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某天下午,剛長成少年的神武昭華,在海邊意外邂逅一名年紀相仿的美麗少女。


    第一眼,他隻看到佳人背影,心中就已明白,她來自軒轅山,是自己的敵人,當除之而後快。


    可同樣是那一眼,他對她卻完全提不起絲毫殺意,反而多了個滑稽且不禮貌的想法,就是抓住那柔順長發綁成的馬尾辮。


    馬尾辮在和煦春風中,歡快地跳躍著,就如少年知慕少艾之心,怦怦跳個不停。


    神武昭華好像魔怔了一般,在腦海中想象著無數張少女迴頭後的容顏。然而,當少女真的迴過頭時,他才真正懂了,什麽是“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少女也不知為何,並沒有因為眼前這隻“呆頭鵝”而著惱,反倒展顏一笑。這一笑,少年又懂了,什麽是“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迴風之流雪”。


    於是,他也笑了,笑得那麽陽光、那麽清澈、那麽發自心底、那麽觸及靈魂。


    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就傻傻地,互相笑著,笑著,直到族人們的唿喚聲遠遠傳來,也沒能說上一句道別的話。


    但從此,他們都走入了他和她的夢中。


    恍恍惚惚,神武昭華第一次牽起了明月晴子的小手,將它們捧在自己的掌心,一生一世都不想分離。


    可很快他們就懂了,現實有多麽殘酷。每當殺戮聲起,每當挽歌奏鳴,每當見到族人的殘軀,每當血色染紅殘陽,他們的心都禁不住一陣陣揪緊。


    這是一場沒有單相思的熱戀,也是一場注定沒有將來的苦戀,他們不會得到任何親友的祝福,一旦事發便將遭遇千夫所指。


    晴子美麗的笑容越來越少,晶瑩的淚珠越掉越多。昭華時常獨坐海邊仰望蒼穹,孤星一生都在追逐明月,可彼此之間那道“鴻溝”,卻永遠遙不可及。


    恍恍惚惚,神武昭華又一次牽起兩隻小手,左邊微微冰涼,右邊絲絲溫暖。一時之間,他也分不清,哪隻屬於晴子,哪隻屬於雪子;因為由手及心,那躍動的頻率,竟然沒有絲毫差別。


    但他笑了,就如第一次那般,陽光、清澈、發自心底、觸及靈魂。無論怎樣,他終究是明媒正娶,將自己最愛的人,變成了自己最愛的妻。


    人生至此,夫複何求!


    主位之上的唐漢也笑了,他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促成了這一對“朱麗葉”與“羅密歐”。


    “本將宣布,新郎與新娘行三拜大禮!”


    “一拜天地!”


    “二拜親師!”


    “夫妻對拜!”


    當三位新人對拜時,酒席那邊轟然作響。羨慕、嫉妒、憤慨、驚奇……各種情緒,浮動交織,其複雜程度,實在難以言表。


    神武力遼垂下眼瞼,暗暗瞥著此前被扛到殿門口的八口木箱,心中不停盤算,是否要鋌而走險,發動雷霆一擊。


    有絕世高手藤野真坐鎮的軒轅山,跟平時的軒轅山,完全就是兩碼事。


    尤其現今藤野真正在主持拜堂禮,除非能直接將他快速撲殺,否則當他以滔天怒火行報複之舉時,逐鹿穀七名長老,不知能有幾人活著迴去。


    “拜堂禮畢!新郎挑新娘蓋頭,稱心如意!”


    唐漢話音甫落,湯顯祖笑著上前,將一把秤杆遞到神武昭華手中。昭華先是左看右看,實在難以看出到底誰是誰,然後顫抖著分別將兩位新娘的紅色蓋頭挑開。


    兩張花容月貌、宜喜宜嗔、完全相同的俏臉,終於露出真容,又引來一陣喧嘩聲。


    神武昭華愣住了,隻看臉,他完全分辨不出,哪個才是他的晴子。此時,右邊的新娘子露出了一絲俏皮的微笑,還偷偷朝著他眨了眨眼,然後又對左邊的新娘子,換上抱歉的笑容。


    他就明白了,一時難以抑製,就想湊到右邊新娘子跟前。


    唐漢看在眼裏,忙輕咳兩聲,提醒道:“禮儀都還沒結束,你猴急什麽?”


    神武昭華這才迴過神來,不由漲紅了臉,趕緊依照唐漢的提示,配合著繼續將剩下的禮儀走完。


    待三人依次行沃盥禮、同牢禮後,終於來到“合巹而醑”的環節。張靜姝端來四個用紅絲線牽連在一起的合巹杯,唐漢則親自往杯中斟酒。


    “合巹而醑,永結同好,甘苦與共,白首不離!”


    伴隨著祝詞聲,神武昭華分別與明月雪子、明月晴子共飲合巹之酒。唐漢帶頭鼓起掌來,其他人也紛紛跟進。


    喜慶熱烈的氛圍越來越濃,越來越溫馨,仿佛這一刻,再也沒有了隔閡,再也沒有了世仇,再也沒有了殺戮與毀滅;剩下的,唯有美好。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凝。請新人解纓結發!”


    神武昭華依言,先後從兩位新娘的頭上解下殷紅的頭繩。而張懋修、張靜姝則分別為新郎新娘剪下一縷頭發,放入備好的錦囊之中。


    至此,這場桃源島上史無前例的拜堂成親之禮,已接近尾聲。成人之美的唐漢,心中快意非常。在他看來,所有人世間最真摯的情感,都值得去珍惜與守護。


    至於今夜過後,到了明天,軒轅山和逐鹿穀,是恢複過往的征戰廝殺,還是迎來全新的發展變化,都與眼前風月無關。


    甚至在靈魂深處,唐漢、“昆侖”還有趙匡胤,也受到了感染,分別陷入了各自的沉思與懷念。


    就在溫情而浪漫的氣息無限伸展之時,虛空中,突然飄來一絲波動,仿佛一顆石子,被投入平靜水潭,蕩起了一圈又圈漣漪。


    “嗯……”


    聽力最強的唐漢,眉頭微皺,率先察覺端倪。


    空靈的簫聲,帶著幾分淒美,若隱若現,似有似無,不知從何處而來。


    唐漢神色凝重地往奉天殿外走去,眾人不明所以,但也陸續聽到了繞梁不絕的簫聲。


    神武昭華一左一右,牽著兩位新婚妻子的手,深情的眼神則片刻不離明月晴子,再也不去顧忌,什麽恩怨情仇、什麽家族盛衰。


    明月雪子全程都是清冷的表情,唯有雙眸,在閃動之間,仿佛帶著幾分深沉的幽怨。


    驀然,簫聲大作,穿透整片空間而來,原先的空靈和淒美,也在瞬間化為瘋狂與淒厲!


    唐漢快速衝出,可四麵八方皆被簫聲所充斥,根本無從判斷,聲音的根源在哪裏。


    正當他沉思對策之際,整座軒轅山,竟於簫聲之中,發生了駭人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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