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也就是江笛生父點頭,“迴將軍,確實如此。”


    當時他痛的想死的心都有了,神智也不是很清晰,待醒來,就看到身側江笛。


    江錦華繼續發問,“隨從可有看到昏睡過程?”


    盤問逐漸有了明確指向,江籬偏頭看了眼江符、又瞅了瞅江笛,愈發覺得自己以前瞎了。


    兩人不論性格還是長相都相似,但是將軍府所有女郡也都有相似之處,這也是為何無人懷疑的原因。


    李林搖頭,“那日奴侍嘴饞,突然想吃多種食物……便命隨從分頭去買了。”


    生產之前,他們三位小侍每日都會同接生奴夫閑聊。


    當日,接生奴夫所提及食物都是他想吃的,還嘴急得不行,這才讓隨從盡快買來。


    巧得是隨從們剛出府,他肚子就劇烈疼痛起來……


    江錦華詢問周青木,“你還記得幾位接生奴夫都是何人嗎?”


    周青木也從江錦華問話中嗅出一絲不對。


    況且昨日他也看到江符、江笛過分吻合的笑容,心中不免產生懷疑。


    忙跟阿二擺手,“取賬簿來。”


    府中出賬簿都有詳細記錄,事無巨細。


    不過事情已過去二十多年,就算知道是誰,這些人也有可能故去,應該很難找到了。


    阿二很快拿來賬本,並在上麵找到李林、張敬的接生奴夫。


    江錦華言簡意賅,“去找!”


    阿大領命,“是!”


    江符全程一言未發,目光卻時不時地看向江笛,心中浮起疑慮,又不願相信。


    父親……就是她的父親。


    ……怎會是別人?


    阿大腳程極快,算上年邁奴夫行路緩慢耽誤的時間。也不過用了一個時辰。


    “將軍,人已帶到!”


    當年家主請來的都是京都較有名氣的接生奴夫,均為本土人士,很是好找。


    經由一番打聽,阿大直奔住址,一下找到當年給李小侍接生的人。


    而給張小侍接生的奴夫早就隨經商女兒遠走它鄉了。


    奴夫似乎知曉將軍為何叫來自己,甫一進廳堂便重重跪下,蒼老聲音顫抖不已。


    “將軍……並非小人有意欺瞞,實在受您府上張侍郎威脅,小人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不敢不從啊!”


    “你撒謊!父親威脅你做什麽!”像被戳中什麽一般,江符猛地起身,就要衝過去。


    “按住她!”


    阿大謹遵將軍之命,上前擒住江符,“得罪了,三少郡。”


    江符武力不及阿大,幾次掙脫不開,赤紅雙眸突然定向江錦華,大聲嘶吼。


    “父親已經死了,母親還想他走的不安寧嗎!父親在世就沒得到您半點寵愛,連死後您還要如此絕情?”


    “阿符……”


    周青木想勸解,被江錦華攔住,“讓她說!”


    江符卻倔強垂眸,再不言語。


    “你不說,那就由我來說!”


    江錦華深凝江符,目光犀利如刀。


    “張敬陪伴你二十餘載,你對他感情深厚我可以理解,但你仔細想想,如果你是他親生女兒,他真會那樣對你?”


    “多年間,隻要他不開心,第一時間就是打你,你身上有多少傷疤難道還要別人幫著你數?”


    “阿符,人總得用心去看,而不是任情感蒙蔽雙眼!”


    江符抬眼,猩紅的眸子像絕望,又像委屈。


    終究是自己女兒,江錦華軟了聲音,“我江家從不生出孬種,你細細想來,而後麵對現實,莫要讓真正與你為至親的人蒙在鼓裏。”


    一句‘至親的人’,讓江符含在眼中的淚水徹底落下。


    從母親詢問李叔郎開始她就覺得不對。


    可她還是不能接受……共同生活二十四年的父親,怎會突然之間就沒了親情?


    沒了父親她還有什麽?


    她什麽都沒有了……


    感受江符的無言順從,江錦華睨向接生奴夫,“你最好一字不落地說出當年實情,否則……”


    她取下別在腰間軟鞭,語氣極輕,卻冰冷至極。


    “本官會的刑罰,有多種。”


    “說、說……小人說!”


    奴夫本就是個膽小的,不然也不會僅憑張敬威脅,就跟著做了敗壞道德之事。


    “張侍郎根本……沒有身孕……”


    “當年張侍郎無意聽見……聽見兩位新晉太醫為李侍郎診脈,她們不確定結果,便在外麵合計是否請師傅過來。”


    “而她們所謂的結果就是……李侍郎腹中為雙胎。”


    “張侍郎就在那刻動了‘不勞而獲’的心思……”


    張侍郎不僅買通診脈太醫,更是買通了他這個接生奴夫,命他在接生之時給李侍郎少量服用安神湯藥……


    當年三少郡最先出生,隨後就被他抱去青鬆院。


    與此同時,另一房小侍誕下四少郎,而李侍郎腹中那名晚些出生的嬰孩就成了五少郡。


    “都說醫者母父心,你們瘋魔了嗎!”


    周青木也是生產過的人,知道生產中喝下安神藥意味什麽。


    那樣產夫怎會有力氣產子?


    稍有不慎,就會一屍兩命!


    他悔不當初,“早知道我應該守著他們……”


    奴夫知道自己做了傷天害理的事,隻能不住磕頭。


    當年她既為活命,也是為了數額龐大的銀錢,才會頭腦一熱做下此事。


    江錦華輕聲安撫,“不怪阿竹,將軍府那麽多事要忙,你怎麽顧得過來,隻要有人蓄意想做壞事,你如何也防不住。”


    到了此刻她才明白,為何張敬總想著爭寵。


    原來他急切想擁有自己的孩子,也好傍身。


    不是自己生的,他終歸信不過。


    “雙胎?張敬沒有身孕?那江符是……”


    李林是那種反應極慢的人,聽了奴夫全盤托出,才懵懂似的呢喃。


    卻又像不確定一般,用求證眼神望向家主,府中他最相信的隻有家主。


    周青木迴以點頭,“阿符是你的孩兒。”


    李林這才晃晃悠悠起身,淚眼婆娑地看著江符。


    淚珠劃過他下頜,吧嗒、吧嗒地掉落。


    他早就忘記身前還有個矮幾,一腳踩翻,差點跌倒。


    還是被按在廳堂之中的江符衝去,一把接住人。


    觸手熱感讓她覺得陌生,怔然鬆手。


    被人騙去二十四年的孩子近在眼前,李林怎可能再讓她離去。


    把人用力拽在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阿符……我是你父親啊!你本可以跟阿笛一起長大……也是父親最愛的孩兒,卻被奸人騙了去……”


    江符依偎在李叔郎懷中,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


    李叔郎摟著她說了好久、好久的話,比如自己在他膝下會如何幸福之類的……


    她……還真有幸見過幾次。


    江笛自小不愛說話,李叔郎卻從不打罵,而是溫柔教導。


    他就像溫暖春風,拂過自己被張敬毒打後的心靈。


    記得兒時隨江笛去往青榕小院,李叔郎總是和藹笑著,沒有猙獰麵孔,也沒有柳條、棍棒、甚至尖刀……


    好溫暖……真的好溫暖……暖得她想就此長眠不醒。


    “……父親。”江符低喚一聲,疲憊身軀陷入睡夢之中。


    李林輕撫女子長發,滿眼慈愛,“睡吧。”


    廳堂內的人早已散去,給父女倆留足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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