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琊發現了溫白微妙的變化,“你是神經問題,空間、時間的感知力出現錯誤很正常,怪就怪你瞎折騰。”


    溫白的記憶還停留在荒蕪的三年,他不太想說話,“我想靜靜。”


    “行。”


    “蕭沉……”


    “他三天前就迴國了。”


    溫白麵露苦澀。


    雲琊發現他眉眼的複雜,斟酌片刻說:“溫白,你腦子裏的東西太違背常理了,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這裏貯藏著我的神力。”


    “你歇著吧。”雲琊無語,“等你恢複了,我們再好好談。”


    不得不說,朋友這麽多年,雲琊也有些不想麵對現在的溫白。


    溫白抿唇,“我說真的。”


    “是是是。”


    雲琊是個十分專業的醫生,他照顧任何病人,對此時的溫白更是耐心十足。


    “真好,你現在和琉璃更能無障礙交流了。”


    溫白幹脆的閉上眼,“你可以滾了。”


    多好一人啊,聽不懂人話。


    以前怎麽就成朋友了?


    雲琊說走就走 ,一點沒留戀。


    他得趕緊迴去研究研究數據。


    溫白很值得研究。


    希望他能貢獻今年的研究成果。


    溫白摸索著無名指,骨珠就這樣出現了。


    夢裏,他想召喚就是如此。


    無非是,切斷的無名指並不能承受這份力量。


    “送給蕭沉……”


    溫白直覺應該聽從自己的決定。


    可又在不斷的區分從前和現在 。


    從前的他從容隱忍可以不顧感情的理性做任何決定。


    現在的他卻隻想要蕭沉。


    “溫白,好好和蕭沉告別。”


    溫白總是不受控製的想到這句話。


    為什麽是好好告別……


    是因為,隻有毫無顧忌的他,才能全身心愛蕭沉嗎?


    蕭沉就好像突然從溫白的世界消失了。


    哪怕他時隔一月再迴y國,也未曾來見溫白。


    一月八日,溫白拋棄蕭沉的日子。


    他坐在y國的街頭,望著外麵人來人往。


    毫無知覺的無名指偶爾會有些刺痛。


    這似乎在提醒他,它的存在。


    雲琊慢一步過來,一身風雪。


    “今天氣色不錯,看樣子,那些老頭子不難對付。”


    這段時間,溫白重新投入了忙碌裏,堆積的大量工作逼著他往前趕。


    他恢複了許多,但對外依舊是失憶狀態,具體要做什麽,隻有溫白自己知道。


    “還行。”


    雲琊輕笑,“別說,我覺得你腦子出問題的時候更可愛,憑借本能的疼愛蕭沉,那模樣別提多瘋。”


    溫白的理智剛迴歸,他就又成了那個堅不可摧的白爺,明明每周都會去看蕭沉,不斷對他投入,偏偏就是能立刻迴來。


    這種可怕的自製力,除了溫白真找不出第二個人。


    “可惜了,隻有短短一個月。”


    溫白說話時,聲音懶散裏有些氣弱,雲琊望著他蒼白的臉,眸色有些遺憾,“你還有四個月時間。”


    “是啊,還有四個月呢。”溫白低聲笑笑,“你這是什麽表情?我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雲琊也想笑,但實在笑不出來,“就這樣結束,不難過嗎?甘心嗎?”


    從小到大,近三十年,全部的人生全都為了蕭沉。


    結果,就隻能這樣了。


    “難過,不甘心。”


    “但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溫白摩挲著無名指,一遍又一遍。


    “未來的四個月,蕭沉有五場演唱會,還有三場全球直播。”


    “雲琊,國人相信天地有神明,信仰就會得到力量。”


    “那麽多人看見他,喜歡他就會成為信仰的力量。”


    雲琊莞爾,“我還以為隻是你沒腦子的胡話,你原來是來真的。怎麽,相信啊?”


    “大概是快死了,所以想信一信,是不是信仰的力量能讓人重生。”


    “那就算是重生,那也是蕭沉重生,不是你。”


    溫白付之一笑,目光放遠,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我希望,他能重新站在巔峰,這本該屬於他。”


    “不怕他要死要活了?”


    溫白壓住無名指的手微微用力,“也許,到時候,他會傷心過度忘記我。”


    “你還能讓所有人都忘記你?”


    “也許呢。”


    溫白低喃,“人都是健忘的,等我真死了,時間可以複原一切。”


    雲琊徒然有些不喜歡溫白的冷靜,“蕭沉本來就有心理疾病,你死了,他不會獨活。”


    “他會活著的。”


    “所有人都會活著的。”


    溫白臉上不見悲傷,就好像一直在等待這一天一樣。


    “但是,溫白,去看看他吧。”


    “你的身體會越來越差,到時候你想見,你也不能見了。”


    以現在的醫療水平都無法查出病因的病,結果無非就是死了。


    何況,溫白被折磨了近五年,大腦又經曆了二次手術,能像個正常人已經是奇跡了。


    “我有分寸。”


    溫白不是不想見,是害怕見了他後,後悔自己的決定,後悔等死。


    “你的害怕都寫在臉上了,好歹藏一藏。”


    雲琊輕歎,“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爺,敗在一個漂亮小孩身上,說出來大家還都相信,能做到這個份上的,也就隻有你了。”


    溫白如果沒有從一開始就以身入局,他應該能多活幾年。


    他腦子裏的東西有點玄,生長速度太快。


    雲琊第一次為他開刀,那顆骨珠隻有四五毫米而已。


    短短五年過去,骨珠將近一厘米。


    這個尺寸的任何東西生長在大腦裏都是致命的。


    而且……


    骨珠被血肉滋養,光暈詭魅,不像是現實裏該有的東西。


    “溫白,其實……”


    “不是你說的嗎,斷崖式分手會讓他崩潰,我要幫他脫敏。”


    雲琊聳聳肩,“行,你是白爺,你說什麽都對,反正你前段時間把上半輩子的喜歡全都說完了。”


    他合理懷疑,溫白就是故意的。


    他太克製了,做不出這種事。


    但失智的人就太適合發瘋了。


    溫白輕聲笑笑,“是啊,說完了,就結束了。”


    “你真夠狠心的。”


    “那不然呢,告訴他,我要死了?我可不想在他身邊腐爛,太醜了。”


    雲琊挑眉,“別說,按蕭沉那性子,他確實不會放過你的屍體。”


    把該交接的事交接完畢,說了些有的沒的,雲琊就打算迴國了。


    “溫白。”


    溫白從寬大的帽簷下抬眼。


    雲琊對上他平靜的眼眸,到嘴的勸說戛然而止,“總之,有什麽事,你告訴我。”


    “嗯,琉璃和國內的一些麻煩事就拜托你了。”


    “看在你高昂的聘請費用上,我一定會處理妥當。”


    雲琊上車前,遲疑了下,“那……我真走了。”


    他一走,溫白身邊就真沒什麽人了。


    溫白點點頭,孤寂的站在風雪裏。


    雲琊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


    也是冬天。


    溫白從容不迫的走進他的辦公室,扔下一堆金條,“雲琊,做個交易。 ”


    起初,雲琊完全就是看在錢的份上。


    後來,雲琊純粹就是好奇溫白的腦子。


    但這麽多年下來,作為朋友的溫白實在太好了。


    強大、溫柔,值得信賴。


    雲琊這輩子應該不會再遇見比他更好的人了。


    溫白從兜裏掏出手,衝他擺擺手,“再見,錢會分批次到賬,注意查收。”


    “哈……真是,我是真實情感,不是問你要錢。”


    雲琊剛上車又下來,伸開雙臂,大大方方把他抱在懷裏,“溫白,認識你,很高興。”


    溫白笑著拍拍他的背,“行了,多給你點錢,讓你更高興。”


    “渣男。”


    溫白依舊隻是笑。


    雲琊上車。


    透過後視鏡看向溫白。


    稍等片刻才走。


    隔了三條街,再迴頭,溫白仍舊站在那裏。


    這大概也是他的告別了。


    雲琊把車靠在街邊,他心髒抽疼,不太適合開車。


    幾分鍾後,他終於冷靜下來,雲澈的電話打進來。


    “雲大哥,你今天迴來?”


    聽到雲澈的聲音,雲琊眉眼隴上溫柔,“嗯,三個小時後的飛機,你在頒獎現場?”


    “嗯,我剛到,還沒開始。”


    雲澈這段時間恢複的很好,聲音都變得輕快起來,“對了,今天蕭哥和秦影帝都會來。剛才我還聽工作人員說,臨時調動,可雲姐和嬌兒姐也來,剛好是《心動的森林》完結篇後的相聚。”


    不出事就行。


    “雲大哥,等結束後,我剛好能去機場接你。”


    “好。”


    末了,雲澈驚唿一聲,“啊,雲大哥,我好像看見白哥了。”


    雲琊蹙眉。


    雲澈拍了張照片過來。


    依舊是那副全副武裝的樣子,但側臉太優越,一看就知道是溫白。


    “但白哥怎麽和秦影帝在一起……”


    雲澈要忙著去看熱鬧了,“雲大哥,先不說,工作人員不讓打電話了。”


    雲琊搜索國內消息後,果真看見最新的八卦。


    全都是秦執和身邊神秘人的。


    不少網友發現這是蕭沉的金絲雀不思量後。


    金絲雀拋棄蕭沉投入秦執的懷抱轉眼上了熱搜。


    點擊量驚人。


    也不知道溫白看見會做何感想。


    雲琊首要任務就是先迴國。


    接下來的事,需要他處理。


    總不好拿錢不辦事。


    溫白在街頭小販那裏買了個國造小風車出神時,知道了最內的情況。


    蕭沉無動於衷的路過金絲雀是第二個熱搜。


    網友們喜歡看熱鬧,蕭沉卻不配合。


    他們期待的宮鬥劇並沒有發生,大家意興闌珊,感覺沒勁透了。


    隨之而來的熱搜是蕭沉那張奪目的臉,以及各種獎項。


    溫白晃晃手中的風車,站在蕭沉的廣告牌前,“轉眼就那麽大了啊……”


    六歲的蕭沉瘦瘦小小,像個三四歲的小娃娃。


    反觀十幾歲的溫白已經是少年挺拔。


    他帶蕭沉去遊樂園時,蕭沉羨慕的望著騎在爸爸肩頭的小娃娃。


    於是,溫白給他買了小風車,學著大人的模樣,把他扛在肩頭。


    那時,蕭沉笑的好大聲。


    轉眼許多年,越來越消瘦的溫白站在蕭沉麵前,反而有些弱不禁風。


    守在門口的店員發現溫白在看,以為他是蕭沉的粉絲,熱情的邀請他進去看最新的珠寶。


    店員看著瘦瘦小小,期待的望著他這個看著很有錢的消費者。


    這眼神如今都是幹淨的。


    他匿名買下蕭沉曾佩戴過的那套。


    四千六百萬。


    讓他們負責護送給蕭沉。


    那瘦瘦小小的店員跟出來,望著他,“白爺,多謝。”


    他是溫白捐贈孤兒院的孩子。


    他能平安長大都是托了溫白的福氣。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這裏的工作,但根本賣不出去。


    今天是最後一天。


    他不想失去得之不易的工作,想求溫白買貴重的寶石,但說不出口。


    他沒想到溫白會買那麽貴重的東西,愧疚又興奮。


    溫白點點頭就走了。


    店員愣住,他迴眸看向廣告牌。


    十分鍾前,溫白對著廣告牌明明笑得很溫柔,對他卻好冷漠。


    也對,他就是個窮孩子,好不容易長大,哪能像他這麽有錢,幾千萬的東西說送就送。


    如此想,他突然覺得,這錢也是他該賺的。


    溫白走到街頭,身後一直跟著兩個衣衫襤褸的小孩。


    小男孩赤腳踩在雪地裏,牽著一個穿著幹淨厚實的小女孩,一路安靜跟著他。


    三條街後,溫白迴頭,小男孩下意識護住小女孩。


    他不說話,小男孩紅著臉仰頭,“漂亮哥哥,你……你的風車能賣給我嗎?”


    他掏出三元錢,“公園的十元我買不起,但哥哥好像玩膩了,我買下來,行嗎?”


    “你幾歲?”


    “六歲。”


    溫白把風車給他,接過三元錢,在街頭買了三個包子。


    他坐在沒被風雪淋到的台階上,把包子遞給他們,拍拍旁邊,“過來,陪我一會,包子是謝禮。”


    小男孩遲疑的接過,把包子塞給小女孩,自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讓小女孩坐在自己腳上。


    他不說話,安靜的小口吃包子。


    小女孩很餓,吃的很快。


    他就把剩下的大半個帶陷的全給她。


    小女孩搖頭,推給他。


    兩人來迴推搡。


    溫白靜靜看著。


    “你給我唱首歌,我幫你們買包子。”


    小男孩望著他,“你這麽好看,不會騙小孩吧?”


    “不會。”


    小男孩清清嗓子,“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溫白低聲輕笑,讓老板送來了很多給他們,順便買了甜粥。


    小男孩和小女孩餓很久,吃的很快,但吃的很斯文。


    “走丟的?”


    “被拐賣的。”


    “她呢?”


    “和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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