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這是夢麽/你的眼眸閃亮如星/夢裏的世界/就是這般的光明

    我問/這是夢麽/你的歎息輕盈如霧/夢裏的世界/就是這般的安寧

    我問/這是夢麽/你的親吻熱情如火/夢裏的世界/就是這般的溫暖

    你的氣息拂過我的長發/執著的力量/無悔的信念/從你的手心/傳輸到我的手心

    我幸福地閉上眼睛/我知道這是夢/是一個有你的/可以觸摸到的/天堂

    ――《夢》

    淩晨一點的接機者寥寥無幾。逸塵非常輕易地就被我鎖入視線。看到他的第一眼,微笑如一滴在湖中漾開的水從心底彌漫開來,頃刻,整個湖麵洋溢著滿滿的喜悅。風,張揚地卷起帷簾,吹來恣意的香。

    我帶著恍惚的醉意向逸塵滑去。他的西服是海水一樣的深藍,白色的襯領仿佛是海的深藍中一抹白雲的投影。他手中的那枝紅玫瑰,如一朵在燈光下低斂的含羞的笑臉。他的目光,亮晶晶的如星照亮的天空。而我就在那片天空下滑翔,我知道那晶晶的亮是心動的光芒。

    我立在他麵前,微微地仰起臉,如一朵花向他綻放。他張開的懷抱是最溫暖的春光將我擁抱。我聞到他的體香,聽到他的輕喚。我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他的唇輕輕地碰上我的唇,接著,他的舌焦渴地探入我的口中,緊緊地纏著我的舌。

    時間停止轉動,世界隻剩下我和他。我和他就是兩粒互相吸引的塵埃,碰撞出炫目的讓人欣喜的光芒。

    逸塵在我耳邊低低說:“曉蝶,我們迴家。”我接過玫瑰,讓他牽著手。外麵飄著若有若無的雨絲,在燈光的照耀下絲絲閃亮。上了出租車,被他擁入懷裏,心裏溢滿溫柔與歡喜。在他的懷抱裏,在他的親吻中,仿佛不是初見,仿佛是久別後的重逢。

    我想起他說過的話,初識君之麵,猶似故人來。我在他懷中抬起臉,映著閃爍而去的路燈,與他癡癡相對。我想著我們的前世,有著怎樣的悲歡與別離。我想著我們的今生,是憑著怎樣的執著與承諾,在這麽長久的等待之後,才得以相見。

    逸塵租住的地方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如他的人幹淨簡潔。那仿佛就是我與他的家,有我熟悉的氣息,有我喜歡的味道。

    沒有一絲一毫陌生疏離的感覺。我與逸塵,真的就如是久別。當他進入我的身體,我們強烈碰撞,緊緊纏繞,我們顛狂,我們歡唿,我們共同感受欲仙欲死的快樂,我們的淚靜靜地流下來。我說,逸塵,我找你找得好辛苦。逸塵說,曉蝶,你跑哪去了,怎麽現在才迴來?然後我們再一次緊緊擁抱,心裏歡喜無限。

    第二天,撐著一把藍色格子的傘,在沾衣不濕的絲雨中逸塵帶我遊鼓浪嶼。我們謝絕了導遊和電瓶車,也拒絕任何要門票的景點,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看著藤蔓間搖曳的小花,聽著樹林間啾啾歡快的鳥鳴,在不經意處,與一幢幢式樣迥然的老別墅邂逅。那些老別墅的名字每每讓我驚豔:榕穀、林屋、春草堂、亦足山莊,無端由地想起胡蘭成初識張愛玲時說的那句名言:“我時常以為很懂得什麽叫驚豔,遇到真事,卻豔亦是不是那種豔法,驚亦不是那種驚法。”雨偶然大了一些,我們就相擁著在人家的門廊下聽悠揚悅耳的鋼琴曲,偶爾,聽見“吱呀”一聲,厚實的大門開了,有白發的老者和善地向我們微笑,撐傘徐徐而去。

    島上榕樹眾多,高大粗壯,穿越了時光的隧道依然蒼翠欲滴。有許多不相識的植物,姿態嫋娜,開著細碎的小花,宛如小家碧玉般清麗。逸塵牽著我的手在竹林掩映的小徑間尋幽,倏然,一片遼闊的海從視線裏跳出,波濤翻湧,浪花如雪。我與逸塵臨海聽風,時間仿佛靜止。在他熱烈的親吻裏,真想時間就此凝固。

    如果說雨中的鼓浪嶼如一首婉約的宋詞,而陽光下的大海就像一首雄厚的交響樂。陽光明媚,沙灘柔軟,搖曳的椰樹林,氣勢磅礴的大海,與逸塵攜手相擁,真是浪漫甜蜜之至。久久地坐在沙灘上相依相偎,眺望海浪起伏,默看夕陽消隱,靜待暮色降臨。因為身邊有至愛的人,心才這般安靜從容。

    在廈門的十天,每一小時每一分鍾,我都感受著逸塵的厚愛與嬌寵,我真真切切品嚐到幸福的滋味。在從廈門迴來後,我發給逸塵一段文字,訴說幸福的感覺――幸福是零點初逢時你送我的那支玫瑰,愛在四目交會時分燦爛綻放,雨中的幽香彌漫了所有的日子。

    幸福是枕著你的臂彎偎著你的暖懷,緊緊握著你的手靜靜端詳你的容顏,是你暴雨狂風般的傾情,是我輕顫著嬌柔的迷亂。

    幸福是早晨燒好的熱水擠好的牙膏,是早餐散發出熱氣的荷包蛋,是飯後的一杯清茶,清香溢滿胸懷。

    幸福是那把藍色格子的雨傘,是細如飛花的雨絲輕輕飄灑,是濃情蜜意在悠揚的琴聲中呢喃。

    幸福是與你同喝一杯水共吃一塊蛋糕,是一起在廚房裏烹製愛的晚餐,是交杯的紅酒,盛滿情意無限。

    幸福是守在窗前等你下班,是你映入眼簾的一瞬狂喜,是你進門來不想放開的擁抱。

    幸福是深夜裏可以觸摸到你的肌膚,可以聽得到你的氣息,是黑暗中的一份安然與從容,是晨曦中一聲低低的輕喚。

    幸福是被你擁著看海,是翻卷的浪花追逐著歡鳴的飛鳥,是記住我們足跡的柔軟沙灘,是灑落在肩頭的明媚陽光。

    幸福是“象牙紅”樹上的朵朵紅花,是與你靜坐聆聽枝頭的鳥鳴,是風帶著春意拂過我們的發梢,是一水蕩漾著波光的粼粼暖流。

    幸福是你牽著我的手穿過擁擠的車流,是街頭駐足你俯首的輕輕一吻,是愛意盈盈的目光微笑著相融。

    幸福是身後閃爍的霓虹,是聽你述說往事時的寧靜,是歡喜與你相識的感恩,是多年以後相廝守的約定。

    幸福是離別前你我眼中的淚水,揮手時的無語心碎,是越離越遠牽扯著的疼痛與無奈。

    幸福是不用思不用想無時不在的想念,是有你在心頭的踏實與溫馨,是寂寂長夜電話兩頭的聲聲唿喚句句叮囑,是千不忍萬不舍“晚安”後的悵然。

    幸福就是我想著你,你想著我,我在你心中,你在我心中。

    逸塵說,曉蝶,幸福就是與你在一起的暮暮與朝朝。你在我身邊時,你是一切;你不在我身邊時,一切是你。

    從廈門迴來的那個晚上,蘇梅來到我的蝸居。我歡喜地告訴她我與逸塵的這段愛情,讓她看我和逸塵的照片。

    有些人在初見時就相互吸引,惺惺相惜,肝膽相照。六年前與蘇梅在朋友家相識,不由自主地走到一起。朋友們都感覺非常奇怪,因為我與蘇梅是個性與見解極端的人,她信仰物質,我信仰精神;她喜歡大紅大紫,而我衷情於輕淡素雅;她喜怒含於顏色,而我總是隱忍委曲;就是外表,她身形高大,我嬌小玲瓏。這樣殊然不同的兩個人怎麽能相知相容呢?有時我們也感覺莫名,我們笑稱這是“殊途同歸”的友情。

    細想,我與蘇梅的友情,是建立在尊重的基礎上。信仰雖不同,卻從不互相貶低排斥,而是互相理解互相尊重互相欣賞。

    蘇梅有短暫的婚姻。她是生性自由的人,容不得一絲的拘束與囚禁。對她來說,婚姻就是牢籠,結婚就是囚禁,她情願跌跌撞撞,也不願像一隻金絲鳥一樣被關在籠子裏。

    聽完我和逸塵的故事,蘇梅擔憂地說,曉蝶,我不否定網戀,每一種愛戀都有其存在的意義。隻是,我擔心你,婚外戀如同玩火,不小心會引火焚身。

    我笑她危言聳聽,說,逸塵會結束他無愛的婚姻,我有信心。

    曉蝶,戀愛中的人總是認為自己的愛情非同一般,其實都是一樣的平凡。對他來說,可能對妻子真的沒有愛情,但肯定有一種親情在心中。親情是更為強大的感情。曉蝶,愛情是永遠鬥不過親情的。愛情如水,隻會越流越遠,而親情是山,永遠屹立在那裏。

    蘇梅,這世上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所以每個人的愛情也不一樣。逸塵是敢做敢當的人,我對他真的有信心。

    蘇梅歎息道,無論如何,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到傷害。身為女人,首先要樹立自我保護意識,不要總幻想做依人小鳥,世道險惡,你怎麽能保證讓你依偎的人有一天不變成獵人呢?

    她的話我哪裏聽得進,我的整個身心都被逸塵占據。從廈門迴來的隻是我的軀殼,我的心留在那座溫暖的小島上。分離的痛苦讓我度日如年,看著他的照片,聽著他的思念,總是淚盈於眶,哀歎有情人不能成眷屬。

    我發給逸塵一首詩:猶記當年一相逢,萬世此心與君同。

    雪月化作蝴蝶去,人間比翼笑春風。

    這首詩在“梁祝”的sh裏見到,瞬間被擊倒,如被點了穴道般動彈不得,恍如舊夢纏繞。

    逸塵說,曉蝶,“五一”我要飛去河南與你比翼雙飛,人生最苦離別,我真想與你日日廝守。白日裏工作繁忙,可夜深人靜之時想起你,柔腸百轉,輾轉難眠。曉蝶,我親親的寶貝,等著我。

    我在日曆上將五月一日用彩筆鮮豔地圈起,每過去一天就會欣慰離相聚近了一天,等距離越來越近時,期待卻越來越讓人焦躁難耐,日子仿佛如彈簧,越拉越長。

    秋水望穿,終於,逸塵來了。

    我們就如兩隻幸福的蝴蝶,快樂地在春風中翩然起舞。我帶逸塵品嚐當地的風味小吃,帶他遊神農山和雲台山。

    “白鶴鬆鬆奇天下,白鬆嶺嶺絕中華”,對神農山來說,最美的景點當然是白鬆嶺。白鬆嶺如一條驕傲的巨龍,氣勢磅礴,又因獨占美人鬆而飄逸瀟灑。山風過處,鬆濤陣陣,嶺上的鬆在陽光下如巨龍身上的龍鱗,銀光閃耀。我告訴逸塵白鶴鬆被譽為“世界五大美人鬆之首”,在白鬆嶺有16000餘株。逸塵望著生長在岩縫和懸崖上姿態各異、風情萬種的美人鬆大大地驚訝了。這麽惡劣的生態環境,白鶴鬆卻生長得枝繁葉茂,怎麽不讓人感慨生命的強烈呢?白鶴鬆一樹一態,一鬆一景,我和逸塵指點著,想像著,這株如白鶴晾翅,那株如天女散花;有的似在迴首望月,有的仿佛低頭沉思。而有兩株在懸崖畔緊緊相偎,如一對不離不棄的情人,我和逸塵看著,不由十指環扣,深情相視。

    雲台山風景絕美也在逸塵想像之外。逸塵也是愛行走的人,這些年走過很多地方,他說雲台山讓他驚豔。我相信他說的是出於肺腑之言,並不是包含了對我的感情誇大言辭。竟秀峰一字排開,峰峰直立,爭奇半豔。小龍溪高低起伏,載歌載舞,這方碧波蕩漾,那方又跌落成銀瀑,瀑下積水顏色變幻,清音如琴。潭瀑峽三步一泉,五步一瀑,十步一潭,那水極為清澈,清澈得讓人心裏透明無波,溫柔得與水融化在一起。這樣的山,這樣的水,讓人想起白居易所言,“閑心對定水,清淨兩無塵”。

    登上茱萸峰,極目遠眺,隻見黃河如一條銀帶閃閃。雲霧倏忽而來,倏忽而去,在群峰間如浪花洶湧,群峰隨雲霧升騰出沒起伏,讓人如臨仙界。

    我告訴逸塵,王維的那首名詩《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就是登此峰所作。我笑著說,下次我再登茱萸峰也要憶山東兄弟了。逸塵大笑,然後緊緊地將我攬入懷,柔情似水地說,曉蝶,希望有一天我可以陪著你遊遍天下,和所愛的人比翼雙飛,人生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此。

    我不由熱切地問,逸塵,會有那麽一天嗎?

    逸塵點頭,目光卻飄向遠方,他的聲音隨著他的目光飄渺起來,會有那麽一天的,曉蝶,最晚等到我們退休就可以在一起。

    我一楞,等到退休?那是多麽漫長的等待啊!我們能等到那一天嗎?白色的雲朵從頭頂飄過投下陰影,就似投在我的心間,久久不散。可是我也明白逸塵的無奈,這麽遙遠的距離不是輕易就可穿越的,再說我能舍棄安穩的工作嗎?我能丟下女兒和父母嗎?即使我能,我隨逸塵到了濟南又能做些什麽呢?難道讓他將我金屋藏嬌?不!那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此外,如果因為我將他的生活弄得一團糟,我又於心何忍?

    第一次我意識到和逸塵之間存在著這麽多的障礙。在迴家的路上,我強顏歡笑,目光投向車窗外,山遙遙,水迢迢,心思隨著車身的顛簸起伏而迷茫恍惚。

    容不得我迷茫恍惚,離別的日子再一次來臨。那一刻,我哭得肝腸寸斷,天昏地暗。直覺裏逸塵是我抓不住的,可是他的淚又讓我感覺安慰。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眼前這個兩度為我掉淚的男人,我在他的心中,是不是也是極讓他難舍難離的?

    逸塵走後的好多天,下班我總是害怕迴家。因為一到家,所有恩愛的情景都生龍活現。或許是廝守在一起的甜蜜映襯出形單影隻的痛苦,我越來越依戀聽到逸塵的聲音。一聽到他的聲音,仿佛是在茫茫的大海中抓到了可賴以生存的浮木。逸塵,他卻不知道他有多大的魅力,他不知道他的一句話,可以讓我升入天堂,也可以讓我跌入地獄。

    那一晚在電話裏我們正兩情濃鬱之時,逸塵忽然問我有沒有人給我介紹對象。我笑嘻嘻地說有,還不少呢。逸塵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曉蝶,如果身邊有合適的人,你一定不要拒絕自己的幸福,我畢竟離你太遠,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我每每想到你一人孤單寂寞地生活著,心都是痛的。如果你找到真正的幸福,即使忘了我,我亦心甘。他還說到晚上女兒給他打電話,哭著說想他,哭得他心都碎了。

    我瞬間被他拋入茫茫大海,失去了依靠。我幽幽歎息道,我的幸福隻有你能給,你卻要我去別處尋找。然後輕輕地掛了電話,任眼淚濕了枕巾。絕望如彌漫的夜色,將我的愛情之旅遮得黯淡無光。

    逸塵再次打來電話,我輕輕地摁了。想必他是要解釋的,可是他的解釋對我來說,每一句都會是傷害。拒絕就是傷害了,解釋,無疑是加深傷害罷了。

    他發來短信:曉蝶,我錯了,原諒我,我會珍愛你一生一世。

    眼淚如泉噴湧。愛情之所以脆弱,就是因為傷害太過容易,有時一個眼神,就足以傷透一顆心。

    我馬上原諒了他,他的所思所想畢竟是從愛護我的角度出發。但是我在之後很長的時間裏,總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遙遠的距離真是讓人恨意難平,僅僅靠著聲波的傳遞,怎麽能撫慰兩顆相思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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