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被蒙蔽在甜蜜幸福的日子裏,抱著幻想以為自己會成為他的妻子。


    可惜,後來她的親生母親告訴她,她跟她愛上的人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她喜歡上了自己的哥哥,還有了孩子。


    在她想死的時候她的哥哥又告訴她沒關係,生下來,他們依舊可以幸福。


    所以她就這麽拖到了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可是結果呢,結果是在生產的三天趕出了梁家。


    再也見不到她的哥哥,她的愛人。所謂的父親說她不知廉恥,要她去死。


    想到這些,梁遼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這是遼鬱昭死後的第三年,她從一個小盒子裏麵發現的,她寫下來她和梁道成從相識相知相愛相殺的過程,點點滴滴,一字不落。


    其實遼鬱昭對他一點兒都不好,以報複他為樂,他應該是世界上最恨她的那一個。


    可是他好像恨不起來。


    一個被至親欺騙,哄著生了孩子又被徹底拋棄的女人,成了所有人唾罵的對象。


    其實無論是誰,都會崩潰吧?


    梁老爺子沉默了,梁道成卻還想說什麽,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梁遼側身挪了一步,“你呢?你又能好到哪裏去?哄著她生下了我,然後又冷眼看著她被趕出去,活的生不如死很有意思對嗎?”


    “我五歲那年,她帶著我從嵐丘來了烏市,說要找父親,可惜,看見了你手裏牽著另外的女人,我們被當做瘋子一樣趕了出去。”


    “梁道成,她一輩子都在愛你和恨你之間徘徊,活的不人不鬼。”


    “而我,就是她報複你的替代品。”


    “你們想讓我迴來,認祖歸宗?還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突然良心發現了?”


    “遼鬱昭對我的確不好,但是你們,才是始作俑者。”


    “就當陌生人,你們沒有那個汙點,我也沒有親人,其實也不錯。”


    梁道成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接著痛心疾首地張嘴,“我真的是愛你母親的,真的……那個女的……”


    “都不重要。因為真正在意的人已經死了。”


    梁遼看著他們,覺得有些沒意思,轉身就走。


    “哥……”梁修淵攔住了他,似乎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至少,不會一年又一年被人指著罵肮髒惡心。”


    走出梁家,他抬頭看著這片天。


    “遼鬱昭,他承認愛你了,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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