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汶公公在謝韞身份曝光後,也從角落處走了出來。


    他趕緊按照命令,帶人去請太醫過來。


    而這個時候,謝韞也沒有幹等著。


    他先將周圍的人清了出去。


    等到隻剩下自己後,當即解開褚楚的衣襟。


    隨後,朝褚楚腹部按壓。


    褚楚口中猛地吐出一些水。


    不過這並沒有使她醒來,她的體溫還是越來越低。


    謝韞碰到她冰涼的身體,手指不自主的開始發抖。


    來不及多想,他迅速捏起褚楚下頜,給她渡氣。


    然後,重複之前的按壓動作。


    如此循環幾次,褚楚唇邊又溢出一些水。


    後方。


    沈詩韻連同周圍的宮女太監們,都被趕了出去。


    即便已經看不到太液池那邊的情況,她也還是無法冷靜下來。


    荒唐,太荒唐了。


    她沒有辦法相信,所謂的“宣陽公主”,實則是陛下?


    況且,陛下對褚楚還那般的在意。


    在意到甚至親自下水救她。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怎麽都看不明白了?”


    沈詩韻的腦子已經徹底轉不動了。


    之前的一些事情,也紛紛湧上她的心頭。


    想到之前“宣陽公主”對自己驟然冷淡下去的態度,她開始恍然大悟。


    莫不是這些時日陪著褚楚的,一直都是陛下?


    什麽宣陽公主?


    假的,都是假的!


    陛下這麽做,恐怕都是為了褚楚。


    他們之間……他們之間竟然並不單純。


    沈詩韻又憤怒又不甘。


    明明陛下一開始是對自己有好感的。


    而褚楚呢,她已為人婦。


    “陛下他是瘋了麽……”


    沈詩韻感覺自己也要瘋了。


    她完全想不通,腦子也不由得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


    “不行、不行,我要弄清楚!”


    沈詩韻情緒崩潰了,她猛地衝了出去。


    周圍的宮人壓根沒想到她會忽然衝動,發覺後再想阻攔時,已經晚了。


    沈詩韻一路衝迴了太液池邊。


    “陛……”


    她口中的聲音還沒喊出來,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寒意直冒。


    隻見謝韞低下頭,無所顧忌的給褚楚渡氣。


    沈詩韻見狀,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


    聲音驚動了遠處的謝韞。


    他抬起頭,循聲瞥去一眼。


    當看到是沈詩韻時,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沈詩韻察覺後,這才開始後怕起來。


    自己不但撞破了陛下的秘密,還親眼目睹了這一幕。


    知曉了這種事情,她還能有好下場嗎?


    沈詩韻猛地打了個激靈。


    謝韞的視線在她身上並未停留超過三秒鍾,就迅速移開。


    當他再度渡氣時,褚楚終於發出了聲音。


    “咳咳。”


    她劇烈咳嗽了幾聲,將最後一口水也吐了出來。


    那看著煞白的臉頰,終於有了一絲血色。


    謝韞心底湧出無法遏製的激動。


    他連忙將褚楚摟入懷中,試圖暖熱她的身子。


    褚楚的唿吸漸漸平穩起來。


    幾秒後,她那雙緊閉的雙眸,也顫了幾下,緩緩掀開一條縫。


    “醒了,醒了就好。”


    謝韞小心的攬著她。


    褚楚此時雖然睜開了一絲眼縫,但渾身軟綿綿的,眸光也很是朦朧。


    謝韞對上她的視線時,發覺她瞳孔並沒太多焦距。


    他擔憂的皺緊眉頭,哪怕知道,這應該是褚楚沒恢複全部意識,也還是放心不下。


    謝韞將她輕輕抱了起來,用衣服裹嚴實,隨後快速朝外麵走去。


    “陛下……”


    路過沈詩韻時,她卻壯著膽子,一把拉住他的衣角。


    “陛下。”


    沈詩韻眼含淚光,有些希冀的仰望著他,試圖觸動他的情緒。


    謝韞被迫停了下來。


    “鬆手。”


    他聲線冰冷徹骨,目光落在沈詩韻身上時,不摻雜任何私情。


    沈詩韻心下更是絕望,她總算明白為何都說帝王無情了。


    原來皇帝的柔情,隻能給一個人。


    他如今看自己的眼神,已經沒有絲毫溫柔。


    隻有冷漠,冷漠得如同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沈詩韻微微發抖。


    若是自己沒有價值,那下場可想而知。


    謝韞眼底劃過一絲銳利。


    他不再廢話,直接扯出自己的衣角。


    沈詩韻手一鬆,緊跟著倒在一邊。


    謝韞卻沒有絲毫憐惜之感。


    雖然褚楚落水一事,事發突然,跟她沒有直接關係。


    但若是沈詩韻不來打攪,他一直留意著褚楚,便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有了偏愛後,自然也會有遷怒。


    謝韞冷冷的收迴視線。


    他直接開口,“來人。”


    後邊的侍衛聽到吩咐,這才匆匆走近。


    “把沈小姐帶去清涼台,嚴加看守。”


    沈詩韻猛然一僵,她頂著猩紅的雙眼抬起頭,“陛下,你要把我關起來?”


    謝韞沒有理會她。


    而侍衛走了過去,二話不說,便將她一左一右架住。


    “讓開我,讓開我!”


    沈詩韻徹底慌亂了,她不管不顧的喊出聲。


    “陛下、陛下你不能這麽做。”


    “帶下去。”


    謝韞皺起眉頭,沒有半點心軟。


    “陛下……”


    沈詩韻被侍衛架走,隨著她離開,那尖銳的唿喊聲也越來越小。


    謝韞收迴目光。


    他繼續往外走,幾息後, 卻感覺懷裏的人似乎動了一下。


    謝韞迅速低下頭,朝褚楚看去。


    隻見她長睫輕扇,眸子轉動間,似乎稍微恢複了一些靈光。


    她此時看著謝韞,又看著周圍,似乎想說什麽,但喉嚨壓根發不出聲音。


    “唔……”


    或許是暫時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褚楚難受的冒出了冷汗。


    “先別說話。”謝韞眉頭緊了幾分。


    他伸手,輕輕拍著褚楚的後背。


    “別怕,沒事了。”


    但褚楚卻好像受到了什麽驚嚇,臉色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愈加的蒼白。


    謝韞察覺後,步伐更快了幾分。


    前邊低頭候著的一群太醫們,見到皇帝的身影,趕緊圍了過去。


    “陛下。”


    “陛下……”


    他們也才剛趕過來。


    本來要過去,卻被侍衛攔了下來,得知沒有皇帝的命令,不準過去後,便不敢貿然行動。


    “速去養心殿。”


    謝韞看了他們一眼,加快步子,朝寢宮而去。


    太醫們趕緊跟了上去。


    養心殿。


    太醫們診完脈後,開好了藥,隨後將藥拿給宮女去煎。


    褚楚躺在明黃床榻上,身體漸漸地恢複了生氣。


    此刻,她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眼神逐漸變得慌張。


    謝韞沒有率先說話。


    他招了招手,身後的宮女立刻上前,遞上擰好的手帕。


    “先擦擦臉,全是汗。”


    謝韞親自拿著帕子,俯身朝褚楚靠近。


    清冽的龍涎香襲來,褚楚下意識抓緊錦被。


    她的身子往一邊躲去。


    謝韞手中的帕子頓時落了個空。


    他也不惱,手一伸,便捧住了她的臉頰。


    而後,迫使她微微扭過了臉。


    粗糲的指腹刮過褚楚柔滑的肌膚,她不適地僵住身體,瞳孔瑟縮了一下。


    謝韞則一點一點的替她擦著臉頰。


    他的唿吸近到直接落在褚楚麵上。


    褚楚如同受驚的提線木偶,不敢唿吸,不敢抬頭,隻餘下長長的眼睫不停地顫著。


    謝韞擦了一遍後,轉頭將帕子浸入旁邊的水盆中,重新擰幹。


    再替她擦拭時,動作更輕了幾分。


    擦到她耳際時,褚楚的身體克製不住的抖了幾下。


    謝韞的手頓了一下,他將帕子往後邊一放。


    一直候著的宮女立刻遞上托盤接住。


    “陛下,藥煎好了。”


    正在此時,大宮女也從殿門外走了進來。


    她彎著腰,將藥端了上去。


    “直接給朕。”


    謝韞將藥碗接了過來。


    他舀了幾下,耐心的吹了吹,遞到自己唇邊嚐過,感覺不會燙了才看向褚楚。


    此刻的褚楚,已經被宮女們輕輕扶起。


    她臉色煞白的任由她們擺弄。


    謝韞皺眉,眉眼沉沉。


    等到宮女替褚楚墊好軟枕之後,他將宮人揮退。


    隨後,把勺子遞到褚楚唇邊。


    褚楚眼睫顫動,臉頰往旁邊一撇。


    謝韞眼疾手快,藥才沒撒。


    他眸光浮動,看向褚楚,眼神幽暗深沉。


    “你不好好吃藥,身體哪能複元?”


    尋常人在鬼門關走一趟,都會元氣大傷。


    更別提,身嬌體弱的褚楚。


    謝韞重新遞到她唇邊。


    “聽話。”


    帝王的威儀雖然已經盡量收斂,但說出的話,卻令人下意識的不敢抗拒。


    褚楚的眼睫顫得更厲害了。


    她低垂的視線,落到眼前的勺子上。


    半晌後,才戰栗著抬起頭。


    當視線和謝韞對上時,她的臉色更白了。


    “你……”


    褚楚的視線掃過他後邊的宮女,掃過周圍明黃的宮殿。


    最後,像是心有餘悸般,不停地往後退,直至縮進了床角。


    那勺子也被她不小心碰掉,裏麵的湯藥,撒在錦被上。


    褚楚緊緊貼著牆壁。


    她僵硬的抓緊自己的裙角,抗拒又害怕的望向謝韞。


    謝韞的指節微微泛青,他看著褚楚。


    半晌後,將快捏碎的勺子放迴藥碗裏。


    “都下去。”


    謝韞擺了擺手。


    宮女們紛紛低著頭,退了出去。


    大殿內沒有其他人之後,謝韞將藥碗放到一旁的凳子上。


    他略微站起來。


    褚楚隻感覺眼前落下一片陰影,隨即,她的手腕就被扣住,身子也被拉入別的懷抱中。


    熟悉的龍涎香,將她團團包圍。


    褚楚臉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了。


    當她感覺到自己被別的男子攬住纖腰,而這人還是當今陛下後,似乎連牙齒都不受控的打起顫來。


    謝韞輕輕拂著她的脊背,試圖安撫她。


    但褚楚沒有絲毫的好轉,反而身體更緊繃了。


    “你……陛、陛下,請您鬆開我。”


    好半晌,褚楚牙齒打架的顫聲響起。


    謝韞感覺到一股對他來說,微不足道的推搡力道。


    他並沒有順著褚楚,放開禁錮在她腰間的手,反而更收緊了了幾分。


    而這樣的舉措,使得褚楚麵上更加崩潰。


    “陛下。”


    她淩亂顫動的眼睫,迅速染上濕潤。


    那眼眸也驀地紅了。


    隨著她再度伸手推搡,淚珠也瞬間從臉頰滾了下去。


    “陛下,您、您逾越了。”


    “您是當今天子,而我、而我是……”


    謝韞聽到她那極度恐懼的話,心下沉了沉。


    “我自然知道你是誰。”


    他直接打斷她的聲音。


    下一刻,抬手撫上褚楚的臉頰,使她迫不得已的看著自己。


    “我也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謝韞抬手,輕輕拭去她眼眶上掉下來的淚珠。


    “不要害怕,我們早就認識。”


    褚楚身體震了一下。


    謝韞眼底深意一閃而逝。


    “看來你沒忘。”


    褚楚唿吸亂了幾拍,手指緊緊的攥成一團。


    她慌張的避開謝韞的目光。


    但她再怎麽掩飾,謝韞也能一眼將她看穿。


    從她的眼中,謝韞看出,她確實還記得。


    當然,此刻她記得的,應是流民巷、馬車中的交集。


    以及宣陽生辰宴上,那一夜的意外。


    而掉入懸崖時,他易了容,改了聲音,她認不出來。


    褚楚似乎被他勾起了迴憶,不知不覺眼淚就滾得更多了。


    “我、我不知道您是陛下,我、我也不需要您負責。”


    “真的…不需要。”


    褚楚聲音發顫,瑟縮著望著他。


    謝韞心底微悸。


    “是我想要你。”


    他低沉的聲音溢散,沒有半點遲疑的成分。


    謝韞灼灼的盯著她,原本是想慢慢來。


    所以,並沒打算在這個時候,就讓褚楚發現自己的身份。


    可當時她掉入太液池,情況緊急,便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褚楚震憾得微微瞠大了眼眸,濕潤的睫毛顫動。


    “陛下,您在、您在胡說什麽。”


    當謝韞再次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珠時,褚楚避無可避,隻能急急的張開唇。


    她聲線顫得甚至變了音。


    謝韞指腹輕輕撫著她的眼眸。


    他盡量平靜的開口。


    “我打算讓你入宮。”


    褚楚的身體卻又是一震。


    她惶恐又抗拒的看向謝韞,“不要……”


    “我、我不會把之前的事情說出去的,陛下放心,我、我——”


    褚楚還未說完,謝韞就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


    “楚楚,你還不明白?”


    褚楚掙了幾下,感覺到掌心下強烈又快速的心跳,手指漸漸蜷縮起來。


    那雙霧氣朦朧的眸子中,滿是不可思議。


    她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消失了。


    “可我無意招惹陛下。”


    “而且、而且我隻愛我的夫君……”


    謝韞心裏徹底寒透。


    他直直的望著褚楚,壓製住逐漸失控的情緒。


    幾息後,他繃直的手臂放鬆下來,不讓自己箍疼了她。


    “普華寺。”


    “懸崖底。”


    “那幾日與你朝夕相處的是朕。”


    褚楚猛地抬頭,她吃驚的瞪大了眼眸。


    謝韞低下頭,直勾勾看著她。


    “這些天與你下棋,作伴的,也是朕。”


    褚楚僵住。


    她當時掉入太液池後,便失去了意識,自然沒有見到謝宴掀開幕簾救自己的畫麵。


    所以,也還不知道“宣陽公主”與當今陛下,竟然是同一人 。


    “難怪…難怪……”


    褚楚喃喃,想起了為何宣陽公主的臉一直遲遲未見好,不以真麵目示人。


    原來是假的,是不讓自己瞧見。


    得知真相後,褚楚越發的感覺到脊背發涼。


    謝韞看著她瞳孔中愈來愈重的恐懼,抬手輕輕撫著她泛紅的眼尾。


    “不是說看到我的臉後,不會嚇到麽。”


    褚楚身體完全麻住,她的舌頭好像堵在了喉嚨裏。


    好半晌,才溢出一絲聲音。


    “這、這不一樣。”


    她的聲音中帶著哭腔。


    若是真的宣陽公主,自己看到她的真容,自然跟之前說的一樣,不會受驚。


    可如今在眼前的是皇帝。


    之前的蛛絲馬跡湧入褚楚腦海,她也漸漸明白了,這是皇帝特地給自己設下的局。


    褚楚搖著頭,完全無法接受。


    謝韞將她的手攥入掌中,輕輕捏著。


    褚楚那悄然麻掉的手指,有了些許緩解。


    手指漸漸地舒展了,但褚楚的心髒好像揪了起來。


    她避開頭頂那道灼灼的目光,眼淚不值錢似的掉在謝韞手背。


    “陛下,我不知道我怎麽…我怎麽就入了您的眼。”


    “但求您放過我……”


    褚楚央求著,試圖掰開他圈在她腰上的手掌。


    謝韞眼底晦暗。


    麵對褚楚的抗拒,他沉默了幾息。


    而後,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謝韞將她的兩隻手,全部抓到自己掌心裏。


    “是因為沈煜安?”


    “你還愛他什麽?”


    “這些時日,你應該已經看清楚了,你口中的夫君,並不值得你托付。”


    低沉的聲音,一絲不漏的鑽入褚楚耳中。


    褚楚驚得連眼睛都忘了眨。


    她唰地一下,迅速仰起頭。


    “你、你監視我?”


    褚楚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可置信。


    “你如何得知的,難道我身邊的那些丫鬟……”


    謝韞沒有否定,他看著褚楚的眼睛,坦然直麵她的控訴。


    褚楚的唇哆嗦了一下。


    “那、那我的貼身丫鬟杏兒,也是你…你的人?”


    謝韞薄唇微抿,片刻後,直接承認,“是。”


    褚楚渾身癱軟下去。


    忽地,她激憤的掙動起來,“你——”


    “是不是也對我夫君做了什麽?”


    謝韞眉頭狠狠一沉。


    他灼灼的盯著褚楚,目光凜冽到仿佛能刺穿她的心髒。


    “楚楚!”


    “你是不是覺得他寵愛平妻,也是我安排的?”


    褚楚被看得眼睫重重一顫。


    她不說話,似乎心底就是這麽認為的。


    謝韞抬起她的臉頰,對視上她的雙眼。


    此刻,那壓低的聲音,裹挾著濃濃的怒意。


    “除了讓他不能人道。”


    “沈煜安的其他行為,都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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