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根蹲在搶救室門口,抱著腦袋,雙眼通紅。


    田妞是他的女人,裏麵還有他的兒子。


    李大根害怕其中任何一個出事。


    焦躁蔓延全身,李大根痛苦的盯著地麵。


    希望一切都是夢。


    手術室門再次被打開,護士推著病床。


    厚厚的被子包裹著,裏麵露出一個和拳頭差不多大小的臉。


    那小臉通紅,皺皺巴巴的。


    “病人家屬,你現在去辦理新生兒科住院。孩子太小了,需要進入保溫箱。”


    英子抻著脖子,看著氣息微弱的弟弟。


    感覺就像一隻沒毛的貓崽。


    病房之中,英子看著幾天就瘦的有些脫相的母親的臉流著眼淚。


    她原本以為讓母親摔倒,把小弟弟摔出來,母親就會像以前那樣隻愛她一個。


    沒想到這一摔,讓母親從鬼門關裏走了一遭。


    可是所有的後悔都來不及了。


    李大根坐在一旁,唉聲歎氣。


    十天的保溫箱加上母子兩個的搶救,已經把他的錢花的七七八八。


    實在拿不出多餘的錢了。


    可今天他詢問醫生,醫生說至少還得再在保溫箱裏住上一個半月,才能增加嬰兒的存活幾率。


    那可是他的兒子,他這一生中第一個兒子。


    田妞半眯著眼睛,氣息微弱的說道:“大根,我也知道你沒什麽錢。我存折就放在臥室的抽屜裏,密碼是我身份證的後六位。房本也在抽屜裏,實在不行,你幫我聯係一下,把房子賣了吧。”


    英子皺著眉頭,大聲嚷嚷道:“不能賣房子,那是我爸爸留下來的!”


    田妞抓著英子的手,商量著說道:“英子乖,沒了以後可以再買。弟弟沒了,以後就真沒了。”


    英子撇著嘴巴,抹著眼淚。


    “我要爸爸留下的房子,我不想要弟弟!”


    “英子!”


    田妞掙紮著要起來,可這一動,扯的肚子上的傷口一直發疼。


    英子大聲哭訴著:“媽,你起來幹什麽?你還想打我一巴掌嗎?”


    “行了,別吵了。我不會賣掉你爸爸留下的房子。”


    李大根攥緊拳頭,聲音低沉。


    他總覺得自打和田妞在一起後,英子對自己的態度也變了。


    他甚至懷疑,田妞的摔倒,是不是英子弄的。


    想著在保溫箱裏等著交費的兒子,李大根長歎一聲。


    第一次當爸爸,他怎麽可能會放棄。


    “來,春花,給你拿個羊腿。”


    嬸子站在門口,跺著鞋上的雪,手裏還提著一條長長的羊腿。


    “你先放盆裏,這腿凍的邦邦硬的。一會兒化了,該淌血水了。”


    春花把羊腿放進鐵盆裏,轉身從屋子裏拿出了五十塊錢。


    “你看你,又跟我客套了是不是。”


    嬸子推著春花的手,把錢塞迴她的口袋裏。


    “這都臘月十五了,眼看要過年了。你三叔前兩天牽迴了一隻羊,說嘉樂正長身體好好補補。昨天宰的,這肉在外麵放了一晚上,凍得梆梆硬。”


    小丫伸著小手,摸著羊蹄上殘留的毛。


    “三奶奶,嘉樂哥哥迴來了嗎。”


    “可迴來了,他還念叨你呢,說你都不去找他玩。”


    “耶耶耶!”


    小丫跑進屋子裏,拽上帽子手套,一邊往外跑一邊喊道:“姨姨,我去找嘉樂哥哥玩兒了!”


    “我鍋裏還燉著羊蹄,我先迴去了。”


    嬸子說完,也轉身離開。


    廚房裏,嘉樂抽著鼻子。


    都說料酒去膻,趁著母親不在家,往裏倒了小半瓶。


    又多放了些大料,幹辣椒。


    看著門被打開,一股清澈的空氣竄進屋子裏,嘉樂嚇了一跳。


    看著來人是小丫,咧嘴笑了起來。


    “小丫妹妹,是不是我做的羊蹄子太香,你從啞巴姐姐家聞味就過來了。”


    “你才是小狗。”


    小丫筋著鼻子,一動不動的盯著嘉樂的臉。


    “嘉樂哥哥,你臉流眼淚了。”


    劉嘉樂往臉上抹了一把,斜眼說道:“那是哈氣水,小笨蛋。”


    “那你臉上長毛了。”


    “啊?”


    劉嘉樂又趕忙抹了一把。


    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那是胡子。”


    小丫歪著腦袋。


    “那你吞了隻鴨子,說話怎麽嘎嘎嘎的?”


    “臭小丫,我是青春期了好不好,這是男人走向成熟的象征!”


    “鄭叔叔不是這個聲音,三爺爺也不是這個聲音。”


    “成,我就是吞了隻鴨子,看我拿鴨子的大嘴巴咬你!”


    嬸子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子裏傳來哈哈哈的笑聲。


    一開門就看,小丫在前麵跑,嘉樂在後麵追。


    嬸子叉著腰,大聲說道:“劉嘉樂,你都是半大的小夥子了!你還和小丫鬧。”


    嘉樂為了抄近路,蹦上沙發,嘴裏嚷嚷著:“誰讓小丫說我是隻大鴨子,我要咬她一口。”


    嬸子拿起掃把,指著嘉樂。


    “你要是再敢穿鞋蹦沙發上,我就讓掃把咬你一口!”


    春花把羊腿上的肉切下一小塊,剩下的拿著塑料袋包裹好,送進了倉房裏。


    比起之前四麵漏風,滿是老鼠洞的倉房。


    這新蓋好的倉房結實的多。


    也好在天足夠的冷,要不然就不能當做天然的大冰櫃了。


    迴到屋子裏,把肉切好備用。


    隻聽門吱呀一聲響,春花以為小丫這麽快就迴來了,也沒抬頭。


    一陣冷風吹過,春花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再轉頭一看,嚇了一跳。


    出去半年沒迴來的李大根出現在眼前,一聲不吭,眼神複雜的看著自己。


    “呃……”


    春花禮貌地點了點頭。


    卻感覺腿下一輕,又被李大根扛了起來。


    他三步化作兩步,把春花放在沙發上。


    從外麵看這房子,雖然和原先的差不多,李大根總感覺哪裏不對。


    一進屋子裏,那種感覺更加深了一些。


    所有的東西不像是翻新的一遍,倒像是扔了重買的。


    春花坐在沙發上,看著趴在自己腿上,一聲不吭的李大根,也不敢動彈。


    先不說作為名義上的夫妻,就說作為這麽多年認識的朋友,春花也隱約感覺李大根不對。


    她眼神探尋的看著李大根的後腦勺。


    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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