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兩麵的窗戶都叫草紙糊住了,昏暗得很,那人的身影隱匿在了陰影之中,隻聽見那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涼嗖嗖傳過來,叫人心裏不痛快。


    “少在那兒話裏有話,我冒著風險到這兒,可不是來看你耍混的。”


    許攸見解玉不願搭理自己,便也不裝了,幾步走上前來,先是打量了打量她,末了“嘖”的一聲,道:“我當是有什麽不同了呢,原還是那般惹人生厭。”


    “啪”的一聲,解玉打落了他伸向自己頭頂的手。


    “你找我來到底所為何事,若隻是來尋消遣的,當心我——”


    許攸見她是真動了氣,這才正色了起來,他眉眼生得有些陰鬱,明明是副高鼻深目的美人相,可那對漆黑的瞳仁卻叫眼瞼遮了一半去,平白多了分算計。


    “馮彪死了,他身後的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聽聞大理寺已經盯上你了,你打算如何?”


    “該如何便如何,”解玉冷著臉,“橫豎我動手時沒留下什麽痕跡,餘下的你們也已經處理幹淨了,何必再多問。”


    許攸露出副笑臉來:“若真如此,我便不會叫你來了,大理寺新上任的少卿,叫陳錚,與你已經交過手了吧。”


    解玉迴憶起了那雙鷹隼一樣的眼睛。


    通過這次打交道,她多少也能探出些深淺來,這個陳錚年紀輕輕就能坐到這個位置上,也必定是個狠角色。


    許攸看著她微微閃動的表情,心中已了然。


    “他是官家提拔上來的,你也看見了,此人性情乖張,行事又沒有章法,此番想要徹底擺脫他,怕是有些困難。”


    解玉忽然想到了晏洵對他的形容。


    “他就是條瘋狗,一旦有了目標,便會死死追著,直到咬斷他的喉嚨為止。”


    “此人心狠手辣,為了破案無所不用其極,刑訊逼供什麽的更是家常便飯,而且他同你男人有過節,過節還不小,你若是落到了他手上,嘖嘖……”許攸搖搖頭,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尋死都成個問題。”


    陳錚與高術晏洵不合,這點她就是個瞎子都看得出來。


    “可曾知曉他們有何過節?”


    “此人是殿前觀察使陳平的養子,而陳平則是趙相國一手提拔起來的,趙相國與高術不睦已久,這早已不是秘密,兩相攻訐多年,期間結下的是非恩仇數不勝數,這陳錚自然也是其一。”


    “如今朝局動蕩,馮彪那可是板上釘釘的相國派,眼下剛要被提拔便一命嗚唿了,必定會引起眾人的懷疑,首當其衝的便是高術。”


    解玉皺眉:“可你方才說,陳錚的大理寺少卿,是官家欽賜的?”


    “沒錯,”許攸點了點頭,“但我不解的是,相國與高術皆是官家手中相互製衡的棋子,往日裏他二人再怎麽明爭暗鬥,管家也隻是看破不說破。可如今,官家卻親自出了麵,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拉了相國的人一把,這豈不是在告訴眾人,他這盤棋下膩了嗎?”


    解玉垂眸細思。


    她其實更在意另一件事。


    “我們的計策並不高明,殺馮彪也隻是為了挑起事端,並非真的希望靠他一條命就能夠動搖到高術的根基……在這個檔口殺馮彪,嫁禍的意味太明顯,像陳錚和晏洵那樣的人,隻肖稍加思索便能發現其中的端倪,可他為何還要順著我們挖的陷阱一步步走下去?”


    “除非有人早已看透了一切,卻依舊願意借著我們給的這個由頭,推波助瀾。”


    解玉越想脊背越涼,她已思索了許久,卻始終不得要領,可眼下,若是將兩個問題放在一起看,那這一切便說得通了。


    有人同他們一樣,想要攪渾這潭水,掀起風波。


    這個人會是誰呢?是官家,還是另有其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往裏麵添了把火?”


    “我不確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波及到的人已經超出了我們的範疇,殺馮彪所造成的影響,恐怕不是我們能夠輕易控製得了的了。”


    許攸收起了他那副混不吝的模樣:“既如此,你且先在高家住下,待我迴去與眾人商議後,咱們再行決斷。”


    “總歸這馮彪該死,殺了他,也算是對柳家上上下下一百多條亡靈的一點告慰了。”


    解玉的目光一暗:“恐怕來不及了,我們都能察覺到得話,高術一定也察覺到了,我必須得趕在他起了防備之前探出些什麽來。”


    “萬事小心。”


    許攸的語氣有些不自然,解玉奇怪地看了他一樣,忽然間想起了什麽,從腰間暗袋裏掏出了一把鑰匙。


    “對了,你可知曉這是什麽?”


    許攸臉色忽變。


    “你手上為何會有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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