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薛炎磊。”


    “年齡?”


    “24歲。”


    “家庭住址?”


    “海城大學南街家屬區一樓二棟5號。”


    之前被一個人禁閉在審訊室的薛炎磊,在喝了一杯廖子騫端來的熱咖啡之後,恢複了一些冷靜。


    “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找你嗎?”


    林樾的審訊不同於兆麟或崔玨,他本身就是個溫柔的人,和人說話是總是和和氣氣的,很多的嫌疑人都覺得警察一定會是兇神惡煞疾言厲色的,猛不丁碰上一個說話溫柔的,到時放鬆了警惕性,不知不覺的就讓他把話都套出來了。


    今天的這個薛炎磊經過了之前的煩躁期,這會兒就更不用說了,林樾問什麽就乖乖答什麽。


    “因為幾天前操場女屍的那個案子。”


    “你倒是很清楚。”林樾笑了笑,接著道:“案發之後我們找了你很久,為什麽你一直沒出現?”


    薛炎磊似乎是真的被嚇怕了,不覺愣了一下,語調顫抖地說:“我當時都被嚇死了,我也沒想到會是一個屍體。我好幾天都不敢出門了,我真的嚇死了。”


    他反反複複就是這麽幾句,語言淩亂不堪,可見被嚇得不輕。


    林樾把桌上還冒著熱氣的咖啡遞到他手裏,“再喝一點兒,你冷靜一下。”


    掌心的溫暖慢慢平複了薛炎磊的驚慌失措,他深吸了一口氣,調節了一下情緒,繼續道:“我想到你們要找我了,我也沒打算躲,隻是我太害怕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林樾從他的態度推測道。


    “我……”薛炎磊握緊手裏的杯子,眼神驚恐不安地四周看了看,仿佛坐在戒備森嚴的海城刑事罪案調查科裏都依舊不能讓他放心似的,最後才迎上林樾溫暖的目光,定了定神道:“我想,我可能是看到兇手了。”


    “什麽?”


    審訊室內外,一麵單向玻璃兩邊的五個人都被他的一句話震驚的無以複加。


    “你說什麽?兇手?”子騫不可置信地問道,手裏記錄的筆都停了下來。


    案子之前一直毫無進展,突如其來的重大突破反而讓人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


    “我……我不是看清他的樣子了,隻是……”


    他緊張的連語言都組織不好了,林樾見他如此,以手中的鋼筆有規律的敲了敲桌麵,柔聲道:“你不用慌,慢慢來。”


    薛炎磊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那天晚上,我在屋子裏完成學期末的一個藝術作業,我自己做的一個雕塑。大概是夜裏三點多的時候,我實在太累了,可是腦子裏的靈感卻突然多了起來,我不舍得去睡,就想到廚房去泡個方便麵吃飽了接著幹。我站在窗邊的灶台前等著水開的時候,突然看到遠處一片漆黑的操場裏,突然有一個紅色的光點亮了起來。”


    “什麽樣的紅色光點?”


    “我說不清楚,但是有點兒像家用電器上麵顯示通電的紅色光點似的。”


    “儀器?”


    “儀器?”


    玻璃內外,林樾和冉祺都不由得疑惑道。


    “有什麽問題嗎?”崔玨看向他。


    “我突然覺得,蘇虹的問題似乎有了眉目了?”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麽,轉身就離開了觀察房。


    “什麽意思呀?”劉鵬和崔玨都不覺露出困惑的表情。


    審訊室內,林樾接著道:“你說你看到了兇手,是什麽意思?”


    “那個操場自從專科本科搬走以後,就隻有早晚晨練的人才會用,所以那個時候看到那種亮光,我覺得很奇怪,就迴屋拿了一個望遠鏡走到陽台去看,沒想到正好看到一個人離開的背影。”他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普通人麵對死亡和謀殺的那種本能的懼怕和抵觸,讓他已經無法更好的組織自己的語言。


    林樾和子騫對視了一眼,都默契地安靜了下來,等待薛炎磊自己慢地的調整好。


    半晌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道:“那個人大概一米75到一米80之間,應該是個男人,身材魁梧,不過走路的時候有些駝背,他走幾步就會迴頭看看,手裏拎著一個很重的東西,那個紅色的光點就是從那裏穿來的。”


    “你是說拎著?”林樾愣了一下,“也就是說他最後是把那個東西拿走了?”


    “是的!”薛炎磊點了點頭。


    “那他看到你了嗎?”林樾又問。


    “我不知道,我們家的陽台是那種老式,沒有封。不過當時已經很晚了,天很黑而且距離也不算近,應該是沒看到吧!”就算是如此,想到當時的自己竟然在無意中目睹了一場命案,他仍然會不由自主地發抖。


    “後來第二天,我特意等到早晨,跟著那些晨練的人進操場去看看,就看到……”說到這裏,他神情驚恐地用手抱住頭,語氣激動道:“我竟然看到劉老師掛在那裏,我才明白昨晚到底是怎麽迴事。我嚇壞了,也不知道那個人到底看到了我沒有,趕緊就躲迴家裏,直到今天家裏實在找不到一點兒吃的了,我沒辦法才出來買飯的。”


    “劉老師?”林樾注意到他話裏的稱唿,問道:“你認識死者?”


    “嗯。”薛炎磊點點頭,“我們藝術係的美女老師,人很好的,我曾經上過她的課。”


    “你很了解死者?”林樾注意觀察他說話時的神情,如此道。


    薛炎磊坦然的承認道:“我去年曾經想過要改學她教授的專業,學習油畫。劉瑤老師曾經是我們學校乃至省裏油畫界的翹楚。三年前,她的一幅畫還送到了國外拿了個大獎迴來,也就因為這樣,她才會被學校在眾多待選博士生中破格留校任教。”


    “這樣?!”林樾若有所思的微微蹙眉,食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桌麵,想了想後,他又道:“死者在死亡的時候穿著一件大紅色的雪紡連衣裙,對這件衣服,你有沒有什麽印象?”


    “那件衣服劉老師很喜歡,每年夏天六月底的時候都會經常穿。其他的……”薛炎磊想了一下,道:“不過劉老師真的很喜歡紅顏色,她好多衣服都是紅色的。”


    林樾點了點頭,又道:“劉瑤是美女老師,還因此在網絡上紅了一段,想來學校裏應該有很多人追求她吧!”


    說到這類八卦的問題,就連木訥的宅男都忍不住有了興趣,薛炎磊不由得‘嗬嗬’笑起來,“那多了去了,我就曾經見過劉老師和一個年齡比較大的男人,好像也是學校的工作人員,在晚上一起在學校北邊的林蔭小道那裏散步,還很親密的樣子。還有一次,我從教學樓出來,還看到一個年輕男人,穿著很時髦的衣服,說著一口粵語,開著敞篷跑車在那裏和劉老師聊天。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我們都習慣了。美麗的女人那裏輪得到我們這類的屌絲,高富帥早就前仆後繼了。”說到最後,還不由得自嘲一笑。


    “你還能描述出那兩個人的樣子嗎?”子騫在一旁插嘴詢問道。


    薛炎磊想了想後搖搖頭,“太久了,記不清楚了。”


    “那好。”林樾站起身,向他伸出手,“今天謝謝你的配合,一會兒請你留下聯係方式,以後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還會再和你聯係的。”


    “哦,好的。”薛炎磊和他握了握手,點頭道。


    林樾把桌上的文件夾收起來,對一旁的子騫道:“你帶他去把證詞簽字,然後辦手續就可以讓他走了。”


    “好。”廖子騫點點頭,對薛炎磊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帶著人走了出去。


    “感覺怎麽樣?”


    林樾走出審訊室的時候,隔壁觀察房的門也正好打開,崔玨和劉鵬並肩走了出來。


    劉鵬看了那人離去的方向良久,遂道:“不像在說謊。”


    “那是!”崔玨嗤笑一聲,“他都嚇死了,哪裏還顧得上說謊。”


    “但我有一點很在意。”劉鵬食指放在下巴上,抿著唇思索道:“他說追求死者的人中其中一個說一口粵語,我記得上午在王珍萍那裏,她說她兒子也是早幾年去了香港謀生。”


    “香港……嘛?”


    劉鵬和林樾也因為他的一番分析而陷入深思……


    *


    為了晚上通宵蹲守,劉鵬和崔玨得到林樾的特赦,提前下班迴了小樓。


    一走進大門,就看到原本幹淨整潔雅致的小院此刻堆了好幾株樹苗,等待栽種。


    院子的空地上,元晉正帶領書凡奮力挖坑中。


    “這……什麽情況?”


    崔玨愕然看著正抱著鐵鍬‘吭哧吭哧’挖坑的書凡以及一旁指揮的元晉。


    閔行從屋裏端著水杯走出來放在旁邊的圓桌上,表情淡然地道:“阿晉說院子裏冷清,要種一些果樹,書凡很開心,吵著要幫忙。”


    “頭兒知道嗎?”崔玨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林樾看到滿院子的土坑時的表情。


    閔行想了一下,搖搖頭:“師兄不知道,不過應該沒問題的。”


    他還是一貫單純,對阿晉,也總是縱著他。


    完全忘記了林樾對於元晉的胡鬧是怎樣深惡痛絕的態度。


    閔行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破天荒的解釋道:“你們走了以後,阿晉和老大吵了起來,他情緒很激動,師兄讓我留下來陪他,想來也猜到阿晉的性格,應該會找別的渠道發泄。”


    “所以……”崔玨指了指滿是瘡痍的院子,“他的發泄方式就是把頭兒辛苦建的花園弄成馬蜂窩?”


    閔行順著他的手看了看不遠處一個個小土堆以及密密麻麻的坑洞,無言以對。


    劉鵬無奈地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手帕走了過去。


    “書凡!”


    “劉鵬哥哥!”正幹活幹得熱火朝天的小家夥看到他還不忘熱情地揮手打招唿。


    “累不累?”劉鵬用手帕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沒有!”小家夥乖巧地搖頭,“阿晉哥哥說,種好了果樹,明年就可以摘果子吃了,劉鵬哥哥也可以吃。書凡很喜歡,書凡會種樹。”他非常在意自己可以做些什麽,能為別人做些什麽。


    劉鵬溫柔一笑,“是呀,書凡越來越棒了。不過也要自己注意適當的休息,書凡忙了半天,渴不渴?”


    小家夥被他提醒,嚐試咽了咽口水,點頭,“渴了。”


    “閔行拿來了水,在桌子上,書凡自己去喝好不好?”劉鵬指了指不遠處的歐式白色圓桌。


    “好!”書凡乖乖聽話,放下鐵鍬走了過去。


    “切!”一直在一旁的元晉不屑地撇了撇嘴。


    “累嗎?”劉鵬迎上他桀驁不馴的眉眼,笑著將剛才的手帕遞了過去。


    “還行。”元晉看也不看他遞過來的好意,撿起地上的鐵鍬繼續書凡剛才的工作。


    對於他明顯抵觸的態度,劉鵬無所謂地笑了笑,收起手帕,走到他麵前,接著道:“我看你準備了好多個樹苗,都是什麽種類?”


    他一副堅持聊天的樣子,讓阿晉心煩不已,錯過身換了個地方繼續挖坑,隨意道:“蘋果、柿子、石榴、無花果都有,都是好養活的樹,閔行打理起來也簡單。”


    劉鵬點點頭,又道:“確實都是很容易種植的,不過我看樹苗不到十棵,但是你挖坑卻好像遠遠多於這個數。”


    他堅持不懈地糾纏終於觸動了元二爺緊繃的憤怒神經,阿晉憤憤地把鐵鍬一摔,怒道:“小爺我願意挖多少就挖多少,你哪門子的來路,敢管我的事。”


    “阿晉,你幹什麽?”遠遠看著的崔玨一見他動怒就忙走了過來,站在劉鵬身前擋著,就怕他發起脾氣來傷了無辜。


    “嘁!”元晉瞥了他一眼,嘲諷道:“這麽久不見,還學人家英雄救美了?你把人家當寶,還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看上你了呢?自做的哪門子多情。”


    “你個臭小子,欠揍是不是?”崔玨被奚落的臉上無光,舉手就要揍過去。


    劉鵬從後麵一把拉住他,衝他搖了搖頭,隨後越過他走到元晉麵前。


    清澈的眼裏一抹流光轉瞬而逝,他了然地一笑,道:“不是和林科長走在一起的人,就一定是你的敵人。”


    ‘呸’元晉恨恨地啐了一口,羞怒道:“那種王八蛋,誰管你們什麽關係,誰願意跟他走在一起就走一起,和小爺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說完,他憤然甩袖,轉身打算走迴屋內。


    卻沒想到,在他如此暴怒的情況下,劉鵬依然執著的拉住他,眼眸牢牢地盯著他的眼睛,一抹絢爛的異色一閃而過,映襯在對方眼底閃動的熊熊怒火之中。


    “你還沒告訴我,你挖了多少個坑呢?”說著,他伸開手掌在元晉眼前轉了一下而後收緊,指了指遍地的土坑。


    元晉對於他的糾纏不休萬分惱怒,恨恨地指了指地上,道:“挖了多少挖了多少?小爺我到底挖了多少,不過就是1……2……3………4………5………”


    驀地,正在數坑數的元晉眼前一黑,毫無征兆地就筆直向後倒去。


    劉鵬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接住。


    “怎……怎麽迴事兒?”崔玨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突然發生的狀況。


    “他太累了,怒氣壓在心裏根本沒有排解出來,壓抑之下他的怒火隻會對他的身體和精神造成不好的影響,我隻是讓他以發脾氣的方式把怒氣發泄出來,然後睡一覺,就會好很多的。”


    元晉身高在1米82左右,略微瘦弱的劉鵬托起他非常吃力,一旁的閔行趕忙跑過來從另一邊扶著他,和劉鵬一起合力將他扶進屋裏。


    “我剛才還以為你生氣他讓書凡幹活,找他茬兒吵架呢。”崔玨拉著又被吵架嚇到的書凡跟在兩人身後,道。


    和閔行合力將人扶到客廳沙發上放倒躺下,劉鵬才鬆了一口氣,迴頭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你呀!”


    “嗬嗬!”崔玨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不再理他,劉鵬看向一旁的書凡:“書凡怕不怕?”


    小家夥搖了搖頭,道:“我明白,劉鵬哥哥在治病,阿晉哥哥不開心。”


    小家夥看起來懵懵懂懂的,但其實很多事,心裏都明白。


    “書凡真乖!”劉鵬揉了揉他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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