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牛頭敢這麽問,顯然是對他和李星硯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不然,一個小小的神廟佐官怎敢如此質詢五方巡閱使?


    汴州府城隍廟到底還是有不糊塗的人啊。


    陳澤深深的看了牛頭一眼,判斷出這家夥心性單純耿直,屬於死倔死倔的那種,跟他說話,無須拐彎抹角,也直來直去最好,於是答道:“明知故問!本使既然能巡閱到你們汴州府,那自然是中路巡閱使!”


    “噢~~”


    牛頭又看向李星硯:“那這位李大人在朝廷裏擔任的是什麽官職?”


    陳澤冷聲答道:“你倒是盤問的清楚,李大人官居本朝禦史中丞!”


    李星硯心裏“咯噔”一聲,暗暗吃驚,又暗暗好笑,陳大哥可真敢給自己編排啊。


    要知道,在當朝,禦史中丞的官位品級雖然不算很高,隻是正四品下,但其職司和權力卻很大!乃是禦史台的副長官,掌管著蘭台所藏的圖籍秘書、文書檔案,監督殿庭、典禮威儀等……平時可以接受公卿奏事,核查公卿章奏,監察、糾察、彈劾百官等,甚至還可以參與刑獄事務,收捕罪犯等?,可謂是又監察,又執法,又司法,在權力上僅次於禦史大夫?,屬於是位輕權重的存在!


    陳澤給他安這麽一個官職,其實也符合李星硯的年齡氣質,也契合地方巡查事宜。


    畢竟李星硯年輕,編排的官職太大,更容易讓人懷疑,而且李星硯一臉崢嶸正氣,剛直不阿,做禦史中丞再合適不過了。


    “中路巡閱使,禦史中丞……”牛頭嘀咕著,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麽。


    陳澤滿臉都寫滿了不耐煩:“你還有什麽要質問本使的,盡管都問出來吧,本使會像麵對大城隍的時候那樣,一一如實迴奏!”


    這話顯然是把嘲諷值給拉滿了,言語之間也充滿了威脅。


    程耀以及一幹神隻的臉色都在瞬間發白。


    文判官嗬斥道:“老九,你放肆了啊!怎敢對大使如此不敬?!”


    程耀也罵道:“牛頭,閉上你的臭嘴吧,能輪到你來質詢兩位大使?!”


    罵完,他又連忙對陳澤和李星硯賠罪:“請兩位大使見諒,牛頭這廝向來都是這樣秉性,長著牛腦袋,裝的是牛腦子,不說人話,顛三倒四的,沒有尊卑,不分場合,和馬麵他倆經常是牛唇不對馬嘴!”


    馬麵在旁邊聽的滿臉黑線。


    老子招誰惹誰了,你說牛頭就說牛頭,幹什麽把老子捎帶上?


    一生氣,那張臉頓時拉得更長了。


    程耀指著說道:“大使你瞅瞅,他們倆就這副嘴臉!天天跟誰欠他們二斤黑豆似的,沒個人樣。”


    馬麵:“……”


    過分了啊,人身攻擊不好吧?


    牛頭卻兀自梗著脖子,亢聲說道:“不是卑職對兩位大使不敬,是直到現在,兩位大使都沒有向我們出示任何神觀印信憑證!那怎麽證明他們的身份?”


    陳澤心中一凜,李星硯也是心裏發緊,這家夥,不愧是頭上長角的,頂得好啊!


    但是這種事情不能解釋,越解釋越露怯,既然從頭開始就是拿腔作勢的裝,那就要裝到底!


    陳澤森然說道:“好哇,這是要查驗我們兩位的身份啦。汴州府真了不起!連一個小小的神廟佐吏都敢盤查五方巡閱使!我和李大人這工作,應該交給他去做嘛,是不是啊,程大神官?”


    程耀嚇得一哆嗦,慌忙伏拜在地,顫聲說道:“是卑職禦下無方,才叫他如此衝撞大使,卑職有罪。”


    “我們的印信是可以隨便拿出來展示的麽?嘿~~~”陳澤獰笑了起來:“但凡有不三不四的東西上來打聽,我們就取官憑印信給他驗看,你們當巡閱使是賣菜的啊!”


    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陡然施上了六相全功的“龍吟功”,好似舌綻春雷,晴空霹靂!程耀等一幹神隻固然被驚得渾身劇顫,李星硯也是臉色瞬間慘白,一顆心“砰砰”亂跳!


    太嚇人了!


    陳澤又把語調平緩了下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當然,也有一種情況,是必須把官憑印信拿出來給你們看的。那就是我們行使職權,或審訊你們,或緝拿你們,亦或是把你們就地正法的時候,那自然得表明身份。怎麽,你們之中有誰想體驗體驗麽?”


    “不不不,卑職等都奉公守法,不曾違背神道法則,大使可千萬別嚇唬我們了。”程耀訕笑了起來,又扭臉罵道:“牛頭,還不退下!真惹怒了大使,把你抓起來,或者就地正法,我可救不了你!”


    牛頭這才倒拖鋼叉,退迴了隊伍裏。


    陳澤察言觀色,見程耀隻是表麵謙卑,嘴上恭敬,看似害怕,但眼神裏卻透著一絲奸詐,這分明是在演戲啊!


    假裝辱罵牛頭的時候,目光卻瞥向了另外兩個神隻。


    不出意料的話,這廝是在暗中攛掇。


    因為他也懷疑陳澤和李星硯的大使身份!


    不然,早像對付賞善、罰惡二司公那樣,一個“禁言咒”施展出來,牛頭哪裏還能說得出話?


    陳澤不知道是哪裏露出了破綻,讓程耀起了疑心,隻覺得此地不可久留,須得盡快脫身!


    但事實上,程耀懷疑他們兩個身份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太清廉了。


    哪有當官的會不貪?


    請他們去神廟裏享受一番,不去,說了有攢勁的項目,還是不肯去,就想著查案子,也太不正常了。


    程耀笑嘻嘻道:“手下不懂規矩,還須得兩位大使調教調教。”


    “程大神官自己的手下,還請自己管好,我們要務在身,哪裏有空幫你調教?!”陳澤見情形不對,決定趕緊離開為妙,當即扯住李星硯的手,說道:“李大人,咱們走!”


    “好!”


    李星硯也覺察出不對勁了,正要抽身走人,忽然陰風滾動,香火氣彌漫,兩位神隻越眾而出,閃現上前,攔住了陳澤和李星硯的去路,笑嘻嘻說道:“勾魂使者黑白無常在此,參見兩位大使。”


    正是先前被程耀暗使眼色的那兩個家夥。


    陳澤瞳孔收縮,防禦拉滿,這是不讓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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