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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隻是屈服的話,不應該是這種態度……米迦勒和艾登給她的感覺更像是百分之百服從的家臣,主公要他死,他們會一並將下輩子的壽命也搭進去。


    「看來我優秀的手下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你不想離開我的身邊了。」


    「原來你兩隻眼睛不同顏色除了迷惑他人之外,還有看到幻覺的功能。」安雅起身麵對他站著,雙手叉腰氣勢十足地反擊。


    「雪莉!」忠犬艾登終於出聲,在他製止安雅繼續地出言不遜前,大人冷冷地揚起手阻止他的發言。


    這意思是讓她繼續說是吧?


    「那些豐腴物質就是你所謂的無微不至的照顧,想用那些來收買你不覺得是笑話?以你這麽神通廣大,不至於不知道我家做什麽的吧。」這麽喜歡聽,我就說給你聽,讓你聽個夠!「你這個人沒朋友也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一點都不想跟你扯上關係,去者不追是嗎,我現在就走出去給你看!」


    「米迦勒如何打點你是她的意思,我不關心那種小事。」


    「既然我構不成讓你關心的大事,那我們就一拍兩散了,期限之內我會迴來交貨。」安雅最終目的就是要離開這座沒有人氣的城堡。塔爾塔洛斯酒吧和她的住所因為格雷才被查封,裁縫店那邊總不會受到波及吧!


    話說她已經兩天沒有出現了,她必須要打個電話去報平安才行!這該死的牢籠阻擋了電磁波,她一定要離開。


    大人笑笑,那眼神讓安雅感覺赤裸。


    「穿什麽鞋、走什麽路,你自己摸索。」全副武裝唯獨漏了鞋,白皙的腳底板沾染了少許的塵土,她曾經走到外頭卻又再次迴到他的掌控下。這裏有雪莉放不下的事物,或是人。


    「哼!」又是一句雙關、又是一個武斷的選擇題。


    「天已經黑了。」


    安雅沒機會深思他的話,就被大人指節分明的溫涼大手扣住了手腕。


    這男人的手幾次不小心接觸,都是涼冷的;他那一雙好看的眼眸,也沒有溫度;全身上下唯一展現出人氣的,是那不笑時微抿的薄唇。


    不過說出口也都不是什麽人話。


    「你真的很奇怪,千方百計引誘我來之後,現在又希望我走,你到底想怎樣?」安雅鏘啷著要追上他的跨步,顯得有些狼狽。隻能在氣勢上不輸人了。


    「我沒有任何希望。你要來,我讓米迦勒帶你來;你要離去,我便引你到入口。」大人拖著安雅,推開了大門,安雅再一次迴到令她不勝唏噓的景致中。


    此時此刻,冬日皎潔月光篩落在每一寸廢棄花園中,灑落在身披雪色披風、淺金發色的大人身上,那一剎那除了悲涼以外,似乎添加了一些夢幻。


    艾登是傍晚才抵達這裏,沒有時間對瘟神打小報告;這座華麗的囚籠沒有沾染任何現代氣息,遑論瘟神可以透過攝影機監視她……那這男人怎麽知道她曾駐足這裏?


    「逃離這片真實荒漠。」連說的話都一樣。


    「你已經答應我保米迦勒30天的命,時間到了我會再迴來。要是我一轉身你就殺了她,我會馬上迴來完成剩下那5公分!這期間,你不要再來幹擾我的生活!」臨走前,安雅仍然擔心著未再見麵的米迦勒。


    「時間到了,我會為你套上玻璃鞋。」大人果斷鬆開手,嘴角的笑意一直沒變。


    今晚,他笑,卻不如以前那麽驚悚;他冷,卻又不那麽刺骨。究竟真實荒漠裏,他真實的樣態如何?


    他的話層層雙關,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幾乎無法判斷……她不禁有一點想了解,這個男人在成為現在以前,是怎麽長大的?過著怎樣的生活。


    如果是我要逃,我絕對不會考慮穿過這座廢棄


    的迷宮花園。


    選擇立場的誘惑和反抗的誘惑一模一樣,歡迎光臨真實荒漠。


    逃跑前記得穿鞋。


    穿什麽鞋、走什麽路,你自己摸索。


    時間到了,我會為你套上玻璃鞋。


    安雅迷失在大人的廢棄迷宮花園裏,艾登和瘟神的話不斷在腦中迴響,字字句句都在嘲笑她的衝動。


    抬眼看向依舊濃如墨的夜色,她覺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繞過好多好多轉角,卻依舊找不到離開的路。


    再低頭看看自己,那家夥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要穿鞋,她怎麽還是光著腳就走了出來?毫無遮掩地感受冬日刺骨、花園裏每一寸土壤的濕氣、暗藏在土壤中毫不起眼的枯枝、尖銳石頭和各種雕像碎片。


    讓她的腳已經是傷痕累累,所以腦中才不由自主地重複那幾句話。老實說,跟腳上的傷比起來,她更害怕這座不隻外觀陰森的花園。


    實際走進去才發現……她是一座活的花園。靜止如水的雕像突然活動了起來,大理石刮搔著地麵的聲音大如雷響,像是有自主意識地追著她,她逃跑過好幾個樹牆卻擺脫不了那聲音。途中經過大大小小的雕刻噴泉也不安分,廢棄已久想必水道都已鏽蝕,卻還是能湧出細水,濺在身上那染著鏽色的死水留下怵目驚心的色斑。qδ


    好不容易聽不見那可怕的追趕聲,她才有閑情審視自己。


    濕了一身、腳下刺痛、心理疲憊……強悍如她,此時此刻內心的酸楚沒有人知道,也沒人看到她紅著眼眶蹲在某麵樹牆之下。


    她不過是想迴家,怎麽就這麽難。


    送走雪莉之後,艾登和米迦勒便一直隨侍在大人身邊,一人一邊、一左一右,陪著正氣定神閑書寫的大人。


    兩人不曉得互看彼此多少次,想替雪莉說情卻遲遲不敢開口。


    大人的背影一如往常悠閑、事不關己,全天下誰生誰死都與他無關。可是在外頭是雪莉,看在她是大人最新玩物的份上應該要為她求個情。


    「大人,是不是──」


    「時候未到。」大人打斷了米迦勒的發言,低醇好聽的嗓音瞬間鎮壓了艾登和米迦勒那一點小心思。「你何時與她關係這麽密切?格雷的手指沒能嚇到她,卻願意犧牲自由來保你的命?」


    很難得,大人對她說話是以疑問句結尾。


    「那隻是同性的憐惜罷了。」米迦勒也不懂為何雪莉對於大人要處理自己這件事這麽在意,那是她應得的處分啊。


    「同性的憐惜,哼。」大人輕藐一笑,燃燒的酒精燈光映照晃蕩著側臉,模樣更發好看。


    「艾登,你想說什麽。」從他胸腔內傳出幾次提氣又驟止的聲音,是話到了嘴又硬生生咽下去。


    「請大人看在雪莉是很好的玩物的份上。」


    「這就是你想說不敢說的話?」


    「請大人準許艾登和我去把雪莉找迴來向您低頭認錯吧。」米迦勒接著答話,目光緊盯大人隻有燈火光影變化的臉龐,試圖觀察出一絲訊息。


    「你倒是跟她感情很好?也是同性的憐惜?」


    米迦勒立刻噤聲,摸不清大人為何不高興但總之他不高興。


    在一片沉靜的室內,大人閉上眼讓天賦異稟的聽力去捕捉外頭的一切聲響。


    主教餐桌雕像移動了,許久未觸動的機關齒輪還發出非常細微的震動聲;水道裏傳出汨汨水聲,衝刷著管壁上的鏽斑。


    花園的水道係統是循環的,一旦觸動了機關、循環係統啟動最終水流會朝海神噴泉聚集……


    她的尖叫聲阻斷了他的思緒,起身取來掛在一旁的披風,說:


    「或許我該考


    慮,你跟她隻能留下一個。」


    在眼淚離開眼眶之前抹去那便不算哭,她一直是這樣信奉著。


    安雅隻是紅了眼眶、眼淚模糊了視線,手背一抹沒人看到她依舊是女漢子。


    她提腳再次起身為自己的自由奮鬥,轉身來到一座偌大的海神像噴泉,池子裏是一灘死水,水麵上散布飄落的枯葉、水底是沉在裏頭已經泡到發爛的樹枝。


    她湊過去打算坐在噴池平台邊休息一下,冷靜冷靜思緒,重新規劃離開這鬼地方的路線。說來可笑,她一路走來都不是按照自己的意識前進,完全任由這座有生命的花園擺布著路線……會不會她耗費了整晚,最後又迴到城堡門口?


    她不過就是想要迴家罷了。


    「如果這是一場夢,上帝快把我從這惡夢裏拖出來吧!」安雅托著腮幫子,觀察著腳上的種種傷痕。


    身後的水池,開始透著濃濃鐵鏽味,那味道在她持槍射傷瘟神時也聞到過。煙硝味和鐵鏽味混合的可怕氣味她一輩子不會忘記;從他身上不斷湧現的鮮血,以及平穩不變的神色也讓她無法忘懷──那個沒有痛感神經的大人。


    有水聲?


    安雅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水池是花園中物,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迅速逃離水池邊,轉身一看才驚覺原本可以看到泡爛枯枝的泉水正滲著紅色液體,嚇得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尖叫。


    「哇啊啊──」接著,她腿軟地向後跌坐,跌倒的姿勢不是太好還拐了腳一下。手掌撐著地麵、拐了腳的痛都蓋不過劇烈跳動的心髒聲、腦子熱烘烘地發暈,過度驚恐的眼淚在一瞬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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