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夜瑾兒再次送自己哥哥坐上飛機遠行。


    於是,她思考了易言安很久之前提出的一個問題——夜染白到底是幹什麽的?


    最終思量無果,夜瑾兒隻好放棄了。


    她單手撐著腦袋,手裏拎著一盒牛奶。


    夜染白迴來過個年,對他家的冰箱內部進行了大規模整改,沒了老父親夜沉愛喝的可樂,也沒了她扔進冰箱的糖果。


    冰箱裏除了水果蔬菜,一無所有。


    當時她和老父親進行了激烈的反抗,最終在夜染白冰冷的目光下屈服,懷著悲痛的心情與與自己心愛的零食和飲料告別。


    但。


    她老父親沒有輕易的放棄,跟藏違禁物品似的,把可樂藏進了家裏的各個角落。


    對夜瑾兒這種持有外掛的人來講,她老父親的行為可以說得上稀鬆平常了。


    “啊……好無聊啊。”


    夜瑾兒趴在桌子上歎氣,最後還是把係統從靜音中放了出來,預備和它聊聊人生。


    然,她關了禁言,小二也沒什麽反應,寂靜到讓夜瑾兒莫名的恐慌。


    如果係統消失了,那她就再也迴不到自己的世界了。


    雖然這裏有待她極好的父母和兄長,還有與她關係很好的女主,以及笨蛋反派。但這裏沒有她一心想救的那些人。


    如果迴不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她現在的所作所為又有什麽意義呢?


    夜瑾兒惶恐地坐直身體,手顫抖地握著那盒即將見底的牛奶,木然地流下了眼淚,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告訴她——


    她的行為皆沒了意義。


    一切行為失去意義,就像支撐機械工作的燃料耗盡,隻留下一具空殼。


    夜瑾兒發出小獸一般的嗚咽,聽起來讓人覺得悲傷。


    【咦,宿主哭了?】


    小二的聲音帶著一絲的疑惑,而就是這一聲讓夜瑾兒重燃起希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沒事,就是想到了難過的事情。”


    夜瑾兒抬手擦了擦眼淚,嘴硬地迴了它一句。


    【哎呦,崩了劇情的大大,米終於舍得把我放出小黑屋了?】


    她聽著熟悉的調侃沒有責怪它的意思,軟軟糯糯的小孩子笑了一聲。


    “不是放過你,是生怕你賭氣與我解除綁定。那樣,我就迴不了自己的世界了。”


    【哦,我還以為宿主是良心發現了,結果是怕自己迴不了家。真是害我白高興一場。】


    迴家?


    說的也沒錯。


    星珩宗是她唯一的家,她想救的人,是她的家人。


    “夜瑾兒沒有心,是不會良心發現的。”


    她這次拿起了即將見底的牛奶,幹脆地喝完,把它丟進了垃圾桶,大約是覺得這樣就能丟掉自己的惶恐。


    小二一邊說她沒良心,一邊給她展示出了歪的離譜的劇情。


    她全當看不見,然她的嘴角帶著些微的笑容。


    是夜。


    夜瑾兒做了個夢,一開始夢什麽都沒有,但她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和唿吸。


    她不知道這個夢是什麽意思,隻是眼前突然跳出來一串省略號。


    好了,這下她算是確定了,這不是夢,是影子搞出來的,在她拉進潛意識裏交流一些事情。


    畢竟這個世界不允許影子力量這麽強悍的人出現,很容易把小世界崩掉。


    “影子?”


    一串省略號消失,在她十個心跳後,眼前浮現出了“丟人”兩個字。


    “也沒有,最多是在一個沒有神明的機械麵前落了兩滴眼淚。”


    夜瑾兒麵對擁有相同記憶的另一個自己時,也不願意承認她因為害怕哭了。


    眼前的“丟人”二字並沒有消失,而是直接在下麵多了一行“你狡辯無用,我知道你的到底在想什麽”。


    “那又怎麽樣?除了你。還會有人知道我在想什麽嗎?不,他們不知道。”


    被拆穿了,她也不覺得尷尬,依舊嘴硬。


    “少來。”影子的字裏行間充斥著嚴肅,“我們現在沒多少時間耗著了,盡快和時洲聯係,等你靈魂足夠強了,就是把‘我’還給你的時間了。”


    夜瑾兒看到這一串字的時候,每個字她都能理解,但他們組合起來,讓她很難理解。


    靈魂強度?


    “我”?


    夜瑾兒鬥膽推測了一下。


    前者應該指她神識空間的那些霧氣;後者應該是指影子本身。


    那她和影子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共生?


    或是此消彼長?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但我無法解釋太多,我想我說過類似‘我就是你’這種話,你暫時就就這麽理解吧。


    “還有,這個世界有時洲的人在,這對我們脫離深淵的計劃進行有幫助。”


    夜瑾兒看得一愣一愣的,等她反應過來,就知道自己是被影子給安排了。


    但她並不惱火。


    畢竟誰會生自己的氣?


    不過她最後想問影子,為什麽她知道時洲的人在哪裏,她該怎麽去找。


    但影子隻給了她一句:“時機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隨後,直接把她踢出去了夢境。


    夜瑾兒當場嚇醒,覺得影子可真是太無情了,居然就這麽把自己丟在黑夜裏。


    她躺在床上,睜眼看著屋內一片漆黑,她對黑暗裏未知的恐懼彌漫上心頭。


    曾經的她並不怕黑,但人生裏總有那麽幾個意外,就像她沒有想過自己會晚年淒慘,綁定係統一樣。


    在無盡的寂靜中,沒人能撐過七天。


    無聲的寂靜會讓人精神崩潰,而城市的黑夜從不缺少熱鬧,正是這份熱鬧讓她的心平靜下來,不會讓人覺得恐懼。


    她安心地閉上眼,她知道這裏不是自己害怕的地方。


    她在黑暗裏無知無覺的睡去,而她的夢裏不會再有恐懼。


    “晚安,好夢。”


    她不曾察覺的神識空間裏夜幕裏顯現出這幾個字。


    黑夜漫長,你無需恐懼,他會始終陪伴。


    直到她記起自己的真名,記起屬於自己的過去。


    —


    一夜無夢,夜瑾兒第二天難得睡過了頭。


    幸好夜瑾兒沒和誰做什麽約定,不然就完了,她的信譽分都要掉了,誰知道這得用多少去彌補。


    夜瑾兒也不幹躺在床上,畢竟一直躺著也沒意思,況且她也不是拖延症患者。


    幹脆洗漱完,就去了客廳坐著了。


    當然,因臨近開學,她父母不在家。家裏就剩下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夜昨晚的睡眠質量很可以,她現在腦袋很清醒,就是餓了。


    可惜的是,家裏現在隻有她一個人了,要是想吃飯,就得自己動手。但她這個人向來就不喜歡麻煩。


    於是直接給易言安發了消息,問他在什麽地方。


    “我在家,怎麽了?”


    易言安那邊迴複的也很快,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即將迎來什麽樣的麻煩。


    看到他這迴答,夜瑾兒眼睛瞬間就亮了,完全就是看到了向她招手免費的早餐,於是夜瑾兒迴複道:“我餓了,家裏就我一個人。”


    從收到她的消息開始,易言安就拿著手機等著她的迴複,雖然知道夜瑾兒是個小沒良心的,但這麽能理直氣壯地告訴他——我餓了。


    他覺得,夜瑾兒的臉皮確實是比剛認識的時候厚了。但從另一麵來講,夜瑾兒現在是信任他的。


    “想吃什麽?順道讓你感受下什麽叫能入口的飯。”易言安不含糊,直接問了她。


    看到易言安的迴答,夜瑾兒就覺得這個免費的早餐穩了,一邊換著衣服,一邊抽出時間迴了他。


    “填飽肚子就可以。”


    隔著網線的易言安笑她敷衍,但他給她做飯就不能敷衍,畢竟他是誘捕獵物的獵人,坐在岸邊等魚咬鉤的那個。


    “你在家裏等著,我過去去接你。”易言安放下手機,不緊不慢地淘米洗南瓜,開火煮粥,順道還洗了一點青菜。一邊囑咐夜瑾兒不許亂跑,一邊換好衣服準備把人拐迴家裏去。


    被他囑咐的夜瑾兒從來不是什麽安分的,幹脆鎖了自家門,坐在門口的樓梯旁等他來接自己。


    在此期間,夜瑾兒給群裏那群人報了個平安,表示今天的自己很安全,其他人亦如此,特別是被人追殺的那幾個。


    她等的時間不久,大約是十來分鍾,就等到了接她的易言安。


    “都讓你在家裏等我了,怎麽跑出來了?你不怕冷?”易言安順手解下自己的圍巾,掛在她脖子上。


    本來就穿的厚實的夜瑾兒,這下就隻露出了兩隻眼睛,儼然一個被打包好的禮物盒。


    “冷倒是不冷,就是穿多了,我不想走路了。”


    因為裹的太嚴實了,夜瑾兒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易言安低頭看著她的新形象,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忍著笑對她道:


    “沒事兒,就是看起來像個球而已。”


    “我信你個鬼。”


    易言安盯了她幾秒,最後憂傷地對她道:“我果然還是喜歡剛認識的你,那時候的你多高冷,一句話都不想和我說,甚至求助的時候都是用眼睛看著我,活像讓我自己體會一樣。”


    夜瑾兒聽他這麽說,確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畢竟她這人打骨子裏就涼薄,就像上個世界,冷漠無情,甚至同相處多年的朋友告別也沒什麽感情波動。無悲無喜,活像看開了一樣。不過,確實看得開,畢竟她在星珩宗的那些年見多了生離死別。


    【你靈魂的色彩是會被另一個人染上相同的顏色的。】小二突然冒出來打斷了她,沒讓她想起曾經經曆的種種。


    夜瑾兒想,如果靈魂真的有顏色,她的靈魂一定是沒有顏色的吧,甚至能吞掉其他人的色彩。


    “得,我背著你走。”


    她看著易言安在自己身邊蹲下,一點也不客氣地趴在他背後,環住他的脖子。


    “謔——你好像挺重的,是不是身上藏了秤砣?”貧歸貧,易言安最後還是把她背迴家了。


    其實十三歲的夜瑾兒很輕,易言安背著她是察覺不出重量的。這一路走來,讓他覺得並不真實,有些虛假。


    他現在所過的生活平和安寧,讓他覺得自己始終沉浸在瀕死的幻覺中。


    或許從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樣的人生,更像是是他從別人手裏偷來的,總有一天會被失主尋迴。


    “到家了,快停下!你要撞門了!”


    夜瑾兒伸手狠狠地捏著他的臉,痛得他迴神,發覺自己背著她走過了很長一段路,已經到自己家門前了。


    “我背著你不方便,你拿鑰匙開門。”


    易言安看著麵前的門退後了兩步,聲音有些無奈,但又暗示著什麽。


    夜瑾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捏著他的臉,吩咐他蹲下來把自己放下去,易言安哭笑不得照做,才有餘地拿鑰匙開門。


    他開門的時候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一低頭就看見了看著他的夜瑾兒,兩人目光接觸在一起。


    易言安皺眉問道:“你看我幹什麽?”


    夜瑾兒同他對視一眼,迅速別開了目光,麵無表情道:“我突然想起來《西遊記》裏有一個場景,用在我們身上挺適合的。”


    “嗯?”


    “那你為什麽低頭看我?”夜瑾兒毫不示弱地問道。


    易言安迴答不上來,有些許的心虛。他總不能說,她覺得夜瑾兒手裏有他家的鑰匙吧?畢竟這玩笑可不好笑。


    而夜瑾兒毫不心虛。雖然有他家鑰匙這件事兒事情挺玄幻的,但當時情勢所迫,她就隻能“借”一下了,雖然沒有還。


    “最近沒人打擾你吧?”夜瑾兒進了他家,脫下身上厚重的冬衣,語氣相當隨意。


    “沒有。”易言安頓了頓,“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看到過你家樓下有一群兇神惡煞的人,我走過去,還給了我糖,問我有沒有在附近見過你。我當然說沒見過,然後就沒了。”夜瑾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良心,但顯然沒有摸到。


    唔……可能是她幹的壞事太多了,以至於她沒良心了。


    “以後看見他們,離得遠遠的。”


    易言安的語氣有些不好,透露著隱約的殺氣。


    ——☆——


    無證上崗虐文作者在此發言:


    關於影子的設定——這裏的影子即夜瑾兒,相當於她記憶的備份。代號為『影子』的那位是夜瑾兒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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