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


    操場上傳來體育老師洪亮的口號聲。


    周思君坐在窗戶邊,歪著腦袋一看,原來是幼兒班的那群小孩在上體育課。


    他突然往桌子上一趴,捂著肚子,哎喲亂叫了起來。


    “周思君,你整什麽怪聲?”


    社會老師停下板書,朝著周思君望去。


    隻見周四軍趴在桌子上,舉起顫顫巍巍的手。


    “老師,我肚子疼,我快拉褲子裏了!”


    引得班上同學一陣哄笑。


    “那你趕緊去啊,還等什麽!”


    這話就像靈丹妙藥一樣,周思君剛走出教室,就跑了起來,身輕如燕。


    探頭探腦的走到幼兒班門口,裏麵果然一個小孩都沒有。


    小丫的粉色書包,他認得。


    周思君拿出放在兜裏的鋼筆,和小丫的掉了個包。


    “拔草幹了五天半,打農藥幹了半天……咋算都是少了我半天工呢……”


    老周坐在窗台邊,歪歪扭扭的在賬本上寫著字。


    耳邊電視的聲音震耳欲聾。


    老周本來就心情鬱悶,被這聲音一吵,更是抓耳撓腮。


    地麵傳來咚咚咚的響聲。


    他不耐煩的看著周思君吼道:“你爹我算賬呢,你個小逼崽子能不能小點聲!”


    周思君眼睛盯著電視,耳朵就像聾了一樣。


    “我說你個小逼崽子!”


    老周剛一起身,袖子碰到了放在窗台上的油筆。


    油筆咕嚕嚕滾了幾下,落在地上。


    老周隻想收拾自家小孩子,一個沒注意,踩在了上麵。


    隻聽嘎吱一聲響。


    他低頭一看,筆殼踩的四分五裂。


    “你個小逼崽子。”


    老周撿起油筆,發現裏麵的筆芯兒還好。


    在賬本邊上劃了兩下,卻怎麽也不出油。


    拿到眼前湊近一瞅,老周火氣更旺。


    筆尖處凹進去,筆珠子磕沒了。


    “你個小兔崽子!”


    老周氣鼓鼓的照著周思君的屁股一蹬,周思君一個踉蹌,朝著門口跌去。


    正好撲進了母親懷裏,差點撞翻母親手裏端著的菜。


    “周武,你瘋了,你沒事蹬孩子幹啥?”


    老周歪著鼻子,指著周思君罵道:“跟個跳馬猴子似的,沒一點老實氣,我看著就煩!”


    他一邊說著,一邊關掉了電視。


    老周媳婦把菜放在桌子上,瞪圓的眼睛嘟囔著:“小君,你別捅咕電視了,過來吃飯!老周,你先別算的賬了,都是一個村子的,又跑不了,趕緊過來先吃飯!”


    周思君看的正起勁,電視關了不說,屁股還猛的挨上一腳,歪著嘴巴喘著粗氣。


    老周被帳氣的腦瓜仁疼,使勁朝著筆芯吹了口氣,藍色的筆油通過沒珠子的筆尖噴到手上。


    老周手指一搓,越搓越藍。


    “你別跟那油筆較勁了,小君那裏有筆,你再換一根。”


    “對了,你不是說你姨夫給了你一根鋼筆嗎,給我用下。”


    周思君還在為剛才的事情慪氣,看見父親過來,飯也不吃的,直接把身子轉到一邊。


    “你個小逼崽子,老子還治不了你了。”


    老周瞪了周思君一眼,拽起了他的書包。


    “正好前幾天剛買了一瓶墨水,我看看這墨水咋樣。”


    老周擰開鋼筆後蓋,把筆插進墨水中。


    用力一捏。


    隻見墨水裏出現了一條半透明的水花。


    “真能糊弄人,墨裏兌水了?”


    老周嘟囔著,把墨水往眼前一湊,裏麵還有一股難聞的尿騷味。


    “咯咯咯咯咯。”


    周思君看著父親這邊,聽著父親的話,一不小心樂出了聲。


    “這不能往裏兌尿了呀。”


    老周把鋼筆拿起來一看,軟管裏麵的墨水也變了顏色,而且比墨水裏的顏色更淡。


    他在窗台上擠了一點,湊過去一聞。


    那味道直衝天靈蓋。


    他看著周思君,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個小逼崽子,你往裏吸尿了是吧?”


    周思君被罵得發懵,這鋼筆明明是從小丫那裏拿來的。


    還沒等他解釋,父親已經走到他跟前。


    “我剛才就看你不爽了,你個小逼崽子,你還報複我!”


    老周做事一根筋,抄起旁邊的雞毛撣子,朝著周思君的屁股打去。


    吃過晚飯,小丫坐在窗台邊上一動不動。


    透過玻璃反射,裏麵倒映著小丫滿是愁容的臉。


    春花看了看石英鍾,平日裏小丫早就跑過來讓她打電視了。


    她走到小丫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小丫的肩膀。


    誰知小丫一個轉身,撲到春花的懷裏哭了起來。


    春花不知道小丫怎麽了,隻能摸著她的頭輕輕安慰。


    哭了幾分鍾,小丫才從袖子裏拿出一支鋼筆,哽咽的說道:“姨姨,大爺爺給我的鋼筆摔碎了!”


    春花拿過鋼筆,打開一看,筆尖從中間彎曲,分向兩邊。


    就像是人劈了個叉。


    小丫委屈巴巴的嘟囔道:“都怪朱小虎,他撞倒了我的文具盒,把我的鋼筆撞壞了……”


    春花拍了拍小丫,示意她不要難過。


    跑到櫃子邊上翻找了起來。


    “啊!”


    春花拿出一根有些生鏽的舊鋼筆,在小丫麵前晃了晃。


    小丫更委屈了。


    “姨姨,我不想要舊的,我想要我的新的鋼筆……”


    一邊說著,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春花搖了搖頭,把鋼筆擰開,捏著軟管裏的小吸管往前使勁一懟,固定筆尖的頭伸了出來。


    拿著小丫的鋼筆如法炮製,把舊鋼筆的頭換到新鋼筆上。


    看著“煥然一新”的鋼筆,小丫眨巴著眼睛,像寶貝一樣摟在懷裏。


    “姨姨,你真厲害。”


    小丫把臉上的眼淚抹幹,抱著春花的胳膊,小臉貼在了上麵。


    春花被誇的喜笑顏開,可看到掛在牆上的日曆,心又被揪了一下。


    過幾天就是表哥陳德勝的婚禮了,她應該沒有資格去了吧。


    “春花妹子。”


    第二天中午,春花剛做完午飯,正蹲在地上,撤掉灶台裏還沒燃盡的柴火。


    聽到門開,還以為是小丫迴來了。


    可這聲音顯然是大人的。


    春花抬頭一看,愣了一下。


    隻見來人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風衣,沒有劉海的頭上,燙了一頭大大的波浪。


    春花趕忙起身,臉上爬滿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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