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輾動的聲音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半晌後,才傳來一聲很輕的惱怒哼聲。


    宋濂能感覺到旁邊的身影猛然轉了一個方向,好似背對著他。


    宋濂本來也是頂著被罵的風險開口的,這會兒倒是不意外褚楚的態度。


    周圍再度寂靜下來。


    宋濂心底輕歎一聲。


    他枕著手,沉靜的側過頭看著褚楚那邊。


    最後,也不知道是何時閉上眼睛睡過去的。


    夜色越發的濃重。


    後半夜,宋濂被腹漲的感覺給驚醒。


    他強打精神,悄聲出了屋子。


    大概是睡前想了太久的事情,所以等他迴來的時候,仍然困倦不已,甚至腦子也不太清醒。


    宋濂下意識往床鋪上一倒。


    正要拉過被子蓋一下肚子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道溫軟的身體鑽進了懷裏。


    而那道身影仿佛將他當做了抱枕一般的東西,順勢環了上去。


    找到自己舒服的姿勢後,還哼哼了幾聲,將臉貼在他身前就沉沉睡去。


    宋濂卻猛然僵住了。


    他仿佛石化。


    之前抬起的手,一時之間也懸在半空中,沒有放下去。


    至於原本的睡意,那自然是消失得一幹二淨。


    宋濂這個時候倒是清醒了,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跟別人換了床位,大概是半夜起來沒反應過來,又順勢睡到了靠窗的位置。


    而這——是褚楚的床。


    此刻人在懷裏,宋濂整個人仿佛燒了起來。


    因為褚楚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真將束縛給解開了。


    宋濂心底哭笑不得的。


    沒想到在他睡著後,褚楚卻聽了他的話,看來這段時間的接觸,褚楚對自己的戒備沒有那麽嚴重了。


    但這會兒因為自己睡錯床,導致褚楚誤打誤撞鑽進了他懷裏,宋濂一時連退路都沒有。


    隻能任由臉頰越來越熱,身體越來越僵。


    而懷裏的褚楚在安分了一會後,又動了動,不一會兒就將腦袋靠到了他的肩膀處。


    宋濂身體仿佛繃緊的弦。


    褚楚在動的時候,他隱約感覺自己開始不對勁起來。


    還沒將那一絲身體裏的不對勁壓下去,卻又感覺到褚楚的臉頰正對著自己。


    宋濂之所以能感受得這麽明顯,是因為此刻熱熱的唿吸,撲在他脖頸處的皮膚上。


    所以本來夜色漆黑,他卻依舊能感覺到,褚楚的臉頰離自己很近,近到一低頭仿佛就能觸碰上去。


    宋濂顫了幾下,由脖頸處的癢意向全身蔓延,他身體的反應更加的明顯。


    不一會兒,就連唿吸都重了起來。


    宋濂忍住顫栗的感覺,將手搭在褚楚的肩頭,想要輕輕將她撥開。


    但沒想到褚楚在沉睡中將手環得很緊,他一動,她更是不滿的“唔”了幾聲。


    宋濂立刻將手再度抬起。


    他的心跳劇烈到仿佛能用耳朵聽到。


    寂靜黑夜中,他的唿吸透著重重的沉悶。


    宋濂的口唇也變得極其幹燥起來,他下意識低了低頭,卻隱約感覺薄唇蹭到溫熱的肌膚。


    宋濂耳後的熱意迅速燃燒,他明白剛才那是褚楚的臉頰。


    而褚楚對這一切還毫無所察。


    她依舊仰麵睡著,飽滿的唇唿出熱熱的氣息,仿佛任由人采擷的香軟糕點。


    宋濂的心跳聲越發的響,響到他的感官中除了自己的心髒跳動聲,就隻剩下褚楚均勻的唿吸。


    仿佛是某種蠱惑的韻律般,宋濂不知不覺又低下頭,溫熱的唿吸離他越來越近,很快便近在咫尺。


    “唔……”


    就在即將相觸的瞬間,褚楚似乎不舒服的哼了幾聲,隨即將臉頰徹底埋在他脖頸處。


    宋濂猛然迴神,但褚楚的臉頰直接貼在脖頸上,戰栗感更加劇烈。


    而剛才那差點觸上的溫軟消失,竟讓他心中不知為何有些失落。


    宋濂眼神劇烈的變幻起來。


    他此刻身體不僅是燥熱後的戰栗,更有心驚後的發顫。


    自己對褚楚的心思……


    就算褚楚跟其他男人不一樣,但褚楚依舊是男的啊,自己是瘋了?


    之前的幾次異樣,他都下意識忽視,可是這次……


    宋濂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出現問題了。


    宋濂無法說服自己,說他沒起心思。


    可越是發覺,他的心就越沉。


    與宋濂跌宕起伏的心情相反,褚楚似乎睡得極為的舒服。


    這麽難捱的時間,一晃過了幾個小時,直到後半夜,宋濂才臉色青紅交加的將剛輾身的褚楚輕輕撥開。


    他迅速迴到旁邊的床位,伸手一摸後背,才發現衣服都被冷汗給打濕了。


    而最可怕的是他身上的反應一直沒消下去。


    宋濂嚐試了幾下,冷靜不下來,隻好又迅速的出了屋子。


    再次迴來時,他身上有幾分冷水的水汽,整個人也透著幾分狼狽。


    這麽一折騰,他也睡不著了。幹脆心情浮躁的睜眼到了天亮。


    天色蒙蒙。


    知青們都紛紛起來了。


    “宋哥,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宋東轉身之際,留意到宋濂狀態,發現不對。


    宋濂摸了下眼底的青色,驀地黑了臉,看著大嘴巴的宋東,心裏暗罵沒眼色。


    “咳……宋哥你不會是剛換了床鋪睡不習慣吧?”


    宋濂牙癢,他冷冷‘嗬’了一聲。


    “對,你說的都對。”


    孟東:“宋哥,你……”


    他還打算說話。


    “閉嘴!”宋濂煩得直揉太陽穴。


    他的視線下意識掃向旁邊。


    褚楚將床鋪上的東西都給整理好後,就下去穿鞋了,對於旁邊的聲音壓根不加理會。


    宋濂知道褚楚肯定不知道昨晚的事情。


    但他現在看見褚楚,腦海裏卻時不時浮現昨晚的事情。


    宋濂感覺自己的頭更痛了。


    看見褚楚出去了,他也立刻起來收拾了一下。


    經過這麽一遭之後,後麵上工的時候,宋濂也時不時的走神。


    留意褚楚的次數也更多了。


    宋濂知道這不對,但是忍不住。


    但他對褚楚的關注度更高了,另一方麵卻又收斂了幾分。


    本來之前還時不時勾肩搭背的,現在也鮮少有這種舉動。


    這種變化,就連一些知青們都發現了。


    可要說他們關係不好,又不像。


    畢竟宋知青跟褚知青最近也沒有起爭執。


    實在古怪的很。


    就這麽一連過了幾天,孟東都忍不住探口風了。


    不過他問宋濂的時候,宋濂不僅沒有理會,還直接轟人。


    孟東轉頭偷偷摸摸試探了褚楚幾句。


    褚楚一眼就看穿他的目的。


    她的態度冷硬。


    “管他做什麽,我跟他又沒什麽關係!”


    褚楚冷哼了聲。


    孟東張了張嘴,看出褚楚有幾分不高興。


    他想:那些知青們肯定都料錯了,這哪裏像是沒吵架的樣子。


    褚楚迴答的時候,周圍還有其他知青偷摸觀察。


    於是不知道哪個大嘴巴直接把她的話給傳了出去,導致整個知青院都認為兩人都鬧崩了。


    “我說嘛,宋知青一開始就跟褚知青不合,他們哪裏真的能當朋友啊,這不,現在又掰了。”


    宋濂下工後,去河裏洗完澡迴來,剛進院子就聽到了這句話。


    他走了過去,那背對他的知青還沒發現後麵有人。


    “不是我說,以褚知青那整天一副冷臉的態度,宋知青貼了這麽多天,現在掰了才合理。”


    宋濂臉色立刻變得比鍋底還黑。


    他沒立刻出聲。


    而發話的那個知青前麵的其他人,冷汗都唰地一下子下來了,正在狂給眼色。


    但說話的知青還沒有反應過來,又繪聲繪色的複述了一遍褚楚的話。


    宋濂本來還臉色漆黑,聽到這些後,卻瞬間臉色發緊。


    他迅速理清楚是怎麽迴事。


    同時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這幾天他情緒浮躁,不敢再跟褚楚靠太近。


    他的原意不是想疏遠褚楚,隻是想自己冷靜冷靜。


    可這樣的轉變,卻引得知青院的人好奇。


    更糟糕的是,褚楚的性子本來就不好,喜怒不定的。


    估計受他的態度影響,導致也生氣了。


    宋濂拳頭微攥。


    他的唿吸沉了幾下,臉上閃過一絲悶色。


    之前說話的那個知青,總算是反應過來不對勁了。


    這個時候臉色煞白的轉過頭,呆滯的看著宋濂。


    其他知青也一臉戚色,心想別人也議論,怎麽就他們聚起來閑聊的時候,被宋濂這個當事人之一給抓包了?


    這也太倒黴了吧!


    周圍沒有了說話的聲音,宋濂也漸漸迴神,他的拳頭緩緩鬆開,這個時候看向前麵的知青們,臉色沉冷。


    “少說這些不實的言論,我跟褚楚沒有鬧掰,也不存在我懶得繼續熱臉貼冷屁股……”


    周圍的知青們沒忍住互相對視。


    等到他們再度看向宋濂的方向,才發現他轉頭進了屋子。


    他們立刻鬆了一口氣。


    “沒鬧掰?誰傳的消息啊,嚇死我了,我以為宋知青要發飆了,以後還是不信這些小道消息了。”


    宋濂進屋後,率先在周圍環視了一圈。


    很快,他便看見了褚楚。


    褚楚拿了髒衣服,準備出去洗。


    剛往門口走了幾步,就被一道身影跟了上來。


    褚楚腳步頓了一下,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聲,繼續抬步走。


    等到出了知青院,宋濂還綴在後麵,褚楚似乎忍不住停了下來。


    “別跟著我,滾遠點!”


    大概是她已經好久沒這麽冷漠了,宋濂愣了一下的同時,更加的忐忑。


    不過,他還是再度跟了上去。


    褚楚在河邊停了下來。


    宋濂這才也站住。


    褚楚似乎煩透了,將盆放在地上後,冷臉轉身,“你是不是有病?還是聽不懂人話?”


    宋濂的視線在她微怒的通紅臉頰上劃過,心中有幾分澀意。


    看著褚楚生氣,他後悔不迭。


    “好好……我不對,我錯了,你消消氣。”


    可他越是這麽說,褚楚像是也越生氣。


    她拿起盆裏的衣服朝他劈頭蓋臉扔了過去。


    宋濂立刻接住,一把將衣服揣懷裏的同時,還抬腿朝褚楚走過去。


    眼看著兩人距離越來越近,孰料褚楚忽然抬手,一拳砸了過去。


    宋濂自然是看到了,卻沒躲,結結實實挨了一拳,悶哼一聲後,才伸手握住她的手掌。


    “好了,不氣了,是我錯了……”


    褚楚揮開他的手,冷笑:“一下子說跟我當兄弟,一下子又疏遠我,你覺得耍我很有意思是不是?”


    “我告訴你宋濂,用不著你疏遠,我不稀罕跟你當兄弟!”


    說話間,褚楚將衣服重新搶了迴來。


    宋濂臉上露出一抹急色,他立刻拉住褚楚的胳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隻是……隻是……”


    他難道還能說自己對褚楚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嗎?


    若是這話被褚楚聽見,恐怕那才是真正的要決裂了。


    宋濂也覺得自己實在是荒唐。


    褚楚眼底則劃過一絲微光。


    她其實並不打算給宋濂和解的機會。


    畢竟,這幾天的疏遠是實打實的。


    褚楚當然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


    若是讓他這麽快和解了,他又怎麽會真的記住這次經曆呢。


    讓他不斷去彌補,他才會陷入得更深。


    “你煩不煩!”褚楚這才重重甩開他的手,臉色也前所未有的冷。


    “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我這個人小心眼,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們以後就不用再說話了!”


    她的態度擺在了這裏,看著委實不像是在開玩笑。


    宋濂臉色更加的沉凝了。


    他對褚楚的情緒本就複雜,如今見著她恢複過去的冷漠,更是像是有把小刀割似的。


    宋濂知道這幾日自己不但沒能冷靜下來,現在還依舊被褚楚輕而易舉牽動心緒,已經是沒救了。


    他腦子裏哄亂。


    褚楚這麽生氣,他再去犯觸反而可能更糟糕。


    宋濂抿緊了薄唇,立刻道:“我不說話,我就站在旁邊,你當我不存在行不行?”


    走是不可能走的,認錯態度要是再不好,褚楚真不可能原諒他了。


    褚楚臉上露出一絲無語至極的表情,隨即冷漠收迴視線,轉身去幹自己的事情去了。


    宋濂鬆了口氣,他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褚楚搓洗衣裳的時候,抬著濕手擦了擦汗,那些許的水珠沾上了麵頰上細小的絨毛,滑落後綴在下巴尖上,然後淌進衣領。


    宋濂站在旁邊,視線在她身上來迴滾動。


    他的眼神越發的深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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