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日子/思念被雨滴串起/你的笑容/在雨滴裏透明/如一抹陽光/溫暖我的寂寞

    你說/雨總是讓你想起/我的眼淚/黃昏的路燈/宛如我幽怨的眼睛

    從此/我不再輕易哭泣/悠長的別離裏/縱使相思成河

    願你永遠記得的/是我微笑的模樣/如月光一樣皎潔地/映亮你沉沉的夜夢

    我和逸塵在濟南的新家是一個二室一廳的小房子。白色的牆壁,米色的窗簾,淡綠色的地磚。

    第一眼我就愛上了它。摟著逸塵的脖子,問:“我不是在做青天白日夢吧?”

    逸塵刮著我鼻子內疚地說:“太簡陋了,等以後我們有了錢再換大一點的房子,好不好?”

    我搖頭說:“不要啊,對我來說隻要和你在一起,即使住著茅屋瓦房,也如天堂一樣的富麗堂皇。”

    逸塵大笑:“好啊!老家還有一座破瓦房,專門給你留著當天堂好不好?”

    我垂下眼睛問:“逸塵,家裏知道我們的事嗎?爸媽會不會反對?”

    “對他們來說肯定難以接受,不過,他們畢竟是愛我的,他們總是希望我幸福的。他們會慢慢接受,你不用擔心。”

    接下來的日子,我忙碌地穿梭在形形色色的市場,買迴綠色的植物,透明珠子串成的門簾,柔軟的椅墊和沙發靠背,晾衣架,燈具等等。晚上,做好飯菜,看著牆上我和逸塵在海邊的合影,聽著風鈴若有若無的叮當聲,安靜地等逸塵迴家。

    幸福的日子總是長著翅膀,很快,一個月的時光飛逝而過。

    這天晚上,逸塵搬迴一台電腦,書房裏原先的網線留著,逸塵安裝好,對我說:“曉蝶,明天我和兩個同事去北京出差,可能一星期左右,你在家悶的話就上網玩。”

    我點頭。開始給逸塵收拾行禮。

    躺在床上,逸塵撫摸著我的臉,不舍地說:“曉蝶,如果是我一人出差,我就把你也帶上。”

    我輕聲笑:“我總不能一直做你的跟屁蟲吧?一星期會很快過去的。我會在家等你迴來。”

    人在安逸的狀態下會失去警覺。第二天早上送走逸塵,我還沒有感覺到一絲的不安。天空很藍,陽光溫暖,我對自己說,一星期會很快過去。這段短暫的離別,我可以繼續學習和寫作。

    我把筆記本裏我的文檔裏的所有文件拷到新電腦裏。這台舊式的筆記本配置太低,是該淘汰了。可心裏戀戀不舍。它伴隨我三年,在我心情最灰暗的時候,在寂靜落寞的時候,我用它來傾吐心聲。日記是孤獨的產物,是自己與自己的對話。在寂靜的夜裏,把心中的所感所想記錄下來,是一種安慰,也是一種釋放。

    三年的日記雖斷斷續續,卻也寫得好長了。三年的日記分做兩部分,認識逸塵是分水嶺。我想我的日記應該有新的篇章了。我和逸塵終於可以朝暮廝守,比翼雙飛,因此,我新建了一個日記文件,為它命名“笑春風”。

    在“笑春風”的首頁,我寫下那首小詩。

    猶記當年一相逢,萬世此心與君同。

    雪月化做蝴蝶去,人間比翼笑春風。

    那時,我怎能想到“笑春風”我隻寫了三篇就落荒而逃。我又怎能想到,那三篇日記差點要了杜玉的命呢。

    2005年3月5日沒有逸塵在的家是那麽的沉悶枯燥。

    晚上,簡單地吃了塊蛋糕,喝了一杯果汁,一個人蜷在沙發上無聊地看電視劇打發時間。

    電話鈴聲大作。以為是逸塵打來的,因為這個電話,平時也隻有逸塵打來。

    拿起電話我就興奮地嚷嚷:“逸塵,我好想你!你剛走我就想你,以後的日子怎麽辦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調侃道:“莊小姐,小別勝新婚嘛!七天會很快過去的。”

    我脹紅了臉,問:“你是?”

    “孟霜楓。莊小姐,我知道沈主任出差,你初到濟南,人地兩生,一個人一定很悶。怎麽樣,我陪你走走吧。”

    我的記憶裏馬上閃現出孟霜楓的樣子,新潮時尚,幹練簡潔。雖隻有一麵之交,印象卻極深。

    孟霜楓說她就在我家附近。

    盛情難卻。下了樓,遠遠地就看見她站在小區門口,燈光下,一襲修長的白色風衣很是張揚。

    孟霜楓邀我去朝山街上的“香啡閣”喝咖啡。

    我們的話題當然離不開逸塵。孟霜楓抿了一口咖啡,含笑說:“莊小姐,現在我們公司的女同事都很羨慕你。”

    “哦?我有什麽可羨慕的?”逸塵又不是大眾情人,我也不是奪了花魁。這羨慕從何談起?

    孟霜楓並不答,卻問:“你猜我們背後稱沈主任什麽來著?”

    我搖頭。當然特別想知道,但不想當著她的麵表現出來。

    “我們啊,現在稱他‘愛德華八世’。”

    “為什麽?”我揚眉,心裏已隱隱不安。

    “最近公司有人事變動,沈主任沒給你說過?”孟霜楓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淡淡地問。

    我再次搖頭。

    “是沈主任的作風。我想他既然那麽愛你,定是不願你心裏有一絲壓力。”

    我再也忍不住,追問:“到底是什麽事?”

    孟霜楓似乎極無奈,說:“我怎麽感覺自己有搬弄是非的嫌疑?不過,想想這又不是什麽不光彩的事,你知道了,會更明白沈主任對你的感情。”

    我望著她指間的煙絲輕輕嫋嫋,等她說下去。

    “前陣子呢,公司裏有個副總的位置空出來。幾個部門的主任都虎視眈眈。最後,公司的高層篩選出兩個人選,其中一個就是沈主任。要說論資曆論能力,沈主任都稍勝一籌。如果不是節外生枝,副總的位置非沈主任莫屬。”

    “這節外之枝和我有關係,是嗎?”

    “是。”孟霜楓彈彈煙灰,坦然地看著我,“公司高層會議上,有個副總否定了沈主任。他說傳聞沈主任有了新歡,要棄糟糠之妻。他說一個對家庭沒有責任感的男人對工作對公司又會付出多少責任?公司如家,能力與責任相比,當然是責任重於泰山。”

    我心中一寒,這個評論太具殺傷力。

    “我們都為沈主任可惜,私下裏勸他,趁老總未拍板,攜夫人往老總家走一趟。畢竟升遷的機會太難得,升了副總,就可以拿年薪了。況且,老總還是極看好他的。沈主任卻一笑置之,說什麽‘榮遷身外事,知已一生求’。所以,送他一個‘愛德華八世’的稱謂也不為過。”

    後來,孟霜楓都說了什麽我不大記得了,她一直在侃侃而談,評論時尚前沿,感慨青春暗逝。我心不在焉,點著頭“嗯嗯哈哈”算作響應。

    就在我苦於無法脫身之時,孟霜楓接到一個電話。然後她對我說:“莊小姐,會所打來電話晚上有活動,你有興趣參加嗎?”

    “會所?什麽性質的?”我問。

    “守衛家園。都是女性朋友,大家在一起無話不說,共同分享快樂,共同承擔痛苦。不管是誰有了揪心事,大家共同出謀劃策,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我連連擺手。守衛家園,直覺讓我遠離。我想像那樣的會所,形形色色的女人,談論著各自形形色色的家庭生活,共同抵坑入侵者,共同撼衛自己的領土。那麽我,如此與她們格格不入,定是她們所聲討的對象。

    這樣想著,再看孟霜楓,心底生出幾分不安。她把我到底是當作朋友還是當作敵人,或許隻是把我當作頂頭上司的所愛而曲意討好?

    結帳的時候,孟霜楓報了她的手機號說:“莊小姐,你在濟南沒朋友,想找人說話逛街給我打電話。”

    我感動,笑著說:“你的電話倒是很好記。前七位和我的一樣,尾數1314,也就是一生一世。”和她揮手再見。迴去的步履沉重許多。孟霜楓的話像她指間的煙絲,輕輕嫋嫋地纏繞在我心頭。我想像不出沃莉斯――那個不青春不美貌的美國女人,在愛德華八世為她放棄了王位和江山之時,可曾惶恐與不安?

    愛情,可經得起沉重的奉獻?

    2004年3月6日昨晚,逸塵打來電話時已是半夜時分。他叫了一聲“寶貝”,我就聽出他喝了太多的酒。

    因為心疼,忍不住責備他。逸塵說,寶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現在走到哪,不喝酒就辦不成事情。

    生活中是有許多讓人無可奈何的潛規則。

    勸他睡下,心裏一邊擔憂著他,一邊想著孟霜楓的話,久久難以入眠。

    早上,被門鈴聲吵醒。眼皮又沉又澀,心裏很是莫名其妙:這個家,還從來沒有一個拜訪者。收水電費的,也隻有在晚上才敲門啊。

    門鈴聲執著地響著。慌忙起床,匆匆地刷牙洗臉,汲著拖鞋,顧不上換下睡衣,開門。

    我驚呆了。

    門外站著逸塵的母親。

    逸塵春節迴老家和父母的合影就放在這個家裏。所以我當然能一眼認出逸塵的母親。她和照片裏一樣,灰白的頭發梳得紋絲不亂。隻是照片上她慈祥地笑著。此刻卻緊緊地抿著嘴唇,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敵意。

    她徑直走進房子,看到我和逸塵那張放大的在海邊的合影,臉色越發陰沉。

    她封著臉在沙發上坐下來。空氣份外的滯熱。我不知如何開口,不知如何稱唿她。在我的心裏,早把她當做了自己的母親,像逸塵一樣愛她敬她。我曾想著有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到她麵前,大大方方地叫她一聲“媽”,我想我有信心讓她接受我喜歡我。

    可是,現在她就站在我麵前,我的信心蕩然無存。

    我沏了茶端給她,她手輕輕一抬,茶杯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度,水揚出來,然後茶杯落下來,隨著一聲清脆的碰擊聲,杯身四分五裂。

    清脆的碎裂聲讓她身子微微一顫。她似乎也不知從何開口。因為靜默,氣氛顯得很是尷尬。

    忽然她的眼裏蓄滿眼淚,嘴唇哆嗦著說:“你離開我的逸兒,你不要將他好好的家庭拆散了。”說著,她的淚流下來。

    她的淚,她的話仿佛沉重的秤砣掛在我的心頭。我噙著淚,說:“我和逸塵是真心相愛的,我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我。”

    她陡然提高聲音:“杜玉也愛她的丈夫,淼兒也愛她的父親。她們也離不開他。沒有你,他們一家和和睦睦的。”忽然她的聲音低下來,“我的兒子不安分啊,隻有杜玉這樣胸懷寬廣的女人才能容忍他。”

    我無言以對。

    “我求求你,你離開我的逸兒吧。這世上那麽多的男人,你為什麽偏偏纏著我的逸兒啊?昨天我給他算卦來著,說他命中會有桃花劫。如果過了這一劫,他的事業家庭就會越來越順。我求求你,你離開逸兒吧,你不要把他毀了。”

    我將身子扭過去,不願她看見我流下的淚。我聽見“撲通”一聲,慌忙轉身。她跪在地上,老淚縱橫,苦苦哀求:“我求你,你離開我的逸兒,你再不離開他就將他毀了啊!”

    “您別這樣,您快起來,有什麽話我們慢慢說。”我急急攙她起來,淚眼對著她的淚眼。

    在她的苦苦哀求中,我忍不住答應了她。

    送走逸塵的母親,我愣了好半晌。逸塵昨天剛走,今天母親就來了。是誰讓她來的?是杜玉嗎?她又是如何知道這個家的?

    我一直在想像杜玉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從她與逸塵、林雅琴的糾纏裏猜得出她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人,她的心智,她的計謀,不在常人之列。是啊,她能調查出林雅琴的底細,何況我就在她的眼皮之下呢?逸塵向她提出離婚,她知道我的存在。她怎麽會風雨不動呢?

    那麽昨天晚上,孟霜楓是真心陪我聊天,還是受她的指使先探虛實?如果是,那麽我在廈門的時候,她就應該知道我的存在了吧?

    我甩甩頭。自己的想像力一向豐富,是不是我想得太多?

    2004年3月7日夜已經很深了。我依然沒有倦意。

    剛才逸塵打來電話,不厭其煩地問我一天做了什麽。我忍著淚,胡編亂造,強言歡笑。

    我問他那邊談判順利是否順利。逸塵歎了一口氣,說還行。接著問我可想他?

    淚忍不住流下來。逸塵聽出我的嗚咽,說:小傻瓜,我也想你,晚上不摟著你還真不習慣。寶貝,堅強一點,我很快就會迴去。

    逸塵,我明天要迴焦作住幾天。我摸著臉上和腿上的淤痕,這個樣子,如何能見逸塵?

    逸塵問:是家裏有事嗎?

    是我想孩子了,我想迴去看看她。

    也好,路上你要小心,到了焦作給我打電話,代我向孩子問好。寶貝,你真的沒事?

    我真的沒事。逸塵,太晚了,睡吧。

    寶貝,我想摟著你睡。

    我含著淚笑:逸塵,我躺在床上時就想像是躺在你的懷裏,你也想像我就在身邊,好不好?

    掛了電話,不由失聲痛哭。逸塵,你可知道我今天在步行街被人打了?那兩個女人好兇啊!明明是她們撞了我,明明是她們自己將手機扔在地上的,卻糾著我要我賠。我剛爭辯一句,就招來她們拳打腳踢,惡語相罵。

    逸塵,如果你知道了,心會不會很痛?

    你說過要好好照顧我,不會讓我受一絲一毫的傷害。你知道了,一定會內疚自責。

    逸塵,你走了三天,就發生了這麽多想不到的事。如果我明天還在濟南呆著,還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在等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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