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外城區交界的地方已經在近一周的戰鬥中血流成河,字麵意義上的血流成河。


    絕大部分的鮮血屬於異獸,少部分來自人類,屍體堆積在城牆之下,讓原本尖銳的城牆與地麵夾角都變得和緩了很多,甚至讓異獸更容易攀登上來。


    人類一方不是沒想過清理這些屍體,但正常來說這應該是戰鬥結束後才該做的事情,而現在的戰鬥或許不會有結束的那一刻了。


    於是屍體堆積如山,那些生物質構成的鮮血從傷口中緩緩流出,一滴滴聚成一股股,最終甚至發出了屬於溪流的清脆聲響。


    外城區並不像內城區那樣擁有複雜的下水道,但也存在地表的淺層排水設計。


    這些血液順著高低差不斷流入街邊的水溝,向著四麵八方流淌,直至流淌到一處被人挖斷的排水管,流向了深不見底的坑洞。


    這正是拉刻西斯傀儡們的傑作。


    在這無光的黑暗洞穴內,有什麽東西正在不斷醞釀,其中的產物就連拉刻西斯自己也不太清楚。


    祂畢竟不是阿特洛波斯,對於生物的認知依然不夠全麵。


    但是好在,最終的結果沒有讓祂失望。


    幽邃的礦坑中,來自星球的生物質、近百具人類傀儡的軀體、無數異獸混雜的鮮血、來自克洛托的樹種……


    這些東西相互吞噬,相互結合,卻一直無法分出勝負。


    最終拉刻西斯還是選擇了遠程操縱,祂將來自阿特洛波斯研究成果中的人類極端情緒從意識層麵加入了這混沌的生命體中。


    這一刻這團東西終於擁有了穩定的形態。


    隨後這造物開始憑借本能肆意生長,吞噬吸收著周圍的一切有機物用以補完自身。


    在無人在意的外城區角落,一處礦洞的最深處,一棵黑紫色的巨樹拔地而起,以近乎噴泉的姿態瘋狂生長。


    這巨樹的表麵有著屬於植物的粗糙痕跡,也有著屬於異獸的各種爪子和羽毛,而遠遠看去,這些來自植物、動物的特征又組成了一張張扭曲的人類麵孔,有些像是沉淪美夢,有些則仿佛在訴說不安。


    拉刻西斯憑借著自己與那百具傀儡之間的聯係,開始一點點掌握這新生的造物。


    這棵巨樹仍然在不斷生長,它的生物場密度甚至要比以高草為主的拉刻西斯還要高。


    也正是因此,這棵巨樹才能夠真正在外城區立足,而不是像高草和迷霧森林那樣在外城區的城牆之外止步。


    此刻這巨樹成為了拉刻西斯的生物場中繼器,靠著它,拉刻西斯的侵蝕權能再一次得到了強化。


    透過那厚重的混凝土城牆,人類的情緒、思想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拉刻西斯的眼前。


    祂已經能夠對靠近城牆的人類施加影響!


    高密度的人口聚集已經不再能夠摒除祂的能力作用,拉刻西斯再一次開始在暗中玩弄起這些人類的思維。


    祂看到了地下避難區域中瑟縮在床上的老者,在對方的思維中植入了“懶惰”。


    祂看到了工廠中輪崗的疲憊工人,在對方的思維中加了一點點“憤怒”。


    祂看到了正在後方休息和包紮的士兵們,在這些人的心中小心翼翼地引導著“痛苦”。


    這些情緒種子都會潛移默化地蠱惑著這些人類,就像一枚枚會不斷增長的情緒炸彈,直至某個契機轟然爆開。


    借由那紫黑色的巨樹,拉刻西斯的主意識在內城區的邊緣肆意遊走,借由人類的眼睛看著城內發生的一切。


    某個瞬間,拉刻西斯的一個分意識入侵了一個人類的大腦,得以分享這個人類的視野。


    此刻這個人類正抬頭看向城牆方向的高處,那裏的空中站立著一個男人,他的身體正在一點點泯滅。


    而在他的身邊,無數灰黑色的細小點狀物正帶著穿破空氣的聲音砸向城內。


    那是異獸射來的箭雨。


    在這個瞬間,拉刻西斯注意到這個人類的心中湧現出了近乎無窮的恐懼。


    迴味無窮的,甘美的恐懼。


    恐懼不但影響著他的精神,也影響著他的肉體,影響著他體內的激素和肌肉。


    拉刻西斯這一刻沒有選擇種植情緒的種子,而是直接利用這強烈的情緒波動開始侵蝕和引導這具身體。


    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叫聲在這片地表臨時避難區域中響起,距離最近的房屋玻璃瞬間破碎。


    在神誌被磨滅的前一刻,拉刻西斯引爆了這個人類心中的恐懼。


    那種生物場層麵的影響隨著尖叫聲迅速擴散,就像一發不可收拾的瘟疫一樣,避難區域的廣場上,數十人聽到了這聲尖叫便本能地心悸了一瞬,而拉刻西斯也借此完成了侵蝕。


    於是更多的尖叫聲響起,聲浪相互影響相互重疊,人們的理智在這一聲聲尖叫中被磨得粉碎,隻剩下一個高高在上的意識體操縱著無主的軀殼。


    ---


    盧克聽到了尖叫。


    這是非常不合理的事情。


    且不說城牆上訓練有素的士兵和戰士們很少會發出這種沒有意義的聲音,單說數十米高的城牆便足以讓大部分來自城下的聲音消弭。


    但現在尖叫傳來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盧克知道這是有人看到了天空中即將落下的箭雨,意識到自己或許已經避無可避。


    這是自己的失職。


    但他還有補救的機會——為了保護身後的人們,他什麽都願意做,就像自己的父親那樣。


    自從失去右臂之後,盧克便一直在訓練自己的能力向著能夠取代肢體的方向特化。


    他能夠將能力製造的盾型物盡可能改變形狀,也能用能力去觸碰一些東西。


    最終,他在下水道裏的高強度訓練中,用自己的能力完成了身體的補全。


    有賴於那位“裱糊匠”的精湛手藝,他右臂與肩膀處的斷麵其實迴複的很好,新長出的皮肉微微鼓起,讓他能力形成的手臂能夠更好的和肉身貼合。


    但也僅僅是貼合而已,盧克能力幻化的右臂和身體始終不是一體的,他本已經習慣了這一切,但在這一刻,他發現二者竟然有融合的趨勢——


    對於這樣的異變,盧克沒有任何猶豫便選擇了接受。


    城牆上方的天空中,他化作了一道帶著閃電的柔和光芒,與希望城的防護罩融為一體,將暴雨般的尖刺全部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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