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佐先是幫江厭下了幾個小遊戲,幫他演示玩法。


    但說實話,他真不知道遊戲該怎麽教,當初的自己簡直就是無師自通,在他學會打開電腦的同時也就學會了打遊戲。


    江厭就坐在他身後,發絲上的潮濕和他本人熾熱的體溫讓辰佐始終無法忽視,他緊張的意識到自己還能感受對方噴薄的唿吸。


    遊戲本身很簡單,就算自己親身體驗也會覺得了無趣味,江厭的注意力不自覺的就離開遊戲,落在了麵前的辰佐身上。


    辰佐的體能已經高過了許多同齡人,身形纖細靈活,揮舞起那把八拙時散發的不僅僅是淩厲的殺意,還有種奇異的美感,不自覺讓人停留下目光。


    但是他的力量仍然不如自己,在沒有那把八拙時兩個人徒手搏鬥,江厭可以輕易製伏辰佐的雙手,將他按倒在地。


    上個月的陪練中就是如此,江厭的手因為曾經幹活有粗糲的繭子,盡管他收著力氣,辰佐的兩個手腕也被他握出了一道明顯的紅印。


    但是辰佐並沒有喊疼,他很堅韌,在他這個年齡有這樣的意誌也屬實難得。


    華國並不會像其他國家那樣對於天選者就是好吃好喝伺候著,在沒有太大壓力情況下進行一些簡單的體能訓練,是對天選者人身安全的負責。


    江厭的目光又落在辰佐的後脖頸上,黑色的發絲稍稍掩蓋一部分,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膚。


    辰佐被選中之前還是個高中生,就不會留著像江厭那麽長的頭發,如果不是處於假期,他的頭發還會剪短一點。


    說起來,自己最後一次剪頭發是什麽時候?


    江厭有點記不清了,小的時候為了看起來更可憐,頭發會被剃光,但是他頭發長得很快,每一次都是被那些人扯住,罵罵咧咧的用剪刀剪的破破爛爛。


    從那以後,他就對剪頭發產生嚴重的抗拒,哪怕是再長再亂,他也不想再剪掉。


    被副本選中後,江予生硬拉著自己剪了剪頭發,他明白自己的過去對剪頭發有多大的陰影,還是他親自學的技術,但也隻給自己修了修發梢和劉海。


    也許對於現在大多數男人說,長發隻是喜歡或者更個性,但對於江厭來說,長發隻是走不出去的過去和無法逃離的童年。


    他想伸手摸摸辰佐脖子後麵的那片皮膚,但是又考慮這樣做是否過於冒犯。


    辰佐沒有意識到江厭的目光,他還在絞盡腦汁的想如何給江厭推薦幾個自己喜歡的遊戲。


    江厭想,自從辰佐被選中來到這裏,自己總是比曾經幾位天選者對他更加關心,更加注意,連江予生都注意到了這點。


    可能是辰佐的確討人喜歡,聰明,懂事,有年輕人的一腔熱血和對祖國人民的責任心,但是江厭心裏清楚,辰佐吸引自己的不單單是這些,還有一些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原因在裏麵。


    也許是對他美好正常生活的豔羨,也許是對他信任自己願意來接觸自己的意外,曾經見過自己的其他華國天選者,無一例外表現的是敬畏和崇拜,但是一旦了解真實情況的自己後,就是敬而遠之和小心翼翼。


    但是辰佐沒有,他對自己的信任和親近沒有一絲雜質,江厭也會想是不是他過於年輕過於單純,但是又立刻覺得這樣想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肮髒。


    “你看,這樣就通關了。”


    伴隨著屏幕裏小人勝利的揮舞手中的劍,辰佐得意道。


    坐在身後的江厭卻沒有說話,辰佐不禁好奇的一轉頭,一下子就對上江厭的暗紅色的眼睛。


    那裏麵蘊含的深沉情緒讓辰佐一下子就躲避開來,他實在不敢與江厭對視,生怕就被那雙眼睛裏的漩渦吸入其中。


    江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神。


    “抱歉,我走神了。”


    “沒事沒事,你要不要試試?”辰佐打算把位置讓給江厭,但是被他攔下了。


    “不用,我看你玩就可以了。”


    江厭的胳膊壓住了辰佐的肩膀,在他耳邊說道。


    “哦……那我換個遊戲吧。”


    辰佐熟練的操作電腦,他換了一個新的遊戲。但是心卻怎麽也無法靜下來。


    江厭的胳膊攬住自己的肩膀,他赤裸的胳膊有肌肉,比自己的體溫更加熾熱。


    一直以來,江厭就總是喜歡用這個姿勢攬住自己,有時順勢摸摸自己的頭。


    他們的體型差很大,這種姿勢就好像把自己整個圈入懷中,和哥哥或者姐姐這樣做的感覺完全不同。


    到底哪裏不同呢,辰佐胡亂的思來想去。


    “辰佐,給我講講你的家人,可以嗎?”


    江厭的眼睛迴歸屏幕,輕聲詢問道。


    “啊?”辰佐頓時有些意外,每次聊起家庭他都感覺江厭興致平平,好幾次他以為這些惹了對方生氣而愧疚,沒想到這次他竟然主動要聽。


    “是太冒犯了嗎?”見辰佐不說話,江厭失望的垂下頭。


    “不是不是!我以為江予生前輩早就告訴你了。”


    一看到江厭失落,辰佐頓時感覺自己心裏有一股深深的罪惡感。


    “可是我想聽你親口和我說。”江厭認真道。


    辰佐被這話弄的臉紅,他隻好一邊操作手裏的遊戲人物,一邊給江厭講起自己的家族曆史。


    “我們家其實都是孤兒,雖然我和我三哥名義上是被大哥領養的,但是我們家裏都是按年齡以兄弟姐妹相稱。”


    “這樣的傳統在辰家很久以前就開始了,但是比大哥更年長的三位祖先已經逝世,如今辰家就剩下我們五個,因此按年齡大哥就是大哥了。”


    “我一直很好奇,我從來沒見過辰這麽特別的姓氏。”


    這是江厭內心的疑惑,但何止是辰佐的姓氏,他的一切他都感到特別。


    “其實也是有的啦,隻不過很少,但是就因為少見,所以最初的那位祖先拿來當了我們的姓氏,意味我們這樣的家族本身就是特別而少見的。”


    “大哥在外地自己開了家公司,養活我們幾個弟弟妹妹,雖然他張嘴就是對我們的說教,但是沒有他,我們也根本過不了這麽好的生活。”


    “雖然來到這裏大家都誇我長得好看,但是大哥才是我們幾個當中最好看的,隻不過他就像個木頭,我們當時都害怕他娶不到老婆,哈哈。”


    辰佐長得好看,這的確不是玩笑。


    江厭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描摹過辰佐歡快的臉,屬於少年人的朝氣與青澀在他漂亮的五官上完美融合。


    “後來我們就有了大嫂,大嫂人可好了,雖然她也是孤兒,但是還是靠著自己努力進了大哥的公司,雖然他們怎麽談的戀愛一直都不告訴我們,但是自從有了大嫂,家裏更加熱鬧,大哥也不像以前那麽不好說話了。”


    一聊起家人,辰佐就如數珍寶,變得滔滔不絕。


    “然後就是二哥,他是網絡小說家,對社交又有點排斥,但是他很有責任心,二哥畢業倒是一直留在家裏照顧我們生活,說來不怕你笑話,當時我就在他麵前消失的,把他嚇了一跳。”


    “慕姐是老三,也是我們當中唯一一個女孩子,說是搞樂隊實際一直無所事事,被大哥屢次說教幹點正經工作依舊死不悔改,但是她是家裏的小太陽,從小就帶著我們兩個小的四處闖禍,然後還能很聰明的把錯誤拋給我和小楠。”


    “小楠就是我的四哥了,但是我從來不叫他哥,他就比我大幾個月而已,和我一樣,苦逼高中生,平時又宅又喪,心也比我黑!真是奇怪,為什麽他遊戲比我玩的好,學習也比我好……”


    聽著這些遠離自己卻又無比溫馨的日常,江厭的嘴角不自覺露出笑容,而他看見辰佐在說這些時眼睛都是亮的。


    “那你呢?我隻知道你是你們家最小的孩子。”


    江厭從沒有對一件事如此好奇,辰佐的過去,他很想了解與體會。


    “我?”


    辰佐一下子被問住了,他看著江厭滿懷期待的眼神,突然就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我沒什麽突出的地方啦。”他隻能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發。


    “我沒有大哥能幹,二哥細心,還沒有慕姐那麽吸引人注意,就連學習和打遊戲都不如小楠。”


    “硬要說有什麽突出的,就是從辰家祖先傳下來的刀術,他們三個都不感興趣,隻有我和大哥學習了下來。”


    有時候辰佐也會想,自己不知道能通關到國運遊戲的哪一步,如果是自己的其他哥哥姐姐,會不會能比自己堅持的更久一點呢。


    “你能在副本裏活下來,拯救很多華國百姓,就已經是最厲害的了。”江厭卻不認同辰佐說的話,在他這裏,辰佐已經是最特別的了。


    “謝……謝謝你。”被華國通關最多的天選者誇獎,讓辰佐有點受寵若驚,然而他一個走神,操縱的小人就被怪獸一口吃掉了。


    “呃!唉,失敗了。”


    剛被江厭誇完,就在人家麵前出醜,辰佐覺得自己臉都丟盡了。


    “沒事,我會了,我來試一下。”江厭適時的起身和辰佐調換位置,他看了幾遍辰佐的操作,已經爛熟於心。


    辰佐坐到了剛剛江厭的位置,江厭的肩膀更寬,他不得不坐直身體,更加靠近對方的後背,才能看清整個電腦屏幕。


    “呃,你這個操作很完美啊,”辰佐倍感亞曆山大,就連自己剛剛過不去的地方江厭都過去了。


    這不是很會嘛,自己簡直是班門弄斧。


    但是江厭卻並不覺得有多少樂趣,他更在意辰佐的身體主動貼近,薄薄的衣服讓自己能感受到對方因為支撐而微微顫抖的柔軟身體。


    江厭再次變得迷茫。


    像他這樣的人,可以有資格靠近幸福與快樂嗎?


    還是說總有一天,連辰佐都會厭棄自己,就好像自己名字裏昭示的命運一樣。


    江厭不自覺的這樣想,他害怕,但是卻讓期待與渴望占據先機。


    無論如何,心裏的有些東西就好像脫韁的野馬,他已經無法用手中的韁繩再去控製,他隻能在狂暴的奔跑中俯下身軀。


    在這般危險中,他或是死亡,或是沉淪。


    唯獨不祈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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