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出了病房,支棱著耳朵。


    要是她出去的功夫柱子媽再辱罵或者動手,那一架肯定是不能避免的。


    也許是周醫生的話奏效了,病房裏異常的安靜。


    春花放下心來,朝著旁邊的小賣部走去。


    小賣部裏的東西琳琅滿目, 以前春花來也就買些生活必需品。


    現在要挑小孩子能吃的東西,一時亂了頭緒,花了眼。


    自己小時候要買東西需要去供銷社,現在倒是方便了,就是兜裏沒有幾個錢。


    她看著麵包,方便麵,火腿腸咽著口水。


    上次吃這些東西記不得是什麽時候了。


    “難得呀,春花,今個兒出來買吃的?”


    劉嬸看著春花打趣道。


    “啊啊啊啊啊!”


    劉嬸把手伸進玻璃櫃裏,指著其中的一個圓溜溜的麵包。


    春花點了點頭。


    “這玩意我得賣一塊五,你這樣吧,給我一塊三就行。”


    劉嬸笑意盈盈。


    春花感激的點了點頭。


    劉嬸姓劉,春花也姓劉。


    劉嬸曾說過,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子的。


    所以每次春花來都會給她抹點兒零頭。


    原來麵包拿在手中的感覺是這樣的,摸起來很軟,一捏還會反彈。


    春花想起小時在供銷社裏買過的麵包,沒有這個白,摸起來硬硬的。


    可那算是她童年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


    一進病房,看見柱子媽還在惡狠狠的盯著病床上的小丫。


    仿佛想要剜了心,泡上酒。


    春花坐在小丫跟前,擋住了柱子媽的視線。


    她撕開包裝,小心翼翼的揪下來一塊麵包,放在了小丫的嘴邊。


    小丫餓狠了,急不可耐的張嘴咬了下去。


    差點咬到春花的手指上。


    麵包的香氣蓋住了方便麵的味道。


    在病房的那一頭,柱子拽住媽媽的衣領,大聲叫嚷道:“我也要吃麵包,我也要吃麵包!”


    “你看你媽像不像個麵包!”


    柱子媽一瞪眼睛,柱子立刻閉上了嘴。


    三瓶打完,已經日曬三竿。


    春花背起睡著了的小丫,朝著家裏走去。


    也許是這孩子實在太累了,拔針的時候都沒有醒過來。


    春花吃了幾口冷水泡饅頭,拿上鐮刀,躡手躡腳的鎖上了門。


    又耽擱了幾個時辰,怕是在下霜前稻子是割不完了。


    聽著門被鎖上的聲音,小丫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著春花離開的方向。


    她走到廚房,翻找了起來。


    廚房的一側放著一個有些掉漆的紅色櫃子,它被兩個長板凳支著,懸在空中。


    小丫搬著板凳,來到了櫃子前。


    吱呀一聲。


    厚重的櫃門被打開。


    裏麵露出白花花的大米。


    小丫盯著大米,喘著粗氣。


    剛才掀開蓋子,耗費了她不少力氣。


    春花出去的晚,迴來也晚。


    到家時,已經皓月當空。


    頂著大太陽幹了一下午,多少有點頭疼。


    在廚房裏咕咚咕咚喝下半瓢涼水,春花走進了屋。


    要說這小孩子膽子忒大,屋子裏黑咕隆咚的,她也沒哭鬧。


    隻是坐在窗戶邊,趴在窗台上,不知道想什麽。


    啪的一聲,春花拉開燈繩。


    窗戶上映照出小丫有些疲憊的臉。


    “啊啊啊啊!”


    春花繞到小丫前麵,用手摸了摸她扁扁的肚子。


    她知道小丫肯定是餓了,因為這一天小丫隻吃了一個麵包。


    不一會兒,廚房傳來劈裏啪啦的響聲。


    小丫迴頭,看著房門若有所思。


    春花迴來時,去地裏摸了兩個土豆。


    配上有些幹癟的茄子,屋子裏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俗話說的好,土豆孬茄子,撐死老爺子。


    園子已經罷園,剩這兩根茄子,還是春花舍不得吃,留下的。


    土豆和茄子在鍋裏燉的軟軟的,爛爛的。


    和著湯澆在大米上,簡直是人間美味。


    春花給小丫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


    說實在的,勞作了大半天,春花早已饑腸轆轆。


    比起小丫吃的小心翼翼,春花簡直狼吞虎咽。


    嘎吱一聲響,春花捂住了嘴巴。


    她把嘴裏的飯吐在手上一看,裏麵竟然有一個米粒大的石子。


    春花再吃一口,又吐出一顆石子。


    她不解的看向碗中的米,大米中摻著點石子沙子都很正常,可不應該有這麽多。


    “啊啊啊啊啊!”


    春花一把把小丫麵前的飯端到跟前,拿筷子快速的翻找起來。


    不光自己的飯裏有,小丫的碗裏也有很多黑色的石子。


    她說怎麽吃起來嘎吱嘎吱響,原來裏麵進了沙子。


    月黑風高,加上燈光昏暗。


    春花急著做飯,淘米時也沒有仔細檢查。


    “啊啊啊。”


    她對著小丫擺了擺手,示意她先不要吃。


    忙朝著廚房跑去。


    這米不是第一次吃,以前吃過很多頓,都沒有這麽多的石頭。


    怕是耗子在米櫃子上盜了個洞。


    春花繞著裝米的紅櫃子左右轉了幾圈,上麵完好無損,連隻螞蟻都鑽不進去。


    她又打開櫃子蓋,拿著電棒朝裏照。


    原本幹淨的米裏摻了不少沙子。


    肯定是人幹的!


    春花拿起門鎖試了又試。


    門鎖完好無損,自己迴來時門還是鎖著的。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是人從窗戶進來了。


    春花又仔細檢查了一下窗戶上的鉤子,從外麵是打不開的。


    她看向坐在炕上一言不發的小丫。


    後者雖然垂著腦袋,可眼睛若有似無的瞄向自己。


    小丫幹的。


    一股火氣直衝天靈蓋。


    春花盯著小丫。


    如果她能說話,一定要問問小丫,她為什麽這麽做。


    自己三番五次的救她,幫助她,她為什麽要這麽對待自己。


    春花看向小丫,眼中盡是失望和悲涼。


    她提起小丫的衣領,再次扔了出去。


    春花拿起靠在牆邊的簸箕,把摻有石子的米都裝了進去。


    五度的燈泡多少有點昏黃,加上勞作了一天,頭暈眼花。


    春花挑著米裏的石子,心煩氣躁。


    她不懂這孩子為什麽這麽狼心狗肺。


    從八點挑到了夜裏十點,春花不停的打著哈欠。


    可心裏煩躁的很,根本睡不著。


    啪嗒一聲。


    一根帶著枯葉的樹枝打在窗戶上。


    要下雨了。


    春花看著窗外,煩躁的感覺越發明顯。


    屁股就像針紮一般。


    最後長歎一聲,朝著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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