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山內,一名男子坐於山巔,風雪漫天,白色衣袍卻靜靜地垂落在身上。


    銀絲如瀑,垂落身前。一身道袍,仙逸出塵。


    似是感受到什麽動靜,闔著的銀眸悠悠睜開。


    那雙銀眸滿是漠然,仿佛世間一切,皆入不得他的眼。


    玄清子抖落了滿身風雪,走下山巔。


    明明僅邁了兩步,卻已經走到山下。


    王總管看到突然出現的國師,躬身行禮。


    既有敬,又有怕。


    沒人知道國師是什麽時候出現,皇帝代代傳,但國師,卻永遠隻有一位。


    相傳,是聖祖皇帝意外得了國師一個人情,國師這般天上人,才會落在北洲皇朝。


    就連安若山,原本也是一座靈氣匱乏的不毛之地,國師安在此處後,方才靈氣密彌漫,風雪漫天。


    一股寒涼的靈力席卷雙手,徹骨的冷讓他的雙手瞬間沒了知覺,王總管卻沒有絲毫動作。


    “此事我已知。”


    “迴去罷。”


    雖說王總管是奉命前來請國師出山,可國師沒多說,他也不敢問。


    哪怕,迴去之後,若國師還未至,皇上那邊,定會讓自己褪一層皮。


    玄清子立在山巔,俯瞰萬物。


    若有人站在此處,定會驚訝,在這座山巔,竟然能將皇城一覽無餘。


    皇城之上,一隻衰落黯淡的金龍看著正處幼年的黑龍,垂涎不已。


    卻對黑龍眸中的虎視眈眈,視而不見。


    玄清子站了良久,幽幽歎氣。


    勝負已定,此乃天意。


    他與這座腐朽皇朝的糾葛,就快要結束了。


    .................


    王總管緊趕慢趕,迴了皇宮,正想著迴稟君上的措辭,以及療傷需要的丹藥。


    剛走進殿門外,候在門外的小徒弟忙趕上前。


    “師父,國師已來。”


    王總管的心神陡然鬆懈,才感受到背後冷汗已經涼透。


    .......................


    密室內,端木寬沉著眸子,很是不滿,手上的玻璃串珠甩的劈裏啪啦,像是衰老的雄獅無力的嘶吼。


    “我都要將熙兒獻祭了,怎麽還不夠!”


    “憑什麽要將我的氣運也搭進去!”


    氣運,氣運,從他登上皇位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了氣運的美妙。


    那天,作為皇帝,皇朝氣運源源不斷地流向他。


    從此之後,再沒他不想做成的事。


    無論是求而不得的未婚妻,亦或是隻能仰望的絕頂天賦,還是曾經連見都沒見過的寶物,全都到了他的手裏。


    從此之後,天下之大,唯我獨尊。


    惟有在端木熙出生時,金龍現身,霞光滿天,端木寬再一次嚐到了嫉妒的滋味。


    不過一皇子,憑什麽他頭上的氣運,比他這個皇帝還要多?


    或許,從端木熙出生的那天,他從原先站在門口焦急等待孩子的降生,再到孩子出生後,他未看妻、子一眼,隻是怔怔地望著環繞屋簷的金龍,他對端木熙的情感,早已從期待變成了嫉妒,憤恨,乃至取而代之。


    他也想成為一個慈父的,可是,熙兒,你得到的東西太多了,多到他這個父皇,也忍不住嫉妒。


    若是常人,見到端木寬這副模樣,定嚇得兩股顫顫,跪地噤聲。


    玄清子臉色不變,淡淡道,“皇子年齡尚小,與皇朝羈絆不夠。”


    “若是獻祭,皇朝隻能得其四分之一的氣運。”


    言下之意,端木熙自己受的皇朝恩惠就這麽多,想要他百世積累的所有氣運,怎麽可能。


    端木寬敏銳地捕捉到什麽,像隻瀕死的人猛然看到了什麽靈丹妙藥,“不是羈絆不夠嗎?”


    “我冊他為太子,這個羈絆夠嗎?”


    玄清子進入密室後始終沒有任何變化的表情終於有了些動作,淡淡地掀了眼皮,看了一眼癲狂又自私的帝王,說道,“可獲其一半氣運。”


    “續皇朝三千年國運。”


    玄清子清楚地看到,端木寬在聽完自己說的話後,眸子裏迸發出瘋狂的貪欲。


    “一半氣運,就可續三千年?”


    那若是他得了熙兒的另一半氣運,是不是就可以,得道飛升?


    此時的端木寬已經被貪婪蒙住了雙眼。


    絲毫沒有考慮到,三千年後,已經將端木熙一半氣運消耗殆盡的皇朝國運,對於被困在龍鼎三千年卻還有一半氣運的端木熙,該如何壓製。


    至於玄清子,他當然也不會提。


    對於他而言,在皇朝的這番偷天換日,以皇子前世氣運,續皇朝國運,不過是他漫長歲月中,打發時間的小把戲罷了。


    父子相鬥,母子反目,亦或是屠龍者終成惡龍的戲碼,他已經厭倦了。


    “太子冊封之後,我自會出現。”


    說完,玄清子就隱去了身形,離開了密室。


    一向唯我獨尊的帝王見國師直接離開,心裏頗有不忿,卻不敢表露分毫。


    原因無他,他不敢。


    此時,他滿心滿眼都是另一件事,端木熙的另外一半氣運,他該如何獲得。


    沒人知道皇帝與國師談了什麽,但皇帝出來之後,下了兩道聖旨。


    一封是封端木熙為太子,三日後冊封,十日後設宴。


    另一封,則是尋求天下能人異士,齊聚皇城。


    ...................


    沈初玥坐在二樓,倚在窗戶上,看著皇榜上的旨意,眸光閃爍。


    樓下的說書人緊跟世事,講的就是冊封端木熙為太子的事。


    沈初玥難得出來一趟,側耳聽著。


    “不知眾人,對於熙皇子初初成年,就被聖上冊為太子之事,如何看待呀?”


    結束了上一個話題,說書先生喝了一口水,問道。


    聽書的眾人七嘴八舌,


    “眾所周知,皇朝太子,百歲之後而冊封,這是皇朝的傳統。”


    “就是就是”


    樓下吃瓜的人紛紛點頭。


    一位有些年輕的修士當即反駁,“這位仁兄,你這話就不對了。”


    “熙皇子身為中宮唯一嫡子,早晚都得冊封,早點又怎麽了?”


    “再說了,你也說了,這是傳統,律法上哪一條規定,皇子必須是滿百歲後才能冊封太子?”


    吃瓜的人:對哦對哦。


    “傳統就是傳統,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我們焉能不守?”另一個修士迴道。


    吃瓜的人:就是就是。


    “笑話,是傳統就得守了嗎?”


    “數萬年前,靈氣濃厚,單靈根為最次,五靈根為最優。十大宗門收徒大多招收五靈根、四靈根之人。”


    “照你這麽說,如今十大宗門,是得恪守傳統,將五靈根之人奉為座上賓?”


    吃瓜的人:說的有道理。


    ......


    眼看底下越吵越烈,說書先生方才不緊不慢地將杯子放下,用醒木敲了敲桌子,方才不緊不慢道,“各位說的都有道理。”


    “如今,不如靜一靜心,聽聽我的看法。”


    “各位隻注意到了冊封太子的旨意,卻有沒有想過第二道旨意?”


    眾人麵麵相覷,有些疑惑。


    他們不是在討論冊立太子的事嗎?


    見眾人安靜下來,說書人又喝了一杯茶,方才繼續道,“這兩道旨意可是同時發出。”


    “依我看來,這兩道旨意相互勾連,絕對大有玄機。”


    沈初玥也被說書先生勾起了興致,眼神直勾勾的看向端木熙。


    端木熙勾了勾唇,卻假裝沒有看到沈初玥眼中的好奇,隻是給沈初玥喂了一塊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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