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沉來不及思索,就帶著百餘騎發動衝鋒。


    衝鋒之際他怒吼著,他們兄弟三人還沒吃過這麽大的虧!


    “衛固小兒!”


    侯沉怒吼著,手中長槊斜指前方,對左右呐喊:“殺!”


    就在他迴頭正麵之際,一枚箭矢摜入他口中,聲音戛然而止。


    周圍部曲怒喝喊殺,馬匹踐踏,火把搖曳。


    侯沉整個人後仰栽落,後方馬匹躲閃不及,馬蹄踩踏在胸膛魚鱗細紮甲片,當即口鼻噴湧血漿。


    緊接著又是一騎從他身上踐踏而過,大多數騎士衝到車隊西側,紛紛以右手所持矛戟紮刺。


    多是試探性紮刺,沒有敢貼近車輛三步範圍內。


    還有十幾名部曲騎士張弓吊射,瞄著車隊正中一條線。


    趙基絲毫不懼,與這些遊騎對射。


    當他連續射落四五人時,這夥遊騎開始後撤。


    並下馬步射,表現的十分勇悍。


    趙基胸膛中箭,更是一步不退,兩個虎賁親兵持盾上車,蹲在他左右兩側為他遮擋箭矢。


    又射擊十餘箭,對麵步射遊騎終於崩潰,箭矢稀疏起來。


    趙基射出最後一支月牙鏟重型箭矢後,就知道箭壺空了。


    將畫弓丟在車上,轉身一躍下車,韓述遞來一杆長戟:“屯長!”


    趙基接住,戟杆沾染血漬,抓在手裏有些濕滑。


    也顧不得這些,雙手握持就闊步上前將一道人影從馬上挑落。


    躲過馬匹衝撞,扭頭見一名虎賁被撞的後退貼在車廂上。


    “擂鼓!”


    大喊一聲,迎著另一名騎士斜刺紮去。


    對方的長矛被鐵戟側枝撥開,鐵戟再次紮中,馬匹前衝,騎士被鐵戟橫枝頂住並推落馬下。


    還要掙紮而起,邊上韓述持矛紮到對方麵門,頓時不動彈了。


    韓述一擊得手立刻後退,邀功一樣扭頭去看趙基,一臉的血,眼睛倒映火把光芒,看不清楚神情。


    趙基上前邁步手中鐵戟投擲而出,十幾步外另一個騎士被紮落馬下。


    馬匹前衝貼著韓述手臂跑過去,嚇的韓述悚然一躍。


    “不要分心!”


    趙基將韓述扶穩,身邊一名虎賁也對著衝來的人影投擲長矛,卻沒能紮中。


    另有一名受傷的虎賁奮力甩出火把,打在馬頭,對方馬匹受驚,人立而起長嘶不已。


    一名持弩親兵靠近瞄著,馬匹前蹄落下,當即扣動機簧,強勁弩矢直接將對方射落。


    親兵什長唐憲持戟橫在趙基麵前,左右揮動鐵戟:“屯長!退後幾步!”


    他鐵戟上綁著火把,就在這時候一名敵騎投擲長矛,貼著唐憲肩膀飛過,險些爆頭。


    趙基從腰後包囊裏抽出短矛,抓著唐憲後背將他往身後扯,右臂投矛而出,傳來一聲慘叫。


    又有兩個親兵挽盾持矛從左右上前,立盾在地,架起長矛。


    趙基見火光人影,又是一矛投出。


    接連五根短矛投出,後腰攜帶的短矛用盡,韓述又遞來半捆。


    對方騎兵多集中在車隊西側,虎賁背靠車輛,反倒可以專心廝殺。


    趙基這裏很快形成一個突出部,將西側道路遮蔽截斷。


    鼓聲突然停歇,就聽一人唿喊:“韓韜中箭!”


    “鼓聲不能停!”


    又有人唿喊,鼓聲再次敲響,隻是節奏急促。


    鼓聲有了變化,車隊後方魏興也做好了準備,人人矛戟上紮好火把。


    魏興察覺鼓聲變化,以為是催促他們進攻。


    當即對左右大唿:“持火把的是夥伴!隻殺敵騎,不問步兵!”


    “隨我衝!”


    當即狠踹馬腹,對著敵騎身影衝去。


    幾個受傷騎士舉著火把停留原地,這時候相裏暴、衛固騎馬靠近,後麵是舉著火把的縣兵,更遠處是一人舉兩枚火把的第二屯隊。


    衛固勒馬,見火光照耀下,敵騎散亂無序,各處虎賁依托車輛頑強反擊,戰鬥積極性很高。


    當即扭頭大喊:“持火殺敵!”


    他喊話之際,相裏暴就帶人衝了上去。


    纏鬥中的敵騎陸續潰散,繞山坡而走。


    山溝各處,都是持火把追逐的虎賁騎士。


    衛固這才上前,車隊各處的虎賁也都結伴去追殺、索敵。


    車隊前端,衛固見周圍地上橫臥四五匹傷馬,又去看趙基:“阿季?”


    “無事,我們贏了!”


    趙基抬手握住胸前箭杆試了試,見箭杆輕易搖擺,傷痛感微弱,當即拔出。


    貼著火把看了看,見箭簇沒血,也就隨手反握裝入自己箭壺裏。


    “救治傷員,打掃戰場,搜集箭矢、弓弩和鎧甲之類。”


    趙基對身邊幾個什長囑咐一聲,又左右看一眼,問韓述:“楊吉呢?”


    “不知。”


    “你巡查車隊附近,找不到就算了,你們抓緊時間休息。”


    趙基說著拍了拍韓述以及其他親兵肩膀,這才跟著衛固到一邊。


    衛固取出水囊,直接問:“侯氏部曲約有多少?”


    “算上後續來的騎士,前後約三百左右。”


    趙基從衛固手裏接過水囊,也顧不得是生水,小飲一口漱口,然後扭頭朝一邊吐掉。


    又問:“大兄,侯氏部眾多少?”


    “兩千戶。”


    衛固略迴憶,就說:“分置三處,侯靜三兄弟各領一處,有莊園、冶煉場、牧場三處。侯靜在莊園,主耕種、紡織,不足二裏路程。”


    “阿季,這路程近在眼前,火光動靜頗大,也沒能盡數截殺敵騎,我軍虛實已然暴露,這說明已無法夜襲。”


    趙基略分析,就說:“不能拖,不能讓侯氏召集勇壯備戰,也不能讓他們逃亡。真逃走了,就是數不盡的隱患。我這就帶人壓上去,先把莊園圍了,等人手聚集,就嚐試強襲。”


    頓了頓,又說:“李樂明日就會來襲,今夜必須破侯氏莊園,得其鎧甲器械以及馬匹。隻是想要順利破入莊園,就要采取非常手段。”


    衛固反問:“可是要縱火?”


    “是,侯氏受創極重,人心驚亂,若是久攻不下,人心自定更難攻陷;我軍銳氣折斷,再遭遇李樂威脅,可能會潰散。”


    趙基語氣平靜:“隻能縱火,增其混亂,利於攻戰。”


    衛固聞言抬手咬自己大拇指,兩三個唿吸後,有了決斷:“務必一鼓破之!”


    “是,傷員收治一事就拜托大兄了,可先騰出車輛運輸受傷夥伴返迴營地。梁道兄會妥善治理,輕傷的俘虜也一並押解,少些殺戮。我們的敵人是匈奴,這些人少死一些,來日助力也大一些。”


    “我自會處理,阿季先飲水、休緩體力。”


    “是。”


    趙基應下,對衛固拱手,轉身就迴到車隊旁,這裏已生出一堆堆小營火。


    親兵什長唐憲正坐在營火前擦拭一口劍,就用劍穿過幾塊胡餅、馬肉片架在火上炙烤。


    見趙基走來,唐憲挪動屁股:“屯長,今夜斬首幾人?”


    “殺的終究是河東人,我寧肯少殺幾個。”


    趙基落座,接住另一個親兵遞來的水囊,裏麵混了少許酒液,他端起暢飲幾口,就遞還對方。


    坐在他對麵的一個親兵咧嘴笑說:“屯長高義,可這侯家部曲又有幾個好人?”


    唐憲也說:“是啊,我們衝上來還敢持械與我們廝殺、死戰不退的,已經不是尋常的百姓了。”


    趙基對麵的那個親兵還提起一顆剛解下的頭顱:“屯長你看這麵容、牙口,是個胡兒。”


    這時候另一個親兵提著一串頭顱,腳步沉重走來,癱坐在火堆旁:“你那終究是黑頭,我這還有個黃頭胡兒。”


    仿佛找奇珍一樣,這人從四個頭顱裏找出一個,就那麽舉著展示,滴瀝的血液順著他手掌向下流淌,滲入他的皮革護腕隙縫。


    唐憲才說:“侯家兄弟最依仗的還是雜胡,後麵來襲的騎士,多是牧場的雜胡。這些殺就殺了,礦場裏的人會冶鐵、鍛造,這些不該殺。”


    趙基點著頭:“我在稷山時隻聽人說過侯氏富強豪橫,倒是沒聽說他們豢養雜胡。”


    “雜胡也受匈奴人欺辱,這才投靠侯氏,得以立足。”


    唐憲解釋一句,他將烤熱的麥餅、肉片解下幾片,遞給趙基。


    趙基隻是點頭,想想也對,那些被脅迫的人,是很難成為武裝部曲的。


    如果侯氏集團是個門派,武裝部曲起碼是外門弟子,其他部曲最多就是個雜役弟子,最多的還是奴仆。


    投名狀這種東西,古今皆有很難例外,最多就是換個稱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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