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可不是,你奶奶死的時候還裝進棺材埋進土裏。老話說的好,不都是入土為安了,那化成灰了,靈魂還能安息嗎?”


    村長是嬸子的舅舅,按照親緣來說,嬸子也算是先進分子了。


    嬸子不理解,春花更不理解。


    “就那火葬場剛建的時候,我還問過我舅。我舅說現在還沒強製火化,保不齊啥時候就都得火化了。咱們趕的時候不好,以後可能連個全屍都沒有。”


    嬸子說著竟然,有些傷感。


    春花輕輕的搖了搖頭。


    人都活在當下,死後變神變鬼,或是投胎消散,那都是下輩子的事了。


    “對了春花,李大根被送到省城醫院裏有幾天了,有消息沒?”


    聽到李大根的名字,春花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們沒有任何可以聯絡的工具,如果想聯係,隻能靠寫信。


    如果是寫信,光這兩天,也郵不迴來。


    春花惦記著信的事,又等了五天,也沒見有信。


    劉嬸的小賣部在村委會裏,不光是賣東西,也是個收發室。


    平日裏郵差都會把信放在那裏。


    誰去劉嬸那裏買東西,再相互轉告。


    春花尋思著是不是沒有人轉告她,放下手中的農活,朝著村委會走去。


    在路上遇見一男一女。


    男的看著眼熟,女的穿著小貂,燙著一頭大波浪,塗著大紅嘴唇,走路一扭一扭的。


    “周剛,那村姑剛才看我!”


    三人擦肩而過沒多遠,女人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胳膊一甩,嬌嗔的跺了下腳。


    “麗麗,甭管她,她是妒忌你好看,像花一樣。”


    周剛一笑,五官擠在一起。


    臉上的皺紋像包子上的褶子一樣。


    “哼,我真要跟你迴到這個破村子裏嗎?”


    周剛諂媚的搓著手。


    “麗麗,咱們說好了,迴去見見我媽。”


    麗麗像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手指放在鼻子下,撲哧一樂。


    “還有見見你那個母夜叉一樣的大老婆。”


    周剛用手刮了一下麗麗的鼻子,撒嬌的說道:“什麽大老婆小老婆,你就是我唯一的老婆。”


    兩人接著向前走。


    那路上突然竄出來一個消瘦的女人。


    光禿禿的頭頂已經有了些許黑色,正是前段時間被毒瘋了的韓嫂子。


    韓嫂子攔在兩人麵前,指著周剛。


    麵無表情的說道:“報應!”


    “不是,你個瘋子說誰是報應?”


    莉莉哪裏是善茬,用力推著韓嫂子的肩膀。


    被韓嫂子直勾勾的眼神看的發毛,周剛扯開麗麗,朝前快步走。


    “村子裏啥時候多了一個瘋子,你跟她計較幹什麽?”


    韓嫂子還站在路中央,指著麗麗的背影,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


    聲音陰冷的說道:“你也是報應。”


    “春花,確實沒有你的信。”


    劉嬸拿著厚厚的一遝信封,翻了又翻。


    看著春花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劉嬸從口袋裏抽出幾根爆米花。


    “這一袋有點潮了,我嘎噠牙呢(無聊的吃零食的意思),小孩子都愛吃,你給小丫拿迴去。”


    春花忙擺手,她這一出來,兜裏也沒拿錢。


    “都是些便宜東西,又用不了幾個錢。”


    劉嬸一邊說,一邊扯過來一個小袋子。


    “再說我剛才都賣錢了。”


    劉嬸說著,臉上露出八卦的表情。


    “周剛你還記得不,就是幾年前跟別人跑的那個。”


    春花搖了搖頭。


    “就是柱子他爸!我這貴煙隻剩下兩盒,都被他買走了。你剛才來的時候沒看見嗎?他身邊還領著個女人。”


    劉嬸撇著嘴巴,眼睛放光。


    “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媽沒了的事,人都埋土裏了幾天才迴來。自己迴來就算了,還領了個小的。柱子他媽也不是個善茬,這下他家裏又熱鬧了!”


    沒了老太太使喚,柱子媽有氣兒沒地方撒。


    看著屋子裏的兩個小孩,一肚子火。


    自從老太太死後,這兩個小孩也變得神經兮兮的。


    柱子媽真怕是這老太太的鬼魂迴來,給兩個小孩衝撞上了。


    坐在炕上,解開腳上纏著的布條,腳後跟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臭味。


    最裏麵的一層布被黃水浸濕,粘在腳上。


    隔了幾天,還是化膿了。


    “他媽的,什麽時候死不好,非趕這個時候死。”


    柱子媽一邊低聲咒罵著,一邊指著王明誌。


    “你幫我把碘酒拿迴來!”


    王明誌拿過櫃子上的碘酒,塞到柱子手裏。


    柱子戰戰兢兢地把碘酒放在媽媽旁邊。


    柱子媽擰開蓋子一看,隻剩下幾滴了。


    傷口的疼痛讓她更加心煩意亂,對這兩個孩子吼道:“我都快疼死了,你們兩個還不趕緊去幫我再買一瓶迴來!”


    柱子嚇的縮著脖子,眨著眼睛看著王明誌。


    王明誌小聲說道:“姑姑,我們手裏沒有錢……”


    “沒錢就先去賒賬,等把碘酒買迴來,我再把錢給你們。”


    兩個小孩不敢說啥,朝著外麵跑去。


    剛一出門,就看見一男一女,朝著大門走來。


    王明誌突然拽住了在前麵兩步的柱子。


    驚訝的問道:“柱子,那不是你爸爸嗎?”


    自己出生沒多久,爸爸就跟人跑了,柱子哪裏有印象。


    他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朝著院子裏走來的男人。


    可周剛扯著麗麗的手從柱子身邊走過,也沒有停留。


    “那倆都是你的野種?”


    麵對麗麗的譏諷,周剛總是諂媚的附和,這一次卻把臉拉了下來。


    “你幹什麽,攥疼我了。”


    麗麗嗔怪著把手從周剛手中抽出。


    “唉,你等等我!”


    麗麗順著周剛打開的房門,鑽了進去。


    柱子媽正揉著腳麵,聽到有人說話,抬起頭來。


    和周剛的眼神撞個正著。


    麗麗在一邊捏著鼻子,一臉嫌棄的說道:“我還以為是你媽在搓腳丫子,原來是你大老婆,嗤嗤嗤。”


    柱子媽看著這個跟人跑了幾年的負心漢,竟然還領了一個小的迴來,氣不打一處來。


    她一把抓住纏著自己傷腳的布條,朝著麗麗扔去。


    “我撮腳丫子?那你就嚐嚐我的裹腳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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