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可以不這樣的。”


    買了棺材,手裏沒剩什麽錢了,老頭子扯了二尺白布,當做孝布。


    鄭曉也穿上一身白衣,披麻戴孝。


    他蹲在地上,給老太太燒著紙錢。


    “她說我是孩子。”


    老頭鼻子一酸。


    “老太婆是個很好的人,可好人不長命啊……”


    “你也是個很好的人,你要長命。”


    老頭愣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說道:“好……好……”


    他的心裏早就有了算計,隻是這算計不能對外人說,更不能連累別人家的孩子。


    因為重病,王子異一家早就負債累累,親戚朋友避之不及。


    老頭子出去求了半天,才找到幾個願意把老太太抬上山的。


    王子異沒了,鄭曉還在。


    他學著長子的樣子,摔盆扶棺。


    直到把老太太送上了山。


    下山的路上,老頭顫抖的從兜裏拿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錢,想要塞給鄭曉。


    “孩子,我老了,這錢也用不著了。”


    鄭曉凝視著老頭手裏的錢,就是他把王子異賣了換來的。


    “人總要活著。”


    鄭曉沒拿,還從自己兜裏拿出幾張塞到老頭的兜裏。


    寒風吹過,流在臉蛋上的眼淚變成了冰霜,看著大步流星遠去的鄭曉,老頭聲音顫抖的大聲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鄭曉迴頭,眼神堅定地說道:“我叫王子異!”


    胸口的傷口還隱隱作痛,李哥踢他出局,就是想讓他涅盤重生。


    鄭曉扯著嘴角,輕輕的搖了搖頭。


    以前的那個鄭曉,或許真的該死了。


    迴到家中,老頭把錢整整齊齊的卷好,塞到止痛藥的空瓶子中。


    白色的藥丸攥在手心,老頭朝後一仰,吃了進去。


    胃裏開始翻騰,老頭站不穩,拄著老太太留下的拐杖,朝著園子裏走去。


    那裏有一個坑。


    他騙老太太,是用來儲存明年蘿卜的。


    其實是給自己挖的坑。


    老頭掀開擋在上麵的草簾子,慢慢的躺了下去……


    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走廊裏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放學鈴響,小丫捂著餓扁的肚子跑了出去。


    孩子們熙熙攘攘,爭先跑出學校大門。


    錢鐵生手裏拿著糖葫蘆,抻著脖子找小丫。


    看見小丫的身影,湊了上去。


    衣服突然被拽著,小丫嚇的一跳。


    迴頭一看,更是嚇得渾身發抖。


    拽著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親叔叔。


    看著別的小孩子朝這裏撒麽(張望),錢鐵生滿臉堆笑,趕忙說道:“你這孩子,看見親叔叔了也不喊。”


    小丫怕挨揍,趕忙小聲說道:“叔叔。”


    “唉,這就對了嘛。你看見叔叔跑啥跑。叔叔給你買了糖葫蘆。”


    錢鐵生說著,把糖葫蘆塞到小丫手裏。


    小丫哪裏敢接,手沒握緊,糖葫蘆掉在了地上。


    她眼神恐懼的看著叔叔。


    依稀記得,特別小的時候,半個饅頭沒拿穩掉在地上,都被叔叔抽了兩皮帶。


    錢鐵生非但沒惱怒,還把糖葫蘆撿了起來。


    “還好上麵有塑料包裝,沒髒。叔叔給你的,趕緊拿著,要不然我就生氣了。”


    小丫可怕叔叔生氣,糖葫蘆接在手裏,小手還不停的顫抖。


    “對嘛,小丫,你看好歹叔叔也養了你好幾年,不能忘恩負義嘛。”


    看著糖葫蘆被送出去,錢鐵生才鬆開小丫的衣領。


    沒了束縛,小丫慌忙逃走。


    “你說你這孩子,又跑了!”


    錢鐵生在家裏可背好了稿子,準備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至少讓這個丫頭在心裏不那麽記恨自己,不能像蔣寧寧那個白眼狼一樣,結婚彩禮也不分他。


    沒想到小丫也是個白眼狼,拿著糖葫蘆跑了。


    “我糖葫蘆丟了,丟哪兒去了呢?”


    小丫隻顧著往前跑,一個不留神,撞到了朱小虎身上。


    說實在的,自從老朱被鄭曉收拾,朱小虎也跟著安分了不少。


    可看見小丫手裏拿著零食,還是感覺心癢癢。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搶小丫手裏的糖葫蘆。


    叔叔送給她的東西,小丫怎麽敢吃。


    保不齊什麽時候驢脾氣上來,又給她打一頓。


    糖葫蘆被搶,小丫也不爭辯,繼續往前跑。


    這倒看呆了朱小虎。


    小丫也不爭辯半句,好像這個糖葫蘆真的是他的一樣。


    “嘿,天上掉餡餅。”


    朱小虎一邊說著,一邊撕開外麵的透明包裝。


    舌頭剛舔上去,手腕被人拽住。


    他一轉頭,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揪著自己,不停喘著粗氣。


    “你幹什麽,鬆開我。”


    朱小虎囂張跋扈慣了,不管小孩大人都不怕。


    “這糖葫蘆是我買的,憑啥被你搶走了,還給我!”


    錢鐵生說著,去掰朱小虎的手指。


    “你弄疼我了!”


    朱小虎一邊嘟囔著,手攥的更緊了。


    “我要迴去告我爸,讓我爸把你當豬殺了!”


    “嘿,你這小孩還怪不講理。”


    錢鐵生掰了半天,也沒掰動,急得滿頭汗。


    “我吃了就是我的了,不給就不給!”


    看著小丫已經跑遠,錢鐵生隻能鬆開朱小虎。


    一邊往前跑,一邊迴頭指著朱小虎罵著:“你個小逼崽子,你等著!我今天還有事!”


    就憑錢鐵生的豬腦子,家裏想好的詞已經忘的七七八八。


    再追不上小丫,詞都甩出去了。


    看著小丫鑽進了春花家院裏,錢鐵生也走了進去。


    “姨姨。”


    小丫鑽進屋裏,躲在春花身後。


    春花剛彎下身子,想看小丫怎麽了。


    突然門被打開,錢鐵生走了進來。


    春花也嚇了一跳。


    這個無賴登門,肯定沒什麽好事。


    看著春花一副劍拔弩張的表情,錢鐵生搓著手,嬉皮笑臉的說道:“把你手裏的鍋鏟先放下,你放心,我不是來跟你搶這丫頭的。”


    春花瞪著錢鐵生,心想這丫嘴裏還能放出什麽屁。


    “當然我也不是跟你說欠條的事的,那都過去了。”


    錢鐵生突然彎腰,對著小丫露出慈愛的笑容。


    “你看,我親妹子嫁你哥了,我這親侄女又在你家裏養著,咱們多少也算是個親戚了吧。以後誰欺負你,找我錢鐵生!小丫你過來,叔叔抱抱,看你變重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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