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睡到太陽曬屁股才起來。


    隔壁的房間的門是敞開的,姐姐和洛姝不在裏麵。


    她們去哪裏了呢?


    我趕緊下樓問旅店的老板。


    “哦,那兩位姑娘已經走了。”


    “走了?”


    “對,不過她們已經付了房錢。”


    我出了旅店,望著火辣辣的太陽,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


    可又不相信姐姐會扔下我不管。


    昨天,我隻是說自己不想讀高中而已。


    現在該怎麽辦呢?我的手不知不覺伸進了褲兜裏。


    最後……,


    竟然從褲兜裏掏出了三十塊錢來。


    可我記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帶錢呀。


    那一定是姐姐、或者是洛姝偷偷放進去的。


    這也就意味著,她們真的丟下我不管了。


    不過有了錢我心裏也不害怕,又返迴旅店問老板,紅源縣第一中學怎麽走。


    既然都來了縣城,怎麽也得去學校看看,先認認路。


    不讀高中是不可能的,我昨天說的是氣話。


    姐姐始終都是我的人,我偏偏要有出息,讓她將來不需要再吃苦受累。


    旅店的老板說,紅源縣第一中學在睿智街的盡頭,要在馬路斜對麵乘坐六路公交車。


    我趕到了睿智街,站在這所重點中學的校門口,感覺它比雙馬中學要氣派些。


    門口左右的圍牆上,分別高聳著兩句標語:提高教育質量,培養四化人才。


    我想進學校裏去參觀,被看門的老大爺攔住了,他說禁止外人入內。


    我說我叫李雙響,是今年的新生。


    老大爺說,那也不行,現在是暑假期間,除了教職工,學生一概不許進入校園。


    “誒,你叫李雙響?”


    我的身後,有人這樣問道,是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小夥子。


    “你是……?”


    “我叫朱旭,也是今年的新生,你好李雙響,你的592分是怎樣考到的?”


    “我……,我……,”


    朱旭見我不知道該怎樣迴答,就問我是不是想進學校看看。


    我點了點頭。


    他便對門衛老大爺說,“孔爺爺,讓他進去吧,他是今年全縣初中畢業考試的第一名。”


    “喲,這麽厲害呀?好好好,進去,進去……,”


    就這樣,我被朱旭帶進了學校,原來他爸爸是學校的校醫,媽媽是食堂的職工。


    “李雙響,你爸媽是幹什麽?”


    “他們都……死了……,”


    朱旭一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後又問我家裏還有什麽親人。


    “我還有個姐姐,在外地掙錢供我讀書,我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就是她給我買的……,”


    “怪不得你的學習成績這麽好……,”


    朱旭考得也不差,568分,隻是數學對他來說相對難一點。


    所以他希望我以後能輔導一下他的數學。


    他帶我參觀完教學樓,食堂,寢室和操場,還誠邀我去他家裏吃午飯。


    我禮貌地拒絕了,跟他說我還要迴村呢。


    “李雙響,咱們開學見。”


    “開學見。”


    出了學校,我又坐上了六路公交車,準備去車站搭乘客車迴光明村。


    我竟意外地……看見了姐姐和洛姝,她倆坐在後排的座位上,正盯著我看。


    我抓住公交車上的扶手,移動到她倆跟前,“你們,你們……,為什麽要丟下我?”


    洛姝說是她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我會不會哭鼻子。


    兜裏要是沒有錢,我肯定會哭。


    “飛鳳姐,你怎麽要給他拿線啊?”


    原來我褲兜裏的錢是姐姐塞進去的。


    洛姝本來想考驗我,看我像不像個男子漢,會不會害怕。


    可姐姐始終不放心,她認為我是第一次到縣城,害怕在所難免。


    “哎,飛鳳姐,你也太溺愛他了吧?”


    “洛姝姐姐,你羨慕啊?”


    公交車上已經沒有座位了,我就幹脆坐在姐姐懷裏。


    “哎喲……,” 她叫喚了一聲。


    “雙響,飛鳳姐能抱得起你?要不你倆換換吧,你抱她。”


    我倒是想,可姐姐不答應,非讓我擠在她倆中間。


    下了公交車,姐姐才問我,“你不是不去學校嗎?不讀高中,不考大學嗎?”


    “嘿嘿,我是故意氣你的,等將來我讀完大學,你就不用這麽辛苦了,天天在家裏陪著我,給我生孩子。”


    “李雙響……,” 姐姐怒了,“你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馬上就走?”


    洛姝在一旁偷笑。


    我抓住姐姐的手,求她扇我的嘴巴。


    “滾開,我不想理你,迴去後讓趙蘭好好修理你。”


    “她算什麽?她要是再敢辱罵你,我倒要動手修理她。”


    “你能幹……,”


    洛姝建議我們還是在縣城吃飽了再迴去,她根本就不想吃趙海家那清湯寡水的稀飯。


    “雙響弟弟,你在他們家經常吃稀飯嗎?”


    “也沒有,偶爾吃一次,但每頓基本上都有肉。”


    “那他們對你這個未來的女婿還是蠻好的嘛。”


    “好是好,不過我並不是他們家的女婿,頂多算是幹兒子。”


    “你狡辯什麽?都跟那個趙蘭睡在一起了……,”


    “可我們什麽也沒做……,”


    “誰知道……,”


    這頓飯錢是洛姝給的,我吃得飽,還鬆了鬆皮帶。


    迴光明村的路上,姐姐說想去看看許少林,我早就在信裏把許少林的情況告訴了她。


    “姐姐,要不明天上午再去吧,下午太熱。”


    “明天上午,我要走了。”


    “去哪裏?”


    “你說呢?當然是迴去上班。”


    “為什麽這麽快就要走?為什麽不多陪我兩天?”


    洛姝插嘴道:“明天你再來送我們也一樣啊,飛鳳姐,你忘了一件事。”


    姐姐一拍大腿,她也說自己忘了,歎了一口氣,有些失落。


    原來她這次打算帶我到縣城照相的,她這一走,真的要等到我考高中才會迴來。


    “姐姐,你走的時候我送你去縣城,但你明天不許走。”


    可姐姐還是想今天下午去看看許少林。


    那我們就需要提前下車,不過隻需要走兩三路。


    這個時間點我以為許少林在睡午覺呢,他卻在屋裏跟著顏紅梅爸爸學編籮筐。


    “和尚,看看誰來了……,”


    “飛鳳姐姐,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許少林也很激動,過來拉住姐姐的手。


    “少林,過得怎麽樣?” 姐姐小聲問。


    “有飯吃,有衣穿,有活幹……,”


    許少林眼睛又盯著洛姝看。


    我介紹道:“這是姐姐的好朋友,洛姝姐姐,和尚,你就不請我們進屋裏坐?”


    他瞟了一眼還在埋頭幹活的顏紅梅爸爸,似乎有些為難。


    姐姐悄悄塞給他五十塊錢。


    “飛鳳姐姐,我不要……,”


    “拿著,你也是我弟弟,我這次迴來沒給你買東西,一定要好好讀書。”


    “和尚……,” 我說道:“你總得給我們倒杯水喝吧?”


    他轉身迴屋,沒過多久就端著一瓢涼水出來。


    “飛鳳姐姐,就……隻能委屈你喝這個……,”


    姐姐也的確是渴了,喝了一大半後才交給洛姝。


    我想罵許少林沒有骨氣,活得比我還窩囊。


    “顏紅梅呢?” 我問她。


    “在睡午覺……,”


    “你呀……,他們家有沒有給你準備學費?”


    “有,我寫了欠條和保證書。”


    “狗屁!那分明就是你的賣身契。”


    我們就站在屋旁邊跟許少林說話,顏紅梅爸爸自始至終都沒有邀請我們進屋裏坐。


    離開的時候,姐姐還替他掉了幾滴眼淚。


    隔壁就是柳紅月的家,關門閉戶的,柳紅月應該沒有迴來。


    趙蘭在家裏洗衣服,一到家後姐姐就說,“蘭蘭,我把雙響給你還迴來了。”


    “姐,我還以為你要把他拐跑呢,昨天我殺了一隻雞,今天晚上燉給你們吃。”


    可能是見趙蘭的態度有所改變吧,姐姐在第二天並沒有說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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