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兩個孩子餓的吃稻糠的樣子,柱子媽就算脾氣再大,骨子太硬也不得不服軟。


    她把拄著的棍子放在一邊,跪在地上。


    朝著麗麗腿下爬去。


    “嗬嗬嗬嗬嗬。”


    看著周剛的大老婆像狗一樣卑微,麗麗捂著嘴巴,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你現在可以給我拿米了吧。”


    柱子媽從地上爬起,低垂著腦袋。


    這一跪,擊碎了她所有的自尊。


    “成,你等著。”


    麗麗走進廚房,拿著盆,舀了小半盆。


    又拎起泔水桶,往盆裏倒了一點泔水。


    “你……”


    柱子媽氣得渾身發抖。


    “狗不就得吃泔水嗎?”


    麗麗有些嫌棄的把盆推到柱子媽旁邊。


    “米就是這個米,你愛要不要。”


    柱子媽已經沒有力氣打架了,況且周剛那個王八蛋還不知道貓在哪裏。


    她瞄著四周,彎下了身子。


    米裏摻著泔水,用水洗了幾遍,還感覺有點味道。


    柱子媽生著火,眼淚不停流進嘴巴裏。


    炕上有了溫度,屋子裏終於多了一點暖意。


    兩個小孩吃了大米飯,臉上恢複了點血色。


    柱子媽沒吃兩口,雖然燜好的大米飯已經沒有了泔水的味道,可還是氣的咽不下去。


    “嘶。”


    被子已經鋪好了,王明誌脫下外套,想要鑽進被窩裏。


    可這一簡單的動作疼得他齜牙咧嘴。


    柱子媽坐在旁邊,看在眼裏。


    她一把掀開王明治身上的秋衣。


    秋衣之下,王明誌幹瘦的後背上有一塊大大的青紫色。


    柱子媽一碰,王明誌疼得直吸冷氣。


    “姑,姑姑,我沒事。”


    王明誌趕忙拉下秋衣,鑽進被窩裏。


    他背對著柱子媽,身子不自覺的抽泣了起來。


    “媽,哥他為什麽哭?”


    柱子年紀小,不記得中午哥哥被自己爸爸打了一拳的事,更不記得中午爸爸說過王明誌是野種的話。


    可柱子媽記得,王明誌也記得。


    “睡你的覺,別說話。”


    雖然這些年王明誌在自己娘家養著,可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


    柱子媽咋能不心疼。


    她疼的撕心裂肺,恨的咬牙切齒。


    “你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隨著大門口出現港田的亮光,周剛哼著小曲,拎著燒雞和小菜走了迴來。


    “還不是銀行裏的人太肉,我拿戶口本都不成,非說大額的現金需要本人來取。我在那裏耗了一個下午,他們實在耗不下去了,才給我拿。”


    周剛放下酒菜,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


    “你說那娘們傻不傻,都這麽多年了,還用我們倆剛結婚時設的密碼。”


    麗麗抽出信封裏的錢,眼睛放光。


    “你大老婆還挺能攢,這得有好幾千吧?”


    周剛早就餓的饑腸轆轆,掰下雞腿在嘴裏嚼著。


    “攢了八千塊錢呢。”


    畢竟是意外之財,麗麗欣喜的不得了。


    “周剛,既然把錢拿了,咱們走吧,我不想在這個破地方呆了。”


    過慣了城裏的繁華,哪能受得了鄉村的寂靜。


    誰知周剛一把把信封搶了過來。


    “我迴來是幹嘛的?是惦記著家裏的這點積蓄嗎?把錢給我,明天我幹票大的,讓咱們錢生錢,變成更多的錢!”


    春天風大,從窗戶的破洞刮進屋子裏,吹的房子裏的東西噠噠直響。


    兩個孩子已經睡著,柱子媽瞪圓的眼睛。


    今天受的侮辱,簡直比活的前三十年受到的都多。


    柱子媽越想越氣,拄著棍子,朝著外麵走去。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月亮被風吹進雲彩裏,若隱若現。


    村子裏漆黑一片。


    還好,還有一點月光照亮了地上的路。


    柱子媽走到了以前的家中,看著自己曾經一心經營的家,被鳩占鵲巢,越想越氣。


    風聲唿嘯,仿佛有鬼魂在耳邊竊竊私語。


    柱子媽腦子裏耳朵裏充斥著一個聲音:毀了它……


    周剛心想著明天拿著這筆錢去買巨額保險的事,和麗麗早早就睡下了。


    他並不知道院子裏多出一道人影,正在躡手躡腳的往牆根上搬著柴火。


    柱子媽的傷口早就扯開,血順著鞋流了一地。


    她像著了魔一般,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


    拽出去年冬天上山上采的鬆樹針,這是很好的生火工具。


    一根火柴點燃,鬆樹針在柴火裏發出點火光。


    春風一吹,火光衝天。


    柱子媽坐在地上,仰天大笑。


    看著房子變成一片火海,才拄著棍子匆匆離開了。


    春花夜裏起夜,隻見後窗戶外火光衝天。


    她忙穿好衣服朝著外麵跑去。


    大半夜的街道上已經出現了不少村民,都朝著同一方向跑去。


    村子裏的房子一個挨著一個,況且中間還擺放著柴火,一家著火,另一家怕是也會遭殃。


    周剛的鄰居嚇得直哭。


    “是男的都來搭把手!”


    村長被找來,披著衣服,對著圍觀的男人們大聲喊道。


    男人們紛紛上前,把柴火抱到一邊。


    咣當一聲響,房梁塌落。


    男人們嚇了一跳,紛紛避開。


    大火燒了幾個小時,好在中間的柴火已經被搬走,沒有連累到鄰居家。


    最後一點火苗熄滅,天已經蒙蒙亮了。


    大多數人已經迴家睡覺,隻剩下幾個膽大的還在這裏駐足聊天。


    屋子裏的東西被燒成灰燼,隻剩下些殘垣斷壁。


    炕上,兩個人形的東西蜷縮著身材,燒的烏漆抹黑的。


    柱子媽迴去,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等睜開眼睛時,發現兩個孩子已經背著書包上學去了。


    她隱隱約約,記得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個夢,在夢裏放了一把火。


    張奶奶突然開門進來,對著柱子媽大聲說道:“原來你在這裏,你快迴去看看,你家昨晚著火了,被燒成灰了!”


    柱子媽嚇了一跳,忙從被子裏鑽了出來。


    拄著棍子,朝著家裏走去。


    昨晚救火的人還在家裏補覺,換了一批老太太小媳婦,在竊竊私語。


    有的孩子還被捂住了眼睛。


    看著柱子媽被找來,都閉上了嘴巴。


    村長皺著眉頭指揮著,房子起火時,沒見屋裏有人唿救。


    沒想到迴到家裏沒睡多大一會,張子茂就突然拍自己家門大聲喊著,周家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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