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營。


    晏洵一路步入堂中。


    堂內,一身著大內官府,頭戴黑紗中常侍冠的內侍正背對著門立在中央,像是在端詳錦屏上繡的烏雲踏雪。


    晏洵人未到聲先至:“何事竟讓劉公公親自前來?”


    劉延坤聞言轉過身來,笑容滿麵地迎了上去。


    “咱家是來給小將軍報喜的!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官家今兒個新下的旨,要將皇城司指揮使的位子交給您呐!”


    “交給我?”


    晏洵一愣,有些意外。


    劉延坤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反應,擱下手中的茶水,走近了兩步,聲音和神情一樣,話裏有話:“咱家知道您心中的顧慮,這位子原先是馮彪要坐的,可眼下他不是死了嗎,這是他自個兒沒這個命,怨不到旁人頭上去,您且安安穩穩地坐,既是官家下的旨意,誰又敢多說什麽呢?”


    這話說得很明白。原本要升任皇城司指揮使的馮彪沒了,最大的嫌疑如今在高術頭上,眼下如此緊張的局麵,官家卻忽然下旨要他接下這個位子,任誰看,這事裏麵都有貓膩。


    劉延坤看了他一眼:“將軍是個聰明人,何必自尋苦惱呢?聖意難測,你我做臣子的,隻需盡心竭力,替官家排憂便是了。”


    晏洵道:“勞煩公公奔走告知,我心中自有分寸。”


    送走劉延坤以後,晏洵並未急著返迴。


    官家到底是什麽意思他還沒摸透,馮彪死得蹊蹺,雖還未查出兇手,可眼下種種不利都落在了他們這邊,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忽然下旨要他接替馮彪的位置,是想平衡局勢,還是想要添柴加火?


    始終侯在外麵的韓延見宮裏來的人都走了,這才匆匆走了進來,看見桌上的委狀和晏洵的神情,心裏就猜中了個七七八八。


    “主子,出什麽事兒了?”


    良久,晏洵出了聲:“皇城司統管上京治安,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我雖統領寧遠軍,可在此之前一直駐守在外,既對上京防衛不甚熟悉,又無辦案刑獄的經驗,即便馮彪死了,指揮使這個位子自是有其他比我更合適的人選,官家為何偏偏指了我去?”


    韓延亦是不解:“屬下聽聞,自從老指揮使去世後,這個位子便一直懸著,底下的人爭得激烈,拉幫結派的,現如今早已亂得不成樣子了,是塊兒燙手山芋。這個馮彪本也是被相國的人硬安進去的,皇城司衙門雖不大,裏邊兒的能人卻不少,聽聞都不怎麽服他。”


    “許是官家信任您,想讓您去整治整治也說不準呢?”


    此言一出,晏洵的眉頭驀地一蹙。


    不對,太不對了。


    朝中官員結黨不是秘密,官家心知肚明,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是為何?


    因為他要這兩派的臣子互相製衡,如此才可鞏固皇權,不讓任何一人一家獨大,威脅到皇家的統治。


    可現如今,這種平衡隨著馮彪的死被打破,像是有人在一盤你來我往的棋局裏橫插了一腳,將這盤棋給打亂了。


    他腦子裏電光火石了一瞬,忽然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晏洵終於明白了一直以來的那種怪異感是怎麽一迴事了。


    太順了,這一切都太過順利了。


    韓延告訴他解玉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他便帶人去追,路上遇到雲升前來通稟,他便順路去尋花樓取來雲旎香,又剛好趕在解玉受刑的前一刻將人救下……


    現如今馮彪死了,兇手明明極有可能在他們這邊,可自己卻絲毫不受影響,接了本就不怎麽受待見的馮彪的位子。


    這一切完美得就像提前排演好了似的,布局之人算準了他們的每一步動作,然後一步一步將他們引入自己布置好的棋盤裏去。


    可晏洵知道,並未有人提前跟他通氣,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那這人是誰呢,官家嗎?可官家這麽做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雲升走了?”


    “嗯,走了,眼下應當正在盯著二夫人,不過尚未有消息傳來。”


    晏洵點點頭,麵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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