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冰麵上劃過一道長長的劃痕。


    倒映的星河,疾馳的身影緩緩停下。


    馮道夫雙手握著樹枝滑雪杆支棱住,挺直腰板眺望前方。


    受限視野,沒辦法縱觀整體。


    但從馴鹿群,還有一路上捕捉到的痕跡來看,起碼有一兩百餘人。


    這不合常理。


    薩米人這樣的遊牧群落,常理來說應該和狼群一樣,規模數量受到食物資源影響。


    夏天食物資源多,很容易就能找到充足的食物養活較多的群落,聚集一兩百人很正常。


    冬天食物資源小,很難尋覓到食物,按理來講應該各奔東西,規模縮小到隻剩一到三戶人家來分享匱乏的食物資源。


    一如草原遊牧民一樣。


    遊牧民什麽時候會一反常態的抱團?


    “外來威脅。”


    馮道夫若有所思:“薩米人也受到了挪威戰亂影響,為了避免被流竄逃難的挪威人襲擊,選擇了冬季抱團取暖。”


    “規模上來了,人身是安全了,但要怎麽解決冬季的食物問題呢?”


    他大概知道為什麽薩米人會襲擊威利氏族的營地。


    脫掉了簡易滑冰鞋,他離開了冰河在周圍仔細觀察了起來。


    「偵查升級」


    「獲得專長-占水師(在草原和平原上的視野+10%、每天進入村莊時有50%幾率和一位村莊頭人關係增進)」


    看了眼薩米人的規模,再看了看自己的麵板。


    馮道夫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以薩米人的獵弓數量,哪怕質量遠不如軍械級,殺傷力還是有的,正麵強攻必然會有傷亡。”


    “用兵之道,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馮道夫來到上遊位置,調整了一下著裝,朝著薩米人聚集點走去。


    “這迴就利用麵板被動的語言精通,好好跟薩米人嘮一嘮南邊的馮老爺招聘包吃包住的事情。”


    ......


    河畔。


    臨時聚集地。


    “汪汪汪~”


    伴隨著叫聲,黑白色雪橇犬拉著車停了下來。


    女薩滿藍山雀下了雪橇,揉了揉狗頭:“乖狗狗。”


    雪橇犬哈著氣,睿智無比的湛藍眼睛,倒映著一張柔和典雅的漂亮鵝蛋臉。


    她大約二三十歲,皮氈絨帽下,是一頭深褐色的長發。


    發絲間用藍莓挑染的一抹藍色,是藍山雀薩滿的象征。


    身上穿著羊毛長衣,腰間係帶,並飾有彩色的條紋和絲帶,肩上圍著紅黑色的技肩,這麽層層疊疊的穿著都沒有顯出臃腫,足見女薩滿的嬌小。


    藍山雀安頓好了雪橇犬們,組織人把雪橇和馱獸上的物資卸了下來。


    薩米人兩兩配合著把馴鹿皮展開,往竿子搭成的架子上這麽一放,便是一個簡單保暖的帳篷。


    在帳子內的地麵上鋪上鹿皮,有毛的一麵朝上,在帳篷架的竿子上懸掛繩子和鍋子,這就是薩米人溫馨的家一一拉烏。


    搭好了窩,男人們或是拎著斧子砍樹,或是去湖邊取水。


    女人和老人們收集苔蘚、煮開冰水、照料牲畜、縫補衣服。


    大人忙碌,小孩也要做一些零活,一切都有條不紊。


    這時候營地來了一人:“薩滿,事情順利嗎?”


    女薩滿微微行禮:“首領,我們俘虜了一百多個挪威人,並且沒有損失一個族人。”


    首領驚訝的看向後麵神情不安的人群:“竟然沒有傷亡?挪威的男人什麽時候沒有血氣了?”


    人群大多都是女人、小孩和老人,裏麵甚至還有孕婦和嬰兒。


    掃了一眼,首領疑惑:“她們的男人去哪裏了?”


    藍山雀說道:“自然之靈保佑,她們的男人都去南邊的諾斯部落做生意還沒有迴來。”


    “原來如此。”


    首領明白了過來,高興的看向了馱著行李和物資的牲畜群:“收獲了多少?”


    藍山雀說道:“他們也是逃難,所以收獲比預想的要小,隻有110頭牛、100頭羊、95頭豬和20匹馬。”


    “挪威人的牲畜有許多都死在逃難路上,這些都製成了肉幹,詳細收獲我都刻在了木板上。”


    “很不錯。”


    首領神情滿意:“這些足夠我們吃上很久,這些挪威人還能賣給東邊的芬蘭氏族,換來更多的物資。”


    “首領,自然之靈庇護著我們,我們可以繼續從那些逃難的挪威氏族身上獲得食物。”


    “有這些就已經足夠。”


    麵對女薩滿的提議,首領堅定搖頭:“自然之靈不會永遠庇護我們,我不想要為了一個人的食物去犧牲另外一個族人。”


    看見他態度堅決,藍山雀暗歎了聲,沒有再說什麽。


    這個一百多人的薩米聚落是今年冬天才形成的。


    實力最強的就是首領氏族。


    女薩滿因掌握的知識和威望,是首領之下的二把手。


    她很清楚,這個諸多薩米家庭湊在一起抱團取暖的臨時聚落有多麽脆弱,承擔不起她和首領的爭吵。


    大局為重,藍山雀退讓了。


    首領滿意的說道:“把牲畜群和馴鹿群一起管理,那些挪威女人......”


    藍山雀皺眉。


    首領適時後退:“就由薩滿來安排。”


    等首領離開,一個少女走了過來,不忿說道:“老師,這些明明都是您的戰利品,為什麽要讓他拿走?”


    “他並沒有拿走,小雲雀。”


    藍山雀笑了笑:“這是氏族共有。”


    小雲雀說道:“但是,但是首領的態度不該是這樣的。”


    “那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威望......”


    女薩滿後麵的話很輕,小雲雀沒有聽見。


    她疑惑歪頭:“擔心什麽?”


    藍山雀捏著學生的臉:“比起操心這個,你應該去關心一下那些挪威孕婦。”


    “記得那個挪威人的紅發公主嗎?”


    “她安撫族人屈服我們,作為條件,我答應過她會照顧她的族人們。”


    “準備好草藥,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們。”


    ......


    俘虜帳篷。


    懷孕的母親疲憊睡去。


    紅發的艾娃心情複雜的歎了口氣:“父親,你到底去哪裏了?”


    她一直向往著成為傳說中的盾女,覺得已經能麵對任何挑戰。


    但威利許久未歸,薩米人突襲。


    失去父輩的庇護,剛剛成年的她直麵現實的殘酷,一直勉力支持到現在,終於忍不住露出了沒那麽自信的脆弱一麵。


    唿~


    寒風吹來,隨之而來還有女薩滿溫柔的聲音:“累了?”


    艾娃繃起臉,盡量保持平靜的看著藍山雀:“累,但如果你違背諾言,我還能靠拳頭打死十個薩米男人。”


    藍山雀笑道:“明明跟我一樣嬌小的像北極狐,卻有一顆成為北極熊的心。”


    帳篷取暖很足,說話間女薩滿脫掉大衣。


    艾娃睜大了眼睛:說什麽嬌小的像狐,明明是你自己又像狐狸又像熊......


    如果這時候劫持這個女薩滿,能不能帶著族人安全離開?


    “外麵太冷了,穿的多了這裏總是很累。”


    藍山雀敲了敲酸麻僵硬的肩膀:“你的名字叫什麽。”


    就算劫持成功,冬天野外能帶著族人們跑到哪裏去......挪威公主內心的衝動平息:“艾娃。”


    “寓意智慧和美麗的姑娘嗎。”


    藍山雀看了眼唿吸平穩的成熟孕婦:“你的父母對你期許很大。”


    艾娃說道:“你很精通我們的語言。”


    “知識是薩滿最寶貴的財富。”


    藍山雀笑著說道:“因為我掌握了知識,我能和你交流,所以我說服了你,我們雙方的氏族都沒有族人傷亡。”


    艾娃抿著嘴:“以後呢?”


    “以後......”


    藍山雀看著帳篷。


    褐色眸子仿佛穿透了鹿皮,看見了女人們用木頭和苔蘚搭起搖籃,用皮帶子把嬰兒固定住,一邊輕輕搖動,一邊輕輕哼唱著氏族古老的童謠。


    “如果願意,你們也能成為薩米人。”


    “艾娃,你可以做我的學生,未來的薩滿。”


    藍山雀頓了頓,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知道的,你們沒有選。”


    艾娃沉默。


    女薩滿笑了笑:“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小紅雀。”


    “......感謝老師。”


    艾娃苦澀答應。


    所有的族人都要仰著薩米人的鼻息過活。


    女薩滿願意收她做學生,給她新的名字,無疑意味著一種接納和保護。


    這是一件好事!


    艾娃如此說服著自己。


    藍山雀正要繼續說點什麽,小雲雀忽然慌張喊道:“老師,有族人要提前生產了!”


    女薩滿臉色一變,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走到一半,她頓了頓:“小紅雀,你也和我一起。不用擔心你的母親,她狀態很好,我會喊一個女人來照看她。”


    艾娃聽從了。


    ......


    “堅持住!用力!自然之靈保佑你!”


    鬆軟的鹿皮上,即將分娩的產婦滿臉痛苦的咬著鬆枝。


    藍山雀的努力收效甚微。


    產婦的臉龐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可嬰兒還是沒有誕下。


    艾娃看著自己剛認的老師。


    女薩滿沒有了剛剛的從容。


    她額頭上都是汗水,發絲黏在臉上,典雅的鵝蛋臉顯得有些狼狽。


    艾娃不知道為什麽,在她身上看見了母親的影子。


    紅發的挪威公主抿著嘴說道:“我們氏族生產的時候用一些熱水會好一點。”


    “小雲雀!”


    “我立馬去!”


    “我也去。”


    艾娃和小雲雀去打熱水。


    女薩滿繼續努力,但依舊沒有嬰兒啼哭聲。


    帳篷外的丈夫和親人們焦急的不斷轉圈,都快要把門口的雪地踏成泥。


    就在這時候,有個獵人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有...有人說能救下她和孩子!”


    “誰?!”


    “聖者!”


    “聖者?”


    這是誰?


    聚落還有其他的薩滿嗎?


    獵人喘過氣來,語速極快的說道:“他不是聚落的人,也不是薩米人,不過他和我們一樣也是黑發黑眼,還說曾經是同一個氏族......”


    “不管他是誰。”


    藍山雀的聲音從帳篷傳來:“隻要他能救下她和孩子,他就是我們薩米人的朋友!”


    於是紅發的挪威公主端著熱水迴來,就看見帳篷裏多了一個陌生人。


    黑發黑衣,異常好看的麵孔還有點稚嫩,但結實的身板給人一種成熟可靠的感覺。


    艾娃悄默默打量著陌生人,無法判斷是男人還是男孩。


    隻覺得很好看,讓女孩第一眼就很有好感。


    她還能聽見小雲雀在喃喃:“跟我夢裏的丈夫一模一樣......”


    艾娃:“?”


    藍山雀的好感比她們兩還要強烈一些。


    「激活專長-占水師,你跟藍山雀薩滿關係增進」


    「激活專長-心花鬱鬱,你跟女薩滿關係增進幅度+20%」


    “啊!”


    產婦發出了一聲痛唿。


    藍山雀強行定住神,焦急說道:“你是誰?你有什麽辦法?”


    陌生人自然就是馮道夫。


    隻靠超高的魅力和一頭黑發,就讓薩米獵人放下弓。


    又說了一段故事,馮道夫就輕鬆混了進來。


    原本還想著要怎麽打開局麵,沒成想運氣不錯,正好碰到了專業對口的事件。


    沒有人比他更懂接生!


    大致檢查了一下產婦情況,馮道夫有了把握,臉上掛著自信的笑:“我叫馮道夫,一個傳播艾歐福音的普通傳教士。”


    “隻要她改信艾歐,艾歐就能祝福她順利分娩。”


    艾歐?


    傳教士?


    艾娃眨了眨眼睛,餘光看了看自己‘老師’的表情。


    藍山雀蹙著眉,沉默了一秒,毅然說道:“她改信!”


    握住了產婦的手,女薩滿把事情說清楚。


    產婦壓抑著痛苦說道:“我願意信仰艾歐!”


    「信徒+1」


    「核心教義-聖分娩:信徒生育力+10%、信徒妊娠並發症?50%、父母在孩子出生時有一定幾率改信虔誠、認為懷孕是美德」


    產婦剛剛改信完,忽然就變得沒那麽難產。


    猶如神跡的一幕讓女薩滿師徒三人都愣住了。


    馮道夫:“讓一讓。”


    她們下意識讓到一邊。


    帳篷不大,隻能湊的很緊,並排站著就像三隻嬌小的雀鳥。


    經過艾娃的時候,馮道夫手伸進她端著的熱水。


    洗了洗,擦了擦,再取出了隨身攜帶的高度酒精殺毒。


    距離太近,艾娃情不自禁多看了幾眼他的臉,然後連忙垂下眼眸。


    再然後,她瞪大眼睛。


    因為她看見了馮道夫胸口掛著自己父親的信物!


    艾娃:“!?”


    馮道夫餘光一直注意著這位挪威公主。


    看著她眼睛微動,卻不動神色的樣子,他暗暗點頭。


    出發之前,他和威利要了信物,還問過他家人的情況。


    剛剛進入薩米人營地也聽了挪威俘虜的事情,知道這位挪威公主是個不輸其父的聰明姑娘,所以選擇用信物做了溝通。


    現在證明他沒有看錯人。


    現在不是交流的時候。


    馮道夫半跪在了產婦跟前。


    9點敏捷+單雙手的高額操控加成,讓他的手堪比神經醫生,動作極致輕柔地緩緩牽拉著嬰兒。


    隨著一聲啼哭聲,帳篷內外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大口氣。


    “艾歐.......”


    藍山雀神情複雜。


    艾娃耳朵一豎,聽見了女老師低聲喃喃:“也許這也是自然之靈的指引吧。”


    她看了看其他人的反應,又看了看馮道夫,內心的茫然忽然散了一片,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隻是......


    “我和女武神同騎,跨越千萬裏從遙遠的東方帝國來到了這裏。”


    “我原以為自己的使命就是在這片土地上傳播艾歐的福音,但在看見你們之後,我恍然想起了一段曆史。”


    “話說五百年前,神州淪陷,有神州子民為了避開災禍,向著西方遷徙,從此不知去向。”


    “看見你們的黑發黑眼時,我就明白一件事情。”


    “我們五百年前是老鄉啊!”


    “你們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啊!”


    “不信?如果不是這樣,那為什麽我們都是黑發黑眸?”


    “如果不是兄弟姐妹,為什麽我能這麽流利的說你們薩米人的話?”


    “我有曆史證明,你們有曆史來反駁嗎?沒有!”


    “你們離開故鄉太久,文明在遷徙中支離破碎,連自己的曆史都已經遺忘。”


    “但是沒有關係,今天我來了!”


    “我跟著極光的指引來到這裏,擁有了新的兄弟姐妹們。”


    “我有一個夢想!我要帶著所有兄弟姐妹們擺脫寒冷和饑餓!”


    黑發聖者振臂高唿。


    薩米人們跟著興奮呐喊。


    紅發的挪威公主沉默的看著這一幕。


    他救我們的方法是不是有點奇怪?


    莫名感覺救我們好像成了附帶的……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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