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在旁邊守著,直到褚楚心力交瘁下,沉沉睡了過去,才悄然離開。


    門被帶上。


    而褚楚卻幽幽睜開了眼睛。


    她勾了勾唇。


    原本隻是猜測杏兒被皇帝收買了,聽到後邊那些話後,她徹底確定了。


    想來,沈煜安應該是不能人道了。


    這種事兒,也隻有皇帝派的人,才能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辦到了。


    再者。


    她的貼身丫鬟都已經策反了,想來,這院子中的人,估計全部換成皇帝的人了。


    褚楚心中念頭轉動。


    看來自己之前的舉動,已經取得了成果。


    對於接下來要怎麽做,她也更加清晰了。


    -


    禦書房。


    “陛下。”


    汶公公拿著密信走了進來。


    “沈府送來的。”


    謝韞手上動作一頓,他放下奏折。


    “呈上來。”


    密信到了他手上。


    謝韞快速看了一遍。


    他的臉色有憂有喜。


    旁邊的汶公公,不敢說話。


    半晌後,謝韞淡淡道:“以宣陽公主的名義,宣她進宮。”


    “是。”


    汶公公轉身去安排了。


    心中則想。


    前幾日陛下失蹤,太後為穩定朝政,將消息壓下,隱而不發。


    因此大事,宣陽公主的禁足也變得無足輕重,於是她便恢複了進出行宮的自由。


    不過,昨日陛下迴宮,重新掌管朝政。


    竟也將宣陽公主又關了迴去。


    今日安排夫人進宮,哪裏是見宣陽公主的。


    但這些話,他定然不能說。


    沈府。


    沈家後院眾人匆匆匯聚到前院。


    領頭的大宮女,笑著開口,“遵公主令,特來邀沈府女眷進宮一敘。”


    沈詩韻臉上浮現喜色。


    她下意識抬頭,“公主近日可安好,我給公主送了幾封信,都未收到迴信。”


    “公主一切都好。”


    沈詩韻臉上立刻浮現一絲笑容。


    她下意識拂了拂鬢角,也不等大宮女繼續說,便道:“我去收拾一下,便隨你進宮見公主。”


    整個沈家,除了自己,還有誰能得此殊榮。


    其他女眷也下意識看了過去,對此深以為然。


    但大宮女的臉色卻微微變了一下。


    她也不賣關子,搖了搖頭,直接道:“沈小姐,公主邀請的不是你。”


    沈詩韻臉上登時出現幾分疑惑。


    不是自己,那還能有誰?


    她下意識的順著宮女的視線,朝旁邊看去。


    待看清是誰時,大宮女的聲音也再度響起,“夫人,請跟奴婢入宮,馬車已經在府外候著了。”


    眾人的視線,紛紛匯聚到了褚楚的身上。


    她們疑惑。


    褚楚也有幾分不解,“我?”


    “是。”


    大宮女的態度,十分耐人尋味。


    之前麵對沈詩韻時,隻能說得上態度不錯。


    但對待褚楚時,卻表現得畢恭畢敬,似乎褚楚便是她的主子似的。


    說完,大宮女趕緊去扶起褚楚。


    褚楚帶著些疑惑,頂著眾人不解的眼神,跟著對方離開了沈府。


    後院女眷看著馬車消失,這才悄悄看向沈詩韻。


    沈詩韻一臉青紅交加,被眾人看著,隻覺得臉上燒得厲害。


    這會兒,有些羞怒的直接轉身迴去了。


    “嘁!還以為多麽神氣呢!”


    沈府女眷鮮少看到沈詩韻鬧笑話,幾個過去便嫉妒她的婦人,抓住這點哄笑起來。


    宋蘭不悅的看了這些人一眼。


    隨後,趕緊追沈詩韻去了。


    馬車一路平穩的進了宮。


    褚楚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確實是去宣陽公主那邊的方向。


    上次生辰宴會時,自己來過,有印象。


    不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


    “夫人這邊請。”


    褚楚跟隨她去了側殿。


    “我去告知公主,夫人入宮了,夫人還請稍等。”


    “好。”


    褚楚點了點頭。


    很快,大宮女就出去了。


    但緊接著,魚貫而入幾個捧著盤子的小宮女。


    “夫人請用點心。”


    十幾盤精致香甜的點心,被一一擺在褚楚麵前。


    小宮女們態度都恭敬異常,齊聲道後,便悄然退出。


    褚楚嬌柔的臉頰上,表現出幾分怔然。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便又有人送上甜飲。


    而後有兩個小宮女,在旁邊打著扇子,替她扇風。


    “這……”


    褚楚眼底浮現幾絲迷茫。


    她握了握小手,帶著幾分緊張,柔柔的開口道:“公主何時到?”


    “奴婢們不知。”


    褚楚眉心蹙起,也不去碰那些糕點。


    麵對扇風的宮女,她明顯也有些不適應。


    於是,半晌後,她局促的擺起小手,“不、不用再扇了。”


    孰料,宮女們臉色一變,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夫人恕罪,若有侍候不妥之處,奴婢們馬上改。”


    褚楚張了張唇。


    她眼底出現的迷茫之色更重。


    正在此時,之前的大宮女終於去而複返了。


    她進來後,看見殿內情況,臉色也微微一變。


    “你們惹夫人生氣了?”


    小宮女們都低下頭,身體抖動。


    “掌嘴!”


    嗬斥頓時響起。


    褚楚這才從迷茫中,迴過神來,她聽到這話,急急出聲製止,“別,她們無錯,隻是我不習慣旁人這麽侍候。”


    大宮女頓時鬆了口氣。


    她打了個手勢,大部分宮女立刻退了出去。


    不過,很快便有人送了冰盆過來。


    竟是一刻都不讓屋子悶熱。


    大宮女恭敬笑著,“夫人,公主還在小憩,估摸著沒那麽快醒,您先用些點心,剛巧宮中還來了一批耍皮影戲的技藝人,您可以邊看著邊等公主醒來。”


    褚楚臉上流露出幾分惴惴之色。


    但宣陽公主身邊的貼身宮女都已經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再婉拒。


    不一會兒。


    耍皮影戲的技藝人來了。


    殿中傳出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


    褚楚原本還有些坐立不安。


    隨著被皮影戲的內容吸引,漸漸地似乎也放鬆了下來,徹底沉迷在皮影戲當中。


    戲份臨近尾聲時。


    “呔!”


    唱皮影戲的人,忽然發出一聲厲喝。


    “想當初,我挖野菜為生,住寒窯十幾年,苦苦支撐,等你迴家。卻不想你狼心狗肺,另娶她人!”


    褚楚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怔怔。


    而麵前的皮影戲唱完這一幕後,繼續把後麵全部演繹完。


    半炷香後。


    第二場皮影戲呈現在褚楚眼中。


    這個新故事中,竟也是丈夫狼心狗肺,拋棄家中娘子。


    “馮郎——”


    “我拜別父母嫁給你,為你家打理中饋,為你鋪路納妾,你步步高升,卻將我休下堂,你、你好狠的心呐!”


    唱腔越發的激昂。


    褚楚的眼眶卻已經紅了。


    “夫人!”


    旁邊的大宮女,忽然伸出手帕來。


    “夫人您怎麽還哭了?”


    褚楚眼睫潮濕。


    感覺到臉上擦拭的帕子,她才將將迴神。


    “我、我……”


    褚楚擠出一抹笑。


    “我無事。”


    話雖如此,但她卻不再看這場皮影戲。


    反而,轉頭朝四周望。


    “公主…還未醒來麽?”


    皮影戲都已經唱了兩場,也過去了不少時間。


    按理說小憩,不會這麽久。


    一直在旁邊候著的大宮女,悄悄往後邊看了看。


    看到外邊進來的小宮女,衝她點頭時,她這才開口。


    “夫人,我去瞧瞧。”


    她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重新走迴來後,便笑著開口。


    “夫人,請隨我去清涼台。”


    “公主在那裏等您。”


    褚楚在旁邊其他小宮女的服侍下,起了身。


    不過她明顯不適應周圍人如此恭敬的對待自己。


    在旁邊宮女要繼續扶著她時,搖了搖頭收迴了手。


    走了大概幾分鍾。


    最後進入清涼台。


    一進去,率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擺著棋盤的桌子。


    桌子旁邊,則是幾道垂下來的簾子。


    簾子朦朧,隻隱約可以看見後邊坐著個身影,其他的都看不清。


    “夫人隨我來。”


    褚楚跟著走了過去,最後安排在簾子另一邊坐下。


    她有些疑惑的透著簾子,朝後麵望。


    但隻能透過底下簾子的間隙,看見紋著金線繁複的衣擺袍角。


    “夫人,公主醒後略有不適,便不與您直接見麵了。”


    褚楚似懂非懂。


    正在此時,簾子輕微晃動。


    一隻手,撚著黑色旗子,從裏邊伸出來。


    黑子落入棋盤之上。


    褚楚望著那隻修長的手。


    “聽說夫人先前看皮影戲時,觸景傷情了?”


    忽地,一道模糊微啞的聲音,鑽入褚楚耳中。


    她當即迴神。


    “是……”


    褚楚低聲迴應,語氣極輕。


    “古來狼心狗肺的男子,數不勝數,夫人不必為此黯然傷懷。”


    “多謝公主寬慰……”褚楚遲疑的輕輕抬眸,看了過去。


    “隻是,公主您的嗓音有些不對,是否是因為身體不適的原因所導致?”


    “若是如此,臣婦可先行迴府,還望公主以您自己的身體為重。”


    褚楚的臉上,帶著絲絲緊張。


    聲音,也輕柔中夾雜著小心翼翼。


    但話落。


    另一頭。


    “無事。”


    低笑聲響起。


    這麽迴應,算是婉拒了褚楚。


    褚楚隻好繼續坐著。


    對麵的人落一子,她便跟一子。


    轉眼間。


    便是不下四五盤棋局結束。


    “公主——”


    眼看著第六盤開始。


    褚楚遲疑著喚了聲。


    “怎麽?”


    褚楚神色中帶著絲絲糾結。


    此時,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


    從開局開始,宣陽公主就連續敗給自己。


    褚楚一開始想方設法,想讓宣陽公主贏一把,但是自己表現得越糟糕,對麵的宣陽公主也下得更糟糕。


    似乎,在下棋方麵完全沒有半點天賦似的。


    連贏這麽多局,褚楚也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再怎麽說,自己隻是命婦,麵前的是公主。


    若是對方不悅,自己豈不是就慘了。


    可她看著宣陽公主似乎還興致盎然,要繼續下。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下。


    正當褚楚猶豫的時候。


    對麵卻傳來聲音。


    “夫人是覺得我輸的多,所以擔心,不敢再下?”


    褚楚怔然抬頭。


    “夫人不必擔心,與夫人下棋,無論輸贏,我的心情都很好。”


    褚楚眼底浮現驚訝。


    但也能清楚的聽得出,對方說的確實是真話。


    褚楚這才好像放下了心。


    接下來,宣陽公主的棋藝似乎有了起色。


    隨著日頭越來越暗。


    周圍的宮女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點上了燭火。


    棋局也已經下了不少於數十局。


    宣陽公主的棋藝也好像水漲船高般。


    從後麵的可以跟褚楚旗鼓相當,到最後略勝一籌。


    褚楚也漸漸的認真起來,注視著棋盤,眼眸都不帶離開。


    而眼下這一局,已經膠灼起來。


    褚楚苦思冥想。


    她撚著白子,落在棋盤一處。


    隨即,揚起嬌柔笑靨。


    “我贏了。”


    她綿綿的聲音中,帶著抑製不住的開心。


    等到高興了一陣,才反應過來,自己贏了,但是宣陽公主輸了。


    正有些擔心對方不虞的時候,卻聽到壓低的輕笑。


    “夫人果然厲害。”


    褚楚連忙開口,“公主才是我見過最聰明之人,想來再多下幾局,我便徹底贏不了公主了。”


    說著,她朝四周看去。


    這一看,才怔住。


    天色已經全然黑了?


    下棋時沒有留意,現在才忽然發覺。


    “公主,天色不早了,我——”


    “天色不早,夫人今夜在宮中留宿吧,我與夫人下棋下得甚歡,明日還想與夫人一較高下。”


    褚楚的聲音,被直接打斷。


    她蹙著眉。


    “這……”


    簾子後邊的身影,似乎沒有聽出她的猶豫。


    “帶夫人下去休息。”


    “是。”


    旁邊已經伺候一整天的大宮女,立刻走了過來。


    褚楚這才無奈點點頭。


    宣陽公主都已經這麽說了,她當然不好再拒絕。


    想來,她在宮中留宿,宣陽公主也差人替她去沈家傳口信。


    褚楚跟著大宮女離開。


    走到殿內口時,她轉頭看了一眼,隱約間,見到簾子後邊的人,似乎也起身了。


    那身量,有些高。


    夜幕漆黑。


    一道人影,從樹蔭處走出。


    月華落下,將此人影子拉斜。


    守在宮殿外的人,看到來人的模樣後,紛紛低頭恭敬行禮。


    “先下去。”


    宮女們紛紛退到遠處。


    謝韞抬手推開殿門。


    殿內光暈昏暗。


    他走到床前。


    褚楚睡前,拒絕不了宮女們的熱情,被她們梳洗了一番,此刻換上了柔軟的寢衣。


    她臉頰粉撲撲的,看著能掐出水來。


    無意識貼在腮邊的手指,瞧著更是膚若凝脂。


    她蓋著的錦被,是進貢的金蠶絲織就。


    旁邊垂下來的簾子,也是最上等的浣雲紗。


    點的熏香,是天子才能用的龍涎香。


    整座宮殿,從頭到尾,瞧著不起眼,但都是頂頂好的東西。


    不過,再好的東西,也要能發揮作用才行。


    謝韞在床沿看了許久,看著褚楚睡得極好的模樣,眼底這才閃過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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