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瓚看起來傷的不輕,實際上也是真傷的重。兩條手臂上的累累血痕壓根就不算什麽,右腿上有一條貫穿整條小腿的傷口。走起路來都是一瘸一拐的。


    這幾天反正也什麽都不能做,索性直接待在梁遼家裏。白日裏一個人待著打遊戲,晚上裴榆迴來了兩個人就嘮嗑。


    每天晚上準時給梁遼交錢,過得跟自己家裏一樣。


    裴榆除了第一天上學是梁遼送的,後麵幾天都是跟著塗阿婆的,和徐正陽一起上下學。


    這天周三,裴榆跟塗阿婆告別之後就迴了家。


    哥哥照例沒迴來,隻有那個受了傷的人還在。


    “小阿榆迴來啦?”沈瓚關了手機,瞥眼就看見了迴來的小姑娘。


    裴榆點了點頭,一聲輕“嗯”,把書包放進房間裏。


    還沒放穩,想起一陣敲門聲,接著就是沈瓚的聲音,“小阿榆,出來哥哥教你疊飛機。”


    是他正倚著牆叫人。他待在家裏太無聊了,還是和裴榆玩會兒吧。


    這幾天裴榆和沈瓚已經很熟悉了,和梁遼不太一樣,沈瓚話多,不熟都能給他聊熟了。


    再加上梁遼迴來的又晚話又少,所以裴榆和沈瓚也親近不少。


    “可是你昨天已經給我疊了好多了。”還是她到處給他找的紙,最後一個也沒飛起來。


    “今天哥哥在家特地研究了,保準能飛起來。”


    裴榆撇嘴,還是不太相信,隻不過還是給他摸了幾張沒用的廢紙,“那好吧,你折吧。”說是改動,其實也就是裁小了紙張,把飛機弄小了點兒。


    塞進裴榆手裏,沈瓚有些得意,“摸摸,是不是和昨天很不一樣?”


    仔細從頭摸到尾,裴榆一開始不出聲。耐不住他一直問,隻得幹巴巴一句,“比昨天小……”


    沈瓚表示不滿意,“隻是小麽?今天肯定能飛起來。”


    哈了口氣,用力朝陽台一扔,飛出不到半米就施施然落在了地上。


    “飛出去了嗎?”


    沈瓚快速把地上的飛機撿起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飛了,飛得可高了。”


    “你騙人。”


    “就是飛了,你又不信。”


    “我都聽見你撿東西的聲音了。”


    “那又不一定是飛機。”沈瓚還是不死心,這麽丟臉的事不可能是他做的。


    “那你給我摸……”


    梁遼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大一小在客廳裏吵吵鬧鬧,幼稚的要死。小姑娘立刻反應過來,“哥哥,他手裏是不是飛機?”


    少年看了一眼他手裏捏成一團的紙,“是。”


    果然,小姑娘有了底氣,“你還撒謊,哥哥都說了。”


    “得得得,我的錯。”


    誰知道想裝個逼沒成功,小姑娘耳朵忒好使了。


    梁遼又忙活著去廚房做飯。


    裴榆抱著一瓶旺仔和沈瓚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


    “裴榆,我都在這兒待了三四天了,你怎麽不叫我哥哥啊?”


    小姑娘叫梁遼的時候,軟軟糯糯的,很是可愛。要是叫他也一樣很好聽。


    突然想起小時候,他吵著要他媽給他生個白嫩的妹妹玩,說也想被人叫哥哥。


    隻不過十二年妹妹沒生出來,他媽倒是先死了。


    不對,他爸不是又結了麽?估計兒子女兒一大堆了。


    裴榆咬著吸管,“不想叫。”


    短短三個字讓沈瓚十分不服氣,跳起來替自己鳴不平。


    “為什麽啊?我可比他做哥哥稱職多了好嗎?”


    小姑娘還是搖了搖頭。


    “不想叫。”


    隻有哥哥才是她的家人。他不算的。


    沈瓚不服氣,接著推銷自己,“你看看,我又可以陪你玩又能折飛機,比你看的跟命根子的哥哥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沈瓚繼續,“要我說,你哥掙錢累死累活的,要不你直接跟著我吧,我養你。”


    大不了把他之前存的錢都拿來養她唄。


    “沈瓚。”


    廚房裏一道陰沉沉的聲音灌進來,手裏還握著那把鋥亮的刀,暗幽幽地盯著他。


    這眼神莫名讓沈瓚打了個哆嗦,“怎?怎麽了?”


    “你什麽時候滾?”


    “後,後天。”


    “嗯”


    少年低著頭,繼續和沒事人一樣砍骨頭,隻不過聲音大了好幾倍。


    賴在他這兒也就算了,連他撿來的妹妹都要拐。


    裴榆被嚇得往後縮了縮,咬牙跟在梁遼的後麵,扯著衣角,再也不敢搭沈瓚的話。


    ……


    直到第二天上學,梁遼都沒有和裴榆說過一句話。


    反倒是下午,正是飯館最忙的時候,他接到了吳老師的電話。說裴榆在學校跟人打架,情況有些嚴重讓他去一趟。


    眉眼突突一跳,他按了按,請了假去學校。


    人還沒進辦公室就聽見裏麵又是一陣鬧,推開門,裴榆像是殺紅了眼,一隻手緊緊拽著對方的衣領,順著手臂用力把人往後推,按在地上狂揍。


    大概是這一下來的太及時,一時沒人拉開,人被打的有些嚴重了才被分開。


    小姑娘紅著眼站在那兒,愣是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他跨步進去,“老師。”


    吳老師這時候真是有些頭疼,朝他點了點頭。


    看著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人,他又開口,“裴榆。”


    小姑娘還是愣在那兒,臉上掛了彩,嘴角青紫,看起來也是有些嚴重。


    他再次耐心地開口,“過來。”


    裴榆這才撲進他懷裏,小聲又怯懦,“哥哥。”


    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淚水粘在他的脖子上,滾進衣服裏。


    對麵小孩兒的家長姍姍趕來,抱著就是一頓輸出,“我孩子怎麽被打成這樣了?”


    懷裏的小姑娘被嚇得一顫,梁遼輕輕拍了她的背,放在地上,“我在這兒,你說說為什麽要動手?”


    從前被掐的全身青紫都不出聲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去打人。


    裴榆抱住他的手,眼淚還在庫庫流,用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他罵哥哥……”


    那天梁遼來接她之後,他們就開始看不起她,說她沒人要所以才會和梁遼住一起。


    一開始她也不想動手,可是他今天罵哥哥,很難聽很難聽,所以她最後沒忍住。


    聽見這個理由梁遼愣了愣神,最後拍了拍裴榆的肩,徑直走到小孩兒麵前,“你說了什麽?”


    本來小孩兒就怕他,加上他冷冷的聲音更害怕了,躲在大人身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大人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我孩子都變成這樣了,你還恐嚇他……”


    “一定要給我們個說法。”


    “是麽?”他還是看著那個小孩兒,“你說說,到底說了什麽?”


    最後是那個給裴榆糖的小女孩兒站出來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是他先罵裴榆的,罵了很多天。說她是瞎子看不見,今天先是罵了她,然後朝她吐口水,最後還罵這個哥哥裴榆才動手的。”


    她就是覺得這個男生很壞,明明裴榆很好,為什麽要欺負她?


    後麵的徐正陽也冒出來作證。


    “對對對,我也看見了,他還扯裴榆的頭發。”


    梁遼突然笑了一下,看著大人,“教不好小孩兒可以讓別人來教,省的禍害別人,您說對不對。”


    好在那大人也不是完全不講理,也都沒說什麽,最後都帶著人迴家了。


    迴去的路上裴榆心裏一直很害怕。


    “哥哥,對不起。”


    “沒有什麽對不起,你很棒。”


    她想起剛剛她說的“他罵哥哥”,突然勾了勾唇,原來也會有人為他出頭嗎?


    “裴榆,因為我,遍體鱗傷,值得嗎?”


    小姑娘很認真也很堅定,“值得。”


    梁遼突然想到昨天,沈瓚問小姑娘要不要跟著他的時候他狹隘地阻止了她的迴答。


    他得到的善意太少了,小姑娘人好,所以他不想她跟沈瓚走。


    他是他們嘴裏最不堪的那種人,如果能把裴榆好好養大,算不算他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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