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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冬之際,夜色來得早,前前後後忙活了一陣,天早已黑了。


    老樵夫將灶台剩餘的柴火裝在火盆,提起後又順手拿起兩碗雜燴粥才走出了廚房。


    “師藍,搬張長凳到院子裏來。”


    “哦。”


    今天沒有月色,星光亦是稀疏,天空籠著層層雲紗,即便火光如何搖曳,也隻是照亮漆黑山林一個小小的角落。


    火盆前,一老一少端坐著喝粥,再次喝上這簡單的食物,師藍沒有一點嫌棄,反而吃的津津有味,兩隻小腿隨著火光一起有節奏的晃啊晃,仿佛又迴到了往常那無憂無慮的生活。


    老樵夫看師藍吃的那麽開心,嘴角也有了笑意。


    俗話說,苦難總會過去,生活還得繼續。


    這份生離死別的哀愁不該整天縈繞在一個如朝陽般年紀的小孩身邊,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經曆,她的這一生應該是快樂的。


    老樵夫看向漆黑的天空,心中已有了主意。


    “阿爺,你是在看阿婆嗎?”


    老樵夫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笑著摸了摸師藍的頭。


    “是啊,阿爺在跟你阿婆說話,說師藍很乖,讓她不要擔心。”


    其實他看不到星光,遠離火光的世界,對他來說就是無盡的黑暗,曾在軍營裏時醫官說過,這是夜盲,長久缺乏肉食就會這樣。


    老樵夫覺得無甚大礙,沒必要為了偶爾看看那摸不著的星星而浪費銀錢去吃肉食。


    這年代,餓不死就行。


    “嗯,師藍會很乖的,不過阿爺是怎麽跟阿婆說話的,我也想跟阿婆說話。”


    “隻要師藍在心裏一直想著你阿婆,想很久很久了,有一天,你就能跟她說話了。我啊,每天都想,這一想,可是整整有二十六年了。”


    老樵夫拍了拍心口,眼前又浮現了那一年的畫麵。


    那年,初次勝仗便風光無限的他跟著將軍做護衛,一同迴到了這大林城,那時的將軍府還沒有皇上禦賜的匾額,還隻是李府,李家老爺子帶著一眾人迎接了將軍,其樂融融。


    在一眾人中,老樵夫一眼就看到了大小姐身邊那嬌俏可人的丫鬟,頓時呆愣在那裏,將軍調侃他幾句,隨口便許下了婚約。


    也是因為此事,哪怕最後吃了敗仗,虎嘯營除了他在內的五個兄弟幾乎全滅了,他對將軍也隻是有怨無恨。


    “啊,阿爺好狡猾,阿婆和大婆十八年後都重新變成小孩了,師藍不用想就可以直接和她們說話了。”


    “那不是更好嗎?”


    “也是哦。”


    火光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可再長,也長不到後山的那座孤墳。


    老樵夫收了碗筷,對仍坐在長凳上看著星空的師藍說:“好了,吃完就去睡覺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


    翌日清晨,兩人很早就起床了。


    師藍隨著老樵夫來到院子。


    院子裏那口漆黑的棺材特別醒目,師藍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和大婆那天躺著的是一樣的東西,還沒等她發問,老樵夫叫她了。


    “師藍,阿爺今天教你習武,以後你獨自行走在這片江湖中,也算有自保的能力了。”


    “阿爺,習武是什麽?”


    “習武就是學會如何打架。”


    “師藍不想打架。”


    “傻丫頭,這天下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山下有很多壞人,壞人你知道嗎?嗯,大小姐教過就好,阿爺教你習武,不是為了讓你去打架,而是為了在壞人要欺負你的時候你能夠保護自己。”


    “像那天阿爺騎馬來保護師藍那樣嗎?”


    “對,這天下很大,以後的路你要一個人走了,會遇到各種人,各種事,阿爺不放心,所以你要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哦。”


    “好,那開始吧,習武最重要的,就是打好堅實的基礎,阿爺小時候,就經常幫家裏人幹農活了,身體特別好,所以在參軍後比別人更能打。你現在不一樣,幹活來得太慢了,阿爺教你的是在軍營裏練兵的法子。來,首先是紮馬步,看我這樣。”


    說著,老樵夫半蹲下來,雖然年事已高,動作卻依舊標準,腰杆筆直,沒有一絲顫抖。


    “雙腳張開,蹲下後大腿要放平,雙手前伸保持平衡。”


    師藍有模有樣的照做,不過一蹲下她就向後傾倒,後腦殼直接敲在地上卻也渾不在意。


    “哎喲,師藍沒磕壞吧。”老樵夫趕忙過來將師藍扶起來。


    “沒事,師藍不疼,隻是師藍一坐下就向後倒了,不能和阿爺一樣。”


    “不是坐,而是蹲,你再來一次,阿爺扶著你。好,身子慢慢向下,停!這是時候要腰杆挺直了,雙腳發力,將腳掌牢牢抓在地上,很好,保持住。”


    “師藍做到了!”沒等她高興一會,身子又向後倒了,還好老樵夫又及時扶住。


    “不要分心,穩住下盤。很好,阿爺先去做飯了,師藍要是累了就放鬆一下再繼續。”


    “哦。”師藍應諾,就聽見老樵夫的腳步聲慢慢遠去。


    師藍沒迴頭,視線一直看著前方,天空很安靜,灰蒙的天地看不到一絲雲。


    她就這樣靜靜的蹲著,仿佛迴到了矗立在江邊的時光。


    靜立對於樹來說是一種本能,如人唿吸一般,而趴在窗邊是靜立,紮馬步也是靜立,姿勢不同罷了,師藍如魚得水。


    “師藍,吃飯了。”


    老樵夫端著兩個碗出來,看到師藍依舊不動分毫的蹲著,就像紮根此處一般,不禁連聲讚歎。


    飯後,老樵夫讓師藍繼續蹲著,也沒再吩咐師藍要注意休息了,拿著酒葫蘆獨自一人去了後山。


    天邊泛起了光澤,太陽慢慢爬升,師藍沐浴在陽光中,原本呆板僵硬的姿勢變得有了幾分靈動,身體開始隨著唿吸而略微擺動,不再是如魚得水,而是自然而然。


    日漸午時,老樵夫扛著一捆木柴迴來,看到師藍的站姿,略顯幾分驚訝。


    “阿爺,你迴來了。”


    老樵夫應聲,走過來將手壓在師藍肩膀上,肩膀略微下沉,之後再怎麽用力都無法再下壓半分,轉而迅速收力抽手,師藍也隻是恢複了先前那般姿勢。


    看到這,老樵夫不禁點點頭,已是了然於胸,按話本裏的說法,就是骨骼清奇,是塊練武的料。


    “先吃飯休息片刻,下午就開始教師藍習武。”老樵夫摸了摸師藍的頭。


    隻是看了師藍紮馬步,老樵夫已然知曉師藍不需要再打基礎了,既是異於常人,便無需以常人之見去看待。


    況且,他自覺已是時日無多了,更不應該浪費了。


    簡單的午飯後,老樵夫將木劍遞給師藍。


    那是他在後山墳前陪著老阿婆子說話時順手削的,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先前說了,習武,就是學會如何打架,以何種招式,何種力道去應對對手的攻勢。所以,首要學會的,就是招式。以劍為例,基礎招式就是刺挑砍掃格,將軍說了,萬變不離其宗,就是這理,來,師藍,你跟我學。”


    老樵夫依次將這基礎的五式演示一遍,師藍學著他模樣胡亂揮舞著,一開始動作還有些僵硬,不過這幾個動作很簡單,很快就上手了。


    老樵夫看後點點頭,說:“好,以後師藍就練這幾個動作吧,什麽時候練會了,就什麽時候算是學好了。先每天練一個動作,今天就從砍開始。”


    說罷,老樵夫就拿著酒葫蘆下山去了。


    隨著咳嗽聲遠去,師藍收迴了心神,深吸了口氣,單手舉起木劍,腳步前邁,唿氣,一揮砍下。


    木劍破空,破開了迎麵吹來的風,絲絲的清涼從兩鬢發絲掠過。


    師藍眼前一亮,迴想起了曾經大師兄和小花籃在樹屋平台也曾這般練習過,隻是那時她心智薄弱,記憶甚是朦朧,不曾記得那些動作。


    不過想著自己和他們做著同樣的事,師藍就開心起來,揮舞的動作也快了幾分。


    唿唿的破空聲連綿不絕,起落如風暴,蕩開了周遭塵土。


    師藍雖玩得興起,不過老樵夫布置下的功課卻沒有懈怠,在不斷揮舞間,動作愈發標準。


    老樵夫打完酒迴來已是黃昏,看到師藍依舊揮舞如風,不禁點頭稱讚。


    如果期間沒有偷懶,一直是這般大開大合傾力而為,可稱為神人,即便放入當初他那虎嘯營,也是百人敵的存在。


    但這種神勇不該出現在一個小女孩身上,好在這裏山林偏僻人跡罕至,不然叫人看了去,定會認為師藍是妖怪了。


    不過也確實是。


    看著師藍練的開心,老樵夫心裏最後的一絲擔憂也消失了。


    就這樣,師藍練著這五個動作,從熟悉到如臂使指、收發自如,用了大半個月。


    現在的她已經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弄得塵沙漫天了,而是可淩空將落葉吹飛幾米遠,也可一劈而下不損其分毫。


    不過即便有了如此成效,老樵夫依舊讓她每天不停的揮舞著這幾個動作。


    古來以男耕女織喻示著平靜祥和的生活,這一老一少的生活比之也差不了絲毫,女孩舞劍,而老人則做著木匠的活計,日複一日,一成不變,所謂平平淡淡才是真。


    一切都很好,除了老人愈發嚴重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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