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最終謝絕了林清流的幫助,少年的身體中迸發出了巨大的力量,最終他還是帶著那具人工屍體消失在了地下室的牆壁中。


    看著對方一點點消失的身形,林清流默默祝福對方行動順利。


    而在十幾個街區之外,時謹帶著疲憊的身軀從下水道中爬了出來。


    複雜的網格狀結構消耗了她的全部力氣和手段,在過去的幾小時內,時謹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方向感被上了一課。


    下水道實在是太複雜了,即便是知道了那個少年在欺騙自己,即便是大致推斷出了目標可能存在的區域,她也沒有辦法僅靠幾小時便找到對方的蹤跡。


    此時的時謹已然被現實所折服,她打算返迴中心尖塔,休息一番之後拿上下水道地圖再次開始行動。


    而另一邊,莊眠也拿到了行動的許可和下水道結構圖,十一月五日注定會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


    ---


    心理診所內,沒有出門的林清流掛上了歇業的牌子,他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思考。


    將身體完全沉入柔軟的躺椅之後,林清流使用能力屏蔽了自己的五感。


    在不受任何幹擾的絕對靜默中,他進入了自己的意識空間。


    這是林清流第一次這樣使用自己的能力,對於他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在沒有方向,沒有時間,不存在於現實的空間中,林清流來到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如同畫卷般依次排開。


    此刻的他仿佛前世打開遊戲設定集的玩家,正在嚐試著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和碎片化敘事給出的隻言片語,拚接出一個合理自洽的遊戲背景故事。


    從魂穿到同名同姓的身體中開始,到使用自己的金手指暗搓搓地培養信徒。


    他的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記憶仿佛背景音,開始在意識空間中迴響。


    而林清流則是不斷迴顧著這一切,將其中有價值的部分單獨摘出來放在一邊。


    獸潮,高牆,尖塔。


    超能者,菌絲生命體,生物場。


    一條條或明或暗的線索在空間內相互聯係,仿佛真空中的微粒總是在若即若離。


    這個世界的規則就像被打亂的魔方,混亂之中又蘊含著某種規律。


    在看到了尖塔的地下結構之後,林清流總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直覺。


    那是一種奇異的預感,仿佛在提示他懷疑周圍的一切。


    但自己的經曆又是如此真實,倘若承認這個世界為假,那麽自己又到底算是什麽?


    屬於自己這個靈魂的記憶被調閱完畢,林清流的問題非但沒有減少反而仍然在不斷增加。


    但這還沒有結束。


    屬於原主的記憶開始了新一輪的播放。


    原主隻是一個生活在外城區的普通人,幼時的記憶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磨損,時不時會有斷片出現,讓人觀感很差。


    直到開始上學,土著林清流的記憶才開始連續。


    林清流仿佛開了第三視角的上帝玩家,俯視著原身所經曆的一切。


    他的家庭,他的經曆,他接受的教育。


    教育。


    他忽然抓住了新的重點。


    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原主已經是完全畢業的狀態,這就是為什麽林清流在穿越之後的第一任務就是搞錢。


    而教育恰恰是每個希望城居民都必定會接受的東西,通識教育必定蘊含著能夠廣泛應用的重要內容。


    換句話說,所謂的社會認知基礎的底色正是由通識教育構成的。


    除去小灰毛這樣的半文盲之外,幾乎全部希望城居民都必定接受過最基本的教育。


    而其中應當有著自己想要的信息。


    很快,林清流從原主的記憶中拚湊出了屬於通識教育的部分。


    將內容做了一番篩選之後,他留下了對自己當前最有用的科目——


    曆史。


    人類的曆史很長,但希望城的曆史很短。


    而希望城的曆史課不知是受到了實用主義或者其他什麽的影響,不但課時較短,而且內容少得可憐。


    大體上進行概括之後便隻能得出幾個方麵的結論:


    人類在舊紀元擁有上千年的曆史,並且發展出了發達且璀璨的文明。


    小概率事件——隕石撞擊發生在了這顆星球,直接衝擊以及衍生的次生災難破壞了一切。


    絕大多數生命在這次災難中消亡,沒有消亡的那些受到了隕石的影響,產生了不同程度的異變,包括人類,也包括異獸。


    殘餘的人類匯聚到了星球的另一邊,建立了希望城作為文明的火種,超能者的產生大大加強了人類一方的信心,所有人都堅信人類能夠重新奪迴這顆星球。


    以上是希望城曆史課中會講述的內容。


    林清流開始將這一部分和現實進行對應。


    通過和“菲涅爾”也就是伊桑·施德羅的交流可知,對方的家庭在舊紀元以及新紀元初期具有較為顯赫的地位,如今仍然保持著和某位議員的聯係,有著一定影響力,家係的傳承始終未曾斷絕。


    所以舊紀元是真實存在而非杜撰。


    隕石撞擊帶來的次生災難非常嚴重,符合希望城外絕大部分地區成為荒野的情況,但無法解釋特殊的沼澤區域和森林。


    人類的確出現了異變,異獸也存在部分原本動物的特征,但根據芙蘭的記憶可知,異獸來自於變異樹木上的“繭”。


    異變的樹木具備一定的菌絲特征,所以異獸天生具有被菌絲操縱的趨勢,但人類並非如此,所以雙方的異變或許並非同源。


    在已經有記錄的五十二年中,希望城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外界的信號,沒有見到任何外來者,沒有找到任何人類在希望城外生存的痕跡。


    從概率角度分析,如果人類能夠建成一個希望城這樣近千萬人的聚居點,那麽沒道理隻有這一處。


    中心尖塔是希望城毫無爭議的核心位置,這裏的科技水平遠遠超過外界,甚至會讓人生出並非處於同個世界觀的想法。


    認知與現實相互撞擊,一個個想法瞬間出現又幻滅。


    在近乎不存在時間流逝的思維空間中,林清流的意識因思考而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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