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女,三少……”


    三三鑽進馬車,沒想到二少郡也在,猛地收住即將出口的話。


    江籬擺手,“無妨。”


    二姐又不是傻的,自己查了這麽久的倭寇,她早有察覺了。


    三三忙道:“迴世女,如您所述,三少郡的確不在刑部。”


    江籬頷首,“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馬車簾幕掀起又落下,繼續向城邊跑去。


    江簇不明所以,“怎會牽扯到江符?”


    自從六妹夫郊山遇險,江籬就一直神神秘秘的。


    對外放出六妹夫被山匪襲擊消息,背地裏查得快要冒煙兒了。


    且今年她初到戶部上任,還突然告了長假前往淮縣。


    又把一向不喜的宋玉、江符一同帶去,怎麽看都不像她能做出的事。


    六妹種種所為都奇怪得很。


    “二姐怎麽不說江符為何參與其中呢?”江籬收斂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然。


    “參與何……”


    江簇還想發問,卻被馬車外的聲聲怒吼打斷。


    “誰讓你做這些無用之事的?”


    “庶出就是庶出,永遠沒有嫡出的知道體恤母親!”


    “原以為你終於爬上刑部郡中位置,也該是聰明人了,不想還是如此愚蠢!”


    “你管那些個卑賤之人有何用?是對你的仕途有幫助?還是對所辦案子有幫助?真是愚蠢至極!”


    中年女子一甩長袖,氣得一身胖肉都跟著顫抖。


    “母親……所言極是,但若棄那麽多條性命於不顧,女兒做不到。”


    被怒罵的女郡低垂頭顱,語帶執拗。


    “逆女,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中年女子猛然抬手,眼見巴掌就要落下。


    可那個一向逆來順受的庶女竟躲開了。


    “畜生,你還敢躲……”中年女子怒急嗬斥,在看到來人後頓住。


    江籬鬆開扯在沈欣後襟的手,微微一笑,“下官參見懷寧侯。”


    江簇也與之拱手。


    “江世女……江少卿,你們怎會出現此地?”沈芝自下而上地打量二人。


    此處為京都最偏僻的角落,什麽鋪子都沒有,唯有一處破廟。


    住在這兒又皆是些衣衫襤褸的乞討人。


    江家二女過來做什麽?


    京都誰人不知她們沈家跟江家不對付!


    這倆人卻突然現身維護逆女,到底是何意思?


    難道沈欣找了靠山?


    該死的,她就說這個蠢貨不靠譜!


    “不日倭國和親使團便會進京,我等前來安頓乞討之人。”江籬隨意找了個借口。


    沈芝撇嘴,一臉鄙夷,“和親使團抵京,你一個戶部郡中跟著摻和什麽?”


    這分明是禮部的差事,怎得把職責給她們江家了?


    哼……京都各個官員最是功名利祿,都對江家馬首是瞻,一個個眼睛都跟瞎了似的!


    她江錦華不過有個好母親罷了,如果沒有她母親的慘烈犧牲,她能混上一品驃騎大將軍之位?


    真當武將的軍功有那麽好得?


    江簇上前一步,端得是姿態恭敬,“下官正是奉陛下之命代禮部迎接使團。”


    “嗬……”


    沈芝嗤笑。


    “既是過來疏散乞討人的,那就做好你們的本職,過來攪擾我沈家、家事作甚?”


    放著正事不做,還有閑心過來拉走沈欣,她們將軍府的人倒是愛管閑事!


    “母親,江世女和江二少郡並非攪擾,她們……”


    “啪!”


    沈欣唯恐母親殃及江家姐妹,才出言解釋。


    不想被甩了重重的一巴掌。


    “逆女,你當你是誰?若沒有本侯,你會有今日人生?”


    “沒有本侯,你個庶女在後宅連口飽飯都不可能吃上!是不是人上人當久了,便忘記自己來時路了?”


    “還敢忤逆本侯,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你信不信本侯能讓你怎麽爬上來的,再怎麽栽下去!”


    沈欣僵直良久,才抬手擦過唇角血跡,低聲應答,“母親說的是。”


    江簇沒想到懷寧侯能如此瞧不上自家庶女,不僅動輒打罵,還說出這等傷人的話,有些看不下去。


    “懷寧侯此言差矣,沈少郡三元及第,為刑部員外郡,後又三年晉升三次,而且年紀輕輕身兼二職,堪為女郡表率。”


    “再者說,百夫長一職乃陛下親賜,您確定要在街上辱罵聖上親封的百夫長?”


    江簇壓低聲音,不動聲色地搬出女帝。


    懷寧侯雖為閑散職位,沒有實權,但終歸是從三品的官員,她也不能把話說得太過,隻能拿‘陛下親賜’來施壓。


    沈芝身形一頓,下意識掃視偶有路過的百姓。


    江簇所言提醒她了,在街上罵庶女確實不妥。


    若被有心人聽了去,還以為她瞧不上陛下親賜的官職呢。


    沈芝擰眉,沉聲道:“你們記住,救得了沈欣一時,可救不了她一輩子!”


    語畢,沈芝拂袖而去。


    “沒事吧?”姐妹二人走近沈欣。


    對上江家姐妹的擔憂目光,沈欣心中劃過一股暖流,搖了搖頭,“……多謝你們,多謝。”


    眼瞧女子紅了眼眶,江簇輕撫她背部,無聲安撫。


    沈欣緊咬下唇,忍住脆弱淚滴。


    從小她就知道,哭是最沒用的事。


    與其哭泣,還不如趁此工夫把事情做到更好。


    如此……母親才能認可她。


    可事到如今,她忽然對以前想法產生質疑。


    “努力真的有用嗎?”


    為了得到母親一句誇獎,她沒日沒夜地查案、斷案,一兩日不睡也是常有的事。


    在她不懈努力下,終於晉升為刑部郡中。


    還有行宮狩獵那次,她與一頭巨大黑熊纏鬥了足足兩個時辰。


    每當被黑熊按倒在地,她心中所想都是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


    隻要得了狩獵第一名,她就能得到母親笑臉。


    然後母親也會像別家長輩一樣,撫摸她的頭頂,說著誇獎話語。


    結果呢?


    母親卻隻道一句:‘就連庶出的人都能得到如此福分,實乃祖上蒙蔭,福澤子孫’。


    她的所有努力得來的隻是一句簡單運氣好。


    而嫡出的大哥和三弟隻需動動手指,就能被母親時常誇獎,說他們是聰明之人。


    努力……


    在出身麵前,果然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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