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城北外城區,午夜。


    雖然從年初開始外城區的路燈就在不斷增加,但直至此時,也就是下半年的時候,外城區還是有很多地方周圍沒有什麽光亮。


    更何況是在午夜,對於隨時可能麵對獸潮的人們來說,節約能源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於是在一團濃鬱到化不開的陰影中,正有一個人鬼鬼祟祟的無聲潛行。


    平心而論,每一天的重複工作不但會讓人感受到枯燥乏味,更是會讓人提前步入老年期,變得對什麽事情都沒有興趣。


    但做壞事就不同了,雖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壞事,但半夜出門這種打破了人生前二十幾年規律的事情,還是讓這位年輕男性已經開始衰朽的心髒重新獲得了生機。


    空曠的風聲和自己的心跳聲重疊在耳畔,男人拐入了一片老樓區域。


    這裏他來過幾次,憑借著那些窗戶中照射出來的,極其黯淡的光亮,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咚咚。”


    一片寂靜之中,年輕男人悄悄叩響了房門。


    門內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下一刻大門打開了一條縫,燈光照射在來人的臉上,讓他伸手去擋的同時下意識緊閉了雙眼。


    與此同時,他感覺自己的小臂被人一把抓住,然後就直接拉進了屋內。


    他的雙眼逐漸適應了強光,看到了狹窄屋內依次排開的幾人。


    放眼望去,男人很快就認出了這些熟麵孔:


    “艾因,是你?還有老馮,興哥……你們怎麽都在?”


    驚喜之餘,男人也感受到一絲親切,畢竟這些人都是自己認識的工友,若是見到一群陌生人,多少也會有點尷尬。


    他依次和眾人打著招唿,心中默數發現這看似狹小的一居室算上自己竟然已經聚集了六個人!


    招唿完畢,男人感到有些拘束,他環顧周圍,最終還是對著為首的艾因疑惑發問:


    “他們……都是?”


    “現在你也是了。”


    艾因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絲毫看不出來工作了一天之後的勞累。


    他一把抓過男人,轉過身向著其他人笑著說道:


    “程帆,應該不用介紹了,大家都熟人。”


    他又轉過頭看著有些無措的新人說道:


    “事不宜遲,咱們要不就現在開始?”


    名為程帆的年輕人點了點頭,心中充滿了期待。


    事情還要從上個月開始說起,大程帆一歲的艾因以一個月內次品率為零的光榮戰績成功當選線長,從同級別的工人變成了他的上司。


    相互熟絡的工人們理所當然地向著艾因打聽對方的工作技巧。


    這倒不是因為他們也想要晉升,須知雖然大部分人對於向上爬有著追求,但也有為數眾多的工人選擇安於現狀,這並不可恥。


    他們所渴望的,其實是艾因能夠保持高度集中工作的同時仍然精神充沛的秘訣,大家每天上工的時候都是困得要死,但艾因卻能夠時刻精神飽滿,這不由得讓大家很感興趣。


    對於工友們的詢問,艾因也並沒有任何藏私,直截了當地講出了自己鑽研出了一種能夠長期精力充沛的休息時間表。


    但問題在於,這套小技巧隻適用於那些尚未結婚的單身漢。


    艾因給出的理由也很簡單,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總是會受到幹擾,這非但不能讓休息達到應有的效果,反而還會讓他們的精神變差。


    在一套幾乎找不到什麽破綻的話術之下,艾因,或者說拉刻西斯成功勸退了那些不屬於自己的目標。


    而剩下的這些獨居者,則是被他一一引誘,用著這樣或者那樣的方式開始了緩慢的侵蝕。


    “想要用盡可能短的時間恢複更多精力,就要讓自己快速進入深度睡眠的狀態。”


    艾因似乎變成了一名老師,在程帆麵前不斷循循善誘,


    “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我接下來要教給你的,快速進入夢境的技巧。”


    眼看到了關鍵節點,程帆猛猛點頭已然迫不及待。


    “閉上眼睛。”


    程帆照做。


    在他將雙眼緊閉的同時,那幾個從剛剛開始就沒有出聲的工人紛紛站了起來。


    艾因為首的五人將程帆圍在了中間,然後他們也閉上了雙眼,整個房間內陷入了死寂之中。


    但在程帆的感官中卻並非如此,朋友艾因的聲音依然不斷傳入自己的腦海中,不斷引導著他放下戒備,接受一切,看到真實的自己。


    而在意識中,拉刻西斯已經伸出了名為侵蝕的觸手,開始對著麵前人類的精神發起了輕柔的衝擊。


    於是程帆在自己意識構建的宮殿中,見到了另一個陽光且自信的自己。


    拉刻西斯從阿特洛波斯那裏學到了很多。


    他明白了不隻有“懶惰”能夠引誘這些人類,不同工作不同性格的人會受到不同的引誘,有些人沉醉於欲望,有些人則能夠在夢中肆意揮灑怒火……


    總之,拉刻西斯學會了廣撒網、多撈魚,祂的精神觸須每掃過希望城的北區,就會引誘到一些並不堅定的靈魂。


    便如創業總是最開始最為艱難,生物場的互相影響並非是單純的線性,當小範圍內生物場達到一定強度之後,侵蝕會變得更加迅速,也更加簡單。


    當程帆再一次睜開雙眼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名為程帆的靈魂已經在縱欲中徹底消磨殆盡,空空如也的軀殼此時成了拉刻西斯的玩偶。


    他和屋子內的幾人對視了一下,六人臉上露出了角度完全相同的可怕笑容。


    “朋友們,該上班了。”


    ---


    “這……”


    二十二號工廠的廠長辦公室內,頭發已經微微泛白的廠長推了推眼鏡,感覺事情有點不對。


    提拔了艾因才沒過多久,他所管理的生產線就好像發生了什麽看不到的變化。


    今天是八月二十二日,但根據生產報告來看,艾因的生產線已經完成了八月的全部生產份額。


    這樣的效率讓廠長陷入了糾結之中。


    若是在亞瑟成為議長之前,這些事情都是完全不必考慮的。


    份額完成了,那又如何?


    該幹還得繼續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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