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年輕時也不是什麽善茬,還沒等春花的拐棍掄過來,撲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春花,我知道你怪我,你怪我沒把丫頭送給好人家,你打死我吧,照著我的腦袋打!”


    老太太扒拉著花白稀疏的頭發。


    “你爹媽死早,我沒有好好照顧你。你把我打死了,我下去跟你爹媽賠不是。你把我拉到屋子裏再打,打死直接找個地方埋了。省著外人知道你因為一個外姓的丫頭打死了自己親奶奶,戳你脊梁骨!”


    奶奶坐在地上,直抹眼淚。


    春花氣的渾身發抖,她一把把拐棍甩在了奶奶旁邊。


    咣當一聲響。


    老太太抬頭看向倉房。


    見春花已經迴到了屋子裏,自己也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她小聲嘟囔道:“這下子可真是壞菜了,這死丫頭估計又不理我了。”


    春花撿起燒好的炭,生起了火。


    她把小丫包裹的嚴嚴實實,緊緊的抱在懷裏。


    她以為奶奶變好了,大娘變好了。


    結果大家還是欺負她,算計她。


    就連這個能給她一點點溫暖的小人,她們也想殺死她。


    春花絕望的抹了一把眼淚。


    滾燙的眼淚落在小丫的小臉上。


    小丫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


    迷迷糊糊的帶著哭腔小聲說道:“姨姨,我怕……”


    春花早已淚流滿麵。


    她惱怒自己不能說話安慰小丫,隻能緊緊的把小丫抱進懷裏,用力的搓著她被凍僵的小手小腳。


    溫暖的米湯流進小丫的嘴裏,小丫半睜著眼睛,兩滴眼淚滑落到耳朵上。


    “姨姨,我死了嗎?”


    春花眼眶通紅,溫柔的搖了搖頭。


    “我剛才看見媽媽了。”


    小丫聲音哽咽。


    “我去追她,她不等我。她一個人跑了,又把我丟下了。”


    春花緊緊攥著小丫的手,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


    “姨姨,我死後會見到她嗎?”


    春花撫摸著小丫的頭發,堅定的搖了搖頭。


    “那是一個夢吧。”


    小丫說著,又閉上了眼睛。


    “春花,春花啊!”


    老太太一手拄著拐棍,一手端著小半盆雞湯,站在倉房門前喊了半天,裏麵也沒有迴應。


    她舉起拐棍,對著倉房的木門敲了下去。


    咣咣咣,咣咣咣。


    春花輕輕的拍了拍小丫,打開房門,惡狠狠得看到奶奶。


    “都是我的錯,是我眼瞎,沒看清那家的狼心狗肺!”


    奶奶說的咬牙切齒。


    “這雞湯是我剛燉的,你給那丫頭喂下,應該能好的快一點。”


    春花麵無表情的盯著老太太,手接過裝著雞湯的小鐵盆。


    她猛得一轉手腕,雞肉連著湯汁劈裏啪啦的落在地上。


    春花一鬆手,小鐵盆也落在地上,發出咣當一聲響。


    “春花,你怎麽能……”


    老太太鼻子氣歪了,剛要指責春花。


    隻見她目光下移,盯著自己手裏的拐棍,又看了看自己的那隻老腿。


    老太太嚇得趕忙把拐棍扔到一邊。


    “嗬。”


    春花冷笑一聲,鑽迴倉房裏去了。


    “這個死丫頭,要不是指望著用你換點彩禮,我早就想毒死你了。”


    迴到屋裏,老太太把鐵盆狠狠的摔在地上,瞪著眼睛,咬牙切齒。


    這三天裏春花沒敢出去劈柴,奶奶在門口再喊,也不迴應。


    用米湯喂了三天,小丫的身體終於恢複了些。


    她貼在春花的身邊,緊緊抱住春花的胳膊。


    “姨姨,苦姑娘真的能治感冒嗎?”


    春花不太確定的點了點頭。


    “太奶奶說你去山上找苦姑娘,掉到洞裏去了。她抱著我去找你。”


    想起那天的經曆,小丫身子還是不自覺的抖了抖。


    “你掉洞裏了嗎?出來之後找到我的嗎?”


    春花搖了搖頭。


    “太奶奶騙人,太奶奶為什麽要騙人?”


    春花解釋不清,她緊緊的把小丫抱在懷裏。


    在小丫的小腦袋瓜裏,還讀不懂大人世界的惡。


    “媽,小嬌懷上了!”


    劉建國手裏把手裏拎著的燒雞放在廚房。


    “什麽,你們檢查出來了?我說小嬌最近怎麽總惡心。”


    大娘喜出望外。


    “是男是女?”


    她一邊剁著燒雞,一邊問道。


    “嗨,現在計劃生育管的嚴,還分什麽男女。你沒看村子裏的標語嗎,‘女兒是個寶,同樣能養老!’”


    “還得是個男娃,不然就像老二家,絕戶了。你沒問問醫生?”


    “現在都不興說。”


    劉建國拿起一塊雞肉放進嘴裏。


    “也沒事,反正你倆也年輕。要是生個女孩子,過兩年再生一個。”


    “你不怕被罰死,我還怕被罰死呢。我們倆可沒有多少存款。”


    “瞧你說的,還能讓老劉家從你這斷後了不成。你爸我倆就算砸鍋賣鐵,也得湊錢讓你生出個男孩子。”


    “肚子裏的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


    劉建國不愛聽,嘟囔道。


    “要是個男娃最好,省著費二遍事,還能省下不少錢。”


    “哎呀,媽,你別念叨了,讓小嬌聽了不好。”


    劉建國壓低的聲音。


    “我今天就好好炒上幾個菜,犒勞犒勞我那還沒出世的大孫子。”


    “你不用那麽麻煩,這雞肉就行。對了,小嬌說她中午想吃餃子。”


    “蘿卜餡的還是白菜餡的?”


    “小嬌說她饞酸菜了,想吃酸菜餡的。”


    大娘一聽,眼睛放光。


    古話說的好,酸兒辣女。


    肚子裏的肯定是個大孫子了。


    “你去冰箱裏拿塊肉,我去撈酸菜。”


    大娘來到酸菜缸前,打開蓋子,嚇得朝後麵蹦了幾尺遠。


    一隻灰溜溜的大耗子正在酸菜缸裏撲騰,嘴裏還吱哇亂叫。


    “這死東西,霍霍的我這一缸酸菜都不能要了。”


    大娘正在嘟囔,劉建國走到了身後,朝著缸裏看。


    “媽,這酸菜還能包餃子不?”


    “你廢話,用老鼠霍霍過的酸菜包餃子,我還怕藥著我那寶貝大孫子呢。”


    “哎呀,早知道剛才去鎮上買迴來兩顆好了。”


    “你真是有錢沒地方花,在農村還買什麽酸菜。”


    大娘搶過劉建國手裏的肉。


    “我先把肉化上,你去你奶家撈兩顆酸菜迴來。我那天去時看見了,春花醃得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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