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籬步伐很慢,每一步都走的很穩。


    行至青樺院,正巧碰見宋玉提燈從西廂房出來。


    他手中還拿著食盒,似是要出去。


    看到成雙的人影,他那雙不會遮掩眸子、陰的都快要滴出水來。


    安懷清垂了垂眼皮,在江籬經過西廂房、即將進入正房時,突然柔聲說道:“妻主,多謝你背我迴來。”


    江籬瞥了眼宋玉,眉毛一挑,“你是本世女明媒正娶的夫郞,理當如此。”


    安懷清勾唇,頭傾靠在江籬腦後,望向宋玉的眼裏帶著說不出的顯擺意味。


    宋玉氣得額上青筋暴起,食盒的手柄差點被他捏碎。


    “砰!”


    隨著上房門關閉,宋玉徹底維持不住所謂的‘大度’,將食盒摔了出去。


    “誒……側郎,您去哪裏?”


    宋玉的陪嫁隨從見自家主子哭著跑出院子,故意揚著聲調唿喚。


    然而沒起到任何作用,上房的門依舊緊閉。


    正房。


    大紅酸枝羅漢床上,安懷清瑟縮在最角落,還把手背到身後。


    “剛不是挺能說嗎,怎得這會兒倒矜持起來了?”


    江籬站在床下,手拿著三三帶來的擦鞭痕藥膏。


    等了又等,床角的人也不過來,她幹脆把人強行拉來。


    安懷清縮了下手,吞吐道:“我沒事……”


    三三來院中小廚房問廚夫要吃食時他恰好經過,便自告奮勇做江籬最愛的香酥雞。


    可到底是第一次做這個,不知油水會四處飛濺,才防範不當,被燙了一下。


    他不想江籬看見,也是怕她以後不吃自己做的香酥雞了。


    “別動。”江籬再次把他手扯迴來。


    迅速給紅腫、破皮的手指上藥,包紮的手法也極其老練。


    看著小指上的整齊細紗布,安懷清有些詫異。


    江籬還會做這些?


    後者似乎知曉他在想什麽,為其解疑,“從小練就的。”


    “從小?”


    一開始,安懷清還不明白,直到想起今日清晨,頓時恍然大悟。


    他估摸著,應是江籬從小就挨打才練出來的吧。


    想到挨打,安懷清急道:“你的傷怎麽樣了?我也給你上些膏藥吧?”


    他感覺母親下手還是挺重的……並不像父親所說的‘二成功力’。


    江籬大咧咧地坐到羅漢床另一頭。


    手臂隨意搭在一側床架,滿不在乎地迴他,“你再晚些問都該長好了,挨打習慣了這點傷不算什麽,不用上藥。”


    “可你早上……”


    他記得江籬被阿大、阿二拖走時虛弱得很,看著奄奄一息的。


    “那是做給母親看的,否則她非得再打上一個時辰不可。”


    江籬隨手擺弄枕邊的桃花玉佩,麵上掛著一絲狡黠之意。


    安懷清:“……”


    她可哪兒有一點挨打的樣子啊。


    真是的,害他白白擔心這麽久!


    整整一日,他都在想去看望、又怕違背母親命令的煎熬中度過。


    “安懷清。”江籬突然喚他的名字。


    安懷清側眸望她,“嗯。”


    “既然娶了你,我日後一定努力成為一個好妻主……”


    此話一出口,安懷清那雙清亮眸子霎時間彌漫上絢麗色彩,裏麵的愛意更是不加掩飾。


    江籬瞧見他的變化,眼底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愫。


    那句‘我們不可能產生情意’,的話到底沒能說出口。


    隨心換成了,“感情之事,就順其自然吧。”


    安懷清心中猛地一顫,他昨日還是被‘冷落一夜’的人,今兒忽然一切都變了。


    江籬不僅解釋為何宿在西廂房,還說她們之間可以繼續發展下去。


    巨大驚喜砸來,讓安懷清感覺腦袋好像不是自己的,嗡嗡響個不停。


    心跳也隨之加快,好像要鑽出胸膛一般。


    他很想讓自己顯得穩重、矜持一些。


    可迴答的時候,還是泄露了內心激動,“是!世女!”


    “嗯……剛不是叫妻主?”


    第一個字江籬拉著長音,還揚了揚調子。


    安懷清鬧了個大紅臉。


    他看到宋玉提著食盒,猜想他也打算給江籬送吃食,才會醋意上頭,故意叫了聲‘妻主’氣他。


    當時他也很心虛,不確定江籬聽到會不會把他扔在院子裏。


    還好……她沒有,可他卻不敢再喚了。


    不過此刻是江籬自己要求的。


    他喚了……應該沒問題吧?


    安懷清躊躇半晌,才緩慢開口,“妻主?”


    “嗯。”


    江籬微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不錯,跟院裏那聲很像,就是沒那會兒的軟糯。


    安懷清見她沒有任何不耐,眼睛一亮,又道:“妻主。”


    “嗯。”


    “妻主。”


    “什麽事?”


    “妻主。”


    “你有完沒完!”


    ……


    “叩叩。”


    夜已深。


    三五敲響正房的門。


    “什麽事!”


    門開,世女墨黑長發披散於腦後,穿著中衣出來,看來已經安寢。


    別為三五為什麽知道,隻要看世女夾雜火苗的雙目就知道了。


    如若世女睡不好,脾氣會很大,她和三六的屁股可是經常遭殃呢!


    三五替自己捏了把汗,但又不能不說。


    青樺院的大小事都由她來管理著,遇事總得稟報啊。


    “世女,宋側郎跑出去了,此時還未歸來,可否去尋?”


    “不必,他愛跑就去跑!”


    將軍府很大,能容他跑一夜還跑不到頭。


    江籬瞪她,“你就為這事找我?”


    三五吞吞吐吐,“是…是。”


    江籬沒說話,大力踹了三五一腳。


    關門之際,留下一句,“以後他的事不用找我。”


    聽到關門聲,安懷清睜開眼簾。


    他還是睡的不安心。


    哪有男子睡床,反讓妻主睡小榻的。


    還是跟妻主換一下吧。


    安懷清躡手躡腳從床上爬起,來到距小榻最近的一層幔帳後方。


    壓低聲音,“妻主,還是去床上睡吧。”


    江籬剛在榻上躺好,懶得迴話。


    借著一盞盞昏黃燭光,漫不經心地打量紗幔後的身影。


    男子身著白色中衣,身材纖細,隱在紗幔後顯得若隱若現,有種想讓人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欲望。


    “妻主?”


    “妻主…睡著了?”


    安懷清抬手,欲想撩起幔帳一看究竟。


    “迴去。”


    聽著帶有冷意的二字,安懷清斂起眸子,默默走向床邊。


    他不明白,不久前江籬還說順其自然呢。


    為何突然又變得如此冷硬了?


    “你是男子……矜持著些。”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時,側間傳來一聲類似數落的話。


    安懷清想到適才舉止,耳根發燙,一下鑽到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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