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叛國一事很快在京都傳開。


    大街小巷均是百姓質疑聲音:


    “大將軍保家衛國二十年,怎會叛國?此事我絕對不相信!”


    “沒錯!而且大將軍母親就是被倭國那些畜生活活害死的,大將軍恨之不及,除非瘋了才去投靠殺母仇人!”


    “是啊,也不知道陛下怎麽想的,還真信了?”


    “噓!”


    百姓按住友人,瞄到四周無人,才敢繼續道:“……小點兒聲!”


    若被有心人聽見她們講究當今聖上,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那名百姓扯開她手臂,一臉氣憤,“真替大將軍覺得憋屈,腦袋別褲腰上廝殺多年,換來得竟是這般待遇!”


    “唉……好在陛下並未遷怒將軍府其他人,否則江氏一族豈不是都得……”


    百姓望著近在咫尺的將軍府門不忍再說下去,唯留一聲聲歎息。


    將軍府內。


    江家人集聚廳堂。


    江阿翁位於首位,周青木坐於一側,其餘各院主子和孩子們均站在廳堂中央。


    而近身隨從和粗使隨從則在廳堂外齊聚。


    江阿翁正襟危坐,掌心輕撫太師椅的扶手。


    他掃視一圈,眸中的迷茫逐漸轉為清明,“將軍府一遭落難,不知日後如何?今兒我命你們聚集此處,也是不希望你們說我將軍府刻薄。”


    雖說女帝目前還沒有殃及將軍府的心,可一旦江錦華歸來……


    他不了解其中誤會,卻了解女帝忌憚之心。


    如果‘叛國一事’發展到不可收拾,那麽將軍府或許也會被……


    江阿翁閉上雙目,胸口幾經起伏,到底是壓了下去。


    現下小輩都在等他做決定,他不能軟弱,更不能有任何悲傷。


    ……他的女兒還沒迴來,一切尚未定論,將軍府絕不可自亂陣腳!


    江阿翁語畢,阿二、阿三帶隨從抬著幾個半人高大箱子走來。


    江阿翁拿出賣身契,語氣極淡,“府中不論主仆,隻要不想留的,都可上前領十兩銀子。”


    “你們不論是主還是仆,領了銀錢後、於今夜子時從後門出府,我要你們日後不可再出現京都!”


    對於江阿翁所言,將軍府的各個主子們倒是沒有任何異議。


    大將軍不過兩房小侍,子嗣並不算多,上上下下加在一起也沒幾名主子。


    周青木當然不走,而兩位小侍都生了孩子,跟將軍府共同榮辱,均未有過離開之心。


    安懷清更是不會走。


    至於宋玉,他跟江符兩情相悅,也挺直腰背站在一旁。


    倒是那些粗使下人,心中思緒萬千。


    她們生怕女帝發怒,一氣之下誅了將軍府九族。


    待到將軍府被抄了家,她們豈不是什麽都沒撈到手?


    下人們衡量半刻,‘撲通’一下跪到地上。


    “迴翁公,奴婢家中上有重病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奶娃子,請恕奴才不能陪將軍府繼續走下去。”


    “翁公,奴婢家裏也有一位老父親……”


    “奴才也……”


    “……”


    一人跪下,之後便是更多人跪下。


    江阿翁看著每一個熟悉麵龐,無奈一笑。


    在府中生活幾十年,他看著一個又一個下人進府,幾乎記住了每一人的樣貌,更是知道一些熟識仆人的近況。


    就比如說最先跪身之人,她早在多年前就沒了母父,也因眼界頗高,遲遲未遇良人。


    而第二名懇請的……應是孤女。


    至於第三名,家中什麽情況來著?


    “嗬……”


    想著、想著,江阿翁扯唇一笑。


    妻主說得沒錯,來將軍府做仆人的人,都是看在‘一品將軍府’的名頭,哪怕在府中多年,也不會生出半分感情。


    “莫要說了,想走便走吧,過去阿二那處領銀子便可。”


    人就一條命,他不會逼迫別人跟他一起守著不知是否有明日的將軍府。


    讓她們於夜半從後門出府也是為隱蔽些,否則被有心人看見或是抓住,她們不會落得好結果。


    銀子發了一箱又一箱。


    到最後,下人都走了個幹淨,剩下的隻有貼身隨從、和隱匿暗處的暗衛。


    阿大領著所有被江阿祖救下的孩童們來到廳堂之外,有編號和無編號的人加一起至少有三百餘名。


    她們‘撲通’一聲跪在雪地上,語氣是一絲不苟的誠懇:


    “我等願為將軍府效勞!”


    江阿翁捏緊雙拳,克製好半晌,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多謝各位的不嫌棄。”


    妻主說過,她所求不多:國安,民安,將軍府安。


    妻主成為將軍之前,家人均已故去,僅留冰冷牌位。


    一品將軍府最開始也隻有妻主一人,而後是那些撿到的孤女、孤子。


    再然後……就是他,和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們。


    將軍府延續至今,看似得了很多,實際亦如當初,半點都沒多……


    “父親,這樣很好,有我們這些真心守護將軍府的人,足矣。”


    江阿翁失落神情周青木都看在眼裏。


    父親並非氣奴仆不忠心,如今將軍府的以後兇險異常,父親既然拿了銀錢,就是希望盡快遣散他們,以免殃及無辜。


    可當真看到輝煌一時的將軍府在一夕之間變得淒涼,父親難免心痛。


    江籬也跟著點頭,“人不在多,忠心即可。”


    江符也上前安慰幾句,就連不善言語的江笛也跟著不住頷首。


    “說得對!”江阿翁緩慢起身。


    帶領眾人來到祠堂。


    所有人都等候在外,唯有江阿翁一人進入。


    不多時,他雙手托著一副被血液染紅的盔甲走出。


    多年過去,上麵的血液已然發黑,卻也能看出這副盔甲當時經過何等慘烈場麵。


    江阿翁垂眸,顫抖的手撫過盔甲,仿佛能感受到妻主生前遭受的巨大痛苦。


    她被畜生嚴刑拷打了多日,都沒說出下一步計劃,誓死扞衛大嶽國。


    也永遠留在了她征戰多年的土地上……


    不僅妻主,還有他女兒江錦華,驃騎大將軍征戰邊境二十載,用性命做賭注換來的山河安定,豈能容他人置喙?


    江阿翁高舉托盤,望向江籬姐妹三人。


    “沈家出發二十日有餘,不日你們母親便抵達京都,這是你們阿祖對大嶽國鞠躬盡瘁的證明,帶去麵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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