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身體僅剩一半的異獸也正在死死盯著另一個人類。


    它的身體正在緩慢恢複中,之前被艦炮灼燒帶進的毛發也正在緩緩生長迴來。


    也正是因此,它此刻的感覺才格外奇妙,不但皮膚傳來了微妙的刺痛感,自己的毛發也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開始根根直立分開,仿佛在躲避著什麽。


    異獸絞盡腦汁地迴憶著從克洛托那裏繼承來的雜亂經驗和記憶,那些充滿了它整個大腦的東西雖然是一筆寶藏,但卻是處於等待挖掘的狀態。


    而當它終於在自己的藏寶地中找到了問題的答案,它也變得有些驚慌起來,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是——


    雷擊鎖定。


    異獸抬起一邊的眼睛,果然看到了希望城外城區上方不斷淤積的烏雲。


    那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將附近所有的雲都聚集到了一起,甚至還在強迫它們摩擦和融合,以求產生威力更加強大的閃電。


    兩隻異獸迅速做出了反應,被自己尖刺反方向鎖定的異獸合攏了體表的鱗甲,而被雷擊鎖定的異獸開始降低飛行高度,企圖在地麵上尋求庇護。


    但在下一刻,異變再次發生。


    眼看兩隻異獸都已經做出了反應,站在時謹和盧克之間的埃爾嘴角微微勾起:


    “兩個寄生在軀殼中的異獸,難道不是很相似嗎?”


    話音落下,他的雙手驟然合攏,在紛擾嘈雜的戰場上發出了“啪”的一聲。


    數百米外的兩隻異獸隻覺得有一股巨力在撕扯著它們的肉體和靈魂。


    但會出現幹擾早就在它們兩個的預料之中,隻是不清楚幹擾的形式罷了。


    所以,麵對未知的襲擊,兩隻異獸的戰鬥本能為它們帶來了相同的答案——


    保持當前狀態,防範已知的即將到來的襲擊。


    但這種狀態僅僅維持了一瞬,兩隻異獸不約而同地發現了不對。


    它們驚駭地看向彼此,卻隻看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那具軀殼!


    “近似交換!”


    兩個處於大腦位置的異獸還沒來得及適應新的軀體,也沒搞清楚對方麵臨的困境便已經遭遇了暴風驟雨般的打擊。


    一股強風作用在那些原路返迴的尖刺上,讓那箭雨射向了正在嚐試規避閃電的羊頭惡魔。


    至於那高高在上如達摩克裏斯之劍般的落雷則是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下麵的犰狳異獸。


    兩聲慘叫在希望城外響起,積蓄了幾秒力量的言明再一次激射而出,很快便完成了開顱手術,將兩隻灰白色的高階智慧異獸殺死在了它們的軀殼中。


    “這樣的家夥還有多少?”


    埃爾甩了甩有些酸麻的雙手問道。


    盧克再一次從近似能量體的狀態恢複了人型,想了想說道:


    “應該還有四五個的樣子,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


    “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是誰?”


    莊眠將一個瘦弱的男人直接從地麵上提了起來,隨後重重摔在牆上,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沒有人指使我!”


    男人狠狠咳嗽了兩聲隨後大聲辯駁道:


    “這樣的戰鬥到底有什麽意義?


    “死了那麽多人,根本看不到獸潮結束的跡象,我們贏不了的。


    “既然贏不了,為什麽還要加班加點生產那些裝備和武器?就算是死,我也想要和我的家人死在一起,想要舒舒服服的死有什麽錯?”


    莊眠聽著男人的辯駁,隻覺得不可思議,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周圍竟然還有人附和他。


    若是換做平常,她或許不會理會對方直接收押,但今天她實在是鬱氣難消,若是一言不發地收押這個人,隻會讓其他旁觀者覺得自己理虧。


    莊眠鬆開了握著對方領子的手轉身看向其他被煽動的人們:


    “廣播中說的不夠明白嗎?異獸在進化,如果我們打不贏這一仗,人類就將徹底滅亡。


    “戰時的各項要求已經說的很清晰了,你們的工作是三班倒沒錯,但也有遠超平時的工資,如果身體真的沒辦法堅持也可以選擇病休,外麵自然會有人補上,選擇權已經交到了你們的手中,難道還不夠嗎?”


    莊眠一麵嚐試著說服這些情緒過激的人們,一麵令自己的手下維持秩序,防止進一步的混亂。


    卻不料此刻另一個人忽然說道:


    “那我們在城外的家怎麽辦?我家四口人攢了幾十年的東西,現在全都被異獸踩平了,我們什麽都沒有了,為什麽還要工作,到底是為了誰?”


    “廣播和通知已經說的明明白白,撤離外城區的七百萬人全都放棄了自己的家!


    “我不會說因為大家都這樣所以你們沒必要傷心,但是補償的規則也已經貼的到處都是,隻要戶籍登記沒有問題,就會根據你們過去的工作崗位和薪資進行全額賠付。


    “至於勝利之後你們能否從廢墟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些仍然可用的東西,官方不會……”


    就在莊眠苦口婆心地解釋時,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叫,緊接著是第二聲,從第三聲開始便再難以計數。


    那尖叫聲摧殘著莊眠的耳膜,讓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在伸手按住太陽穴的同時,莊眠赫然發現那些看著自己的人們眼神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充滿了憎惡。


    他們並未受到那叫聲的影響,或者說他們受到的影響本就和莊眠並不相同。


    被數百人緊緊盯著的莊眠沒來由感到一陣惡寒,與此同時她也明白了這背後一定有人搞鬼。


    不可否認的是,對於戰爭的厭惡和對於失敗的恐懼的確在希望城中不斷蔓延,甚至隨著戰爭時長的不斷增加而越發明顯。


    但越是到了這個時機就越是不能鬆懈,這不但是亞瑟的命令,也是莊眠以及其他負責城內治安或者城上戰鬥的人們真實的心中所想。


    人類固然站在了懸崖邊緣,但難道菌絲就沒有嗎?


    現在人類已經抵抗住了最開始的那一波劇烈攻勢,獸潮雖然綿延不絕,但卻很難比第一次衝擊更為劇烈。


    現在的雙方都隻差一個契機,一個能夠將戰爭天平徹底扭轉的契機。


    莊眠相信亞瑟,相信信徒,相信人類,相信他們會獲得最終的勝利。


    而這些人們或許對勝利並不抱著希望,但對於亞瑟總是願意投以信賴的。


    但現在,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已經滲透進了希望城。


    莊眠看向那些發紅的眼睛,隔著無數神誌正在泯滅的軀殼,與拉刻西斯完成了對視。


    她說:


    我要阻止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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