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肖燁和端木熙二人還在你踩我一腳、我踢你一腳,阿巴阿巴求沈初玥的親親抱抱的時候,埋藏著皇族最大秘密的密室內。


    明黃色的龍袍直灼人眼。


    端木寬盤轉著手中的翡翠玉珠,盤腿而坐,明明身處陋室,光影昏暗,身下也是沒有一點裝飾的萬年寒冰。


    但他卻依舊像是高座廟堂之上的壯年帝王,君臨天下,不怒自威,但眉眼,總多了一分暴戾與嗜血。


    唯有一雙變得有些渾濁又蒼老的眼睛,暴露了他的曆經世事之良久。


    而此時,端木寬正死死地盯著麵前的鼎爐。


    金色的鼎爐有五人高,四根支撐的柱子皆雕刻繁複又雜亂的龍紋。鼎身之上,浮雕的巨龍張牙舞爪,,龍首昂然上天,莊嚴又肅穆。


    但遺憾的是,在陰暗又潮濕的密室內,龍鼎的顏色卻略有暗淡,似是無數個落日的餘暉與黑透的天幕交織而成。


    讓人感覺,這龍鼎像是到了風燭殘年的末年,甚至不需要一次不大不小的破壞,就能讓人徹底崩碎。


    端木寬瞧著愈發失色的龍鼎,盤著玉珠的動作越來越快,玉珠相撞發出的清脆聲音是這座不見天日的密室內唯一的聲音。


    明明是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流利清脆,卻在燃燒千年、有些暗淡的鮫人油的照耀下,多了幾分詭異與攝人。


    端木寬眉頭緊皺,心中煩躁不已,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張的麵孔。


    皇朝的氣運,怎麽到他這代,又快耗盡了。


    想起曾經自己父皇在彌留之際,強撐身子,對天發誓,以子嗣祭皇朝國運。


    又想到這些天,隨著龍鼎愈發黯淡,他的修煉速度也從原來的一日千裏下降許多,愈發力不從心。


    最後,又想到前一陣,醫修報信,皇後腹中又有了子嗣。


    低頭掃了眼自己又頭上又出現的一根銀發,端木寬內心的天平早已傾斜。


    畢竟,若真的舍不得,端木寬的腦子裏怎麽可能蹦出犧牲端木熙的念頭。


    好皇兒,你享受了近二十年金尊玉貴的生活,是時候給皇朝做出貢獻了。


    除了他再無一人的密室空空蕩蕩,寧靜地詭異至極。


    僅僅在密室中待了不到半個時辰,唯我獨尊的帝王就已經下定決心,將自己疼愛了二十年的孩子舍棄。


    不緊不慢的起身,端木寬又看了一眼那座庇佑皇族萬年昌盛的龍鼎,才轉身離開了密室,重新迴了自己的禦書房。


    繃著一身皮,候在大殿外時刻警醒的王總管聽到一道低沉的聲音,忙上前跪了起來,動作恭敬又妥帖,沒有絲毫的錯漏。


    無它,熟練而。


    畢竟,這位在和皇後娘娘訂婚前,是個人人都能踩上一腳的廢物皇子。


    一朝得勢,最是看重這些禮儀。


    在他之前的五十多任總管,有一半都是因為禮儀問題被這位皇帝當場殘殺。


    他能在這個位置上待了三百年,除了對皇帝心思的揣摩,最重要的,就是時時刻刻謹守禮儀。


    他們這位掌管皇朝千年的帝王,最喜的,就是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看著他人匍匐在自己腳下。


    名字裏雖然有個“寬”字,可但凡大打聽一下,也知道他們的帝王是個睚眥必報、冷血暴戾的主。


    也得虧他手段了得 ,帝王心術爐火純青,否則,就憑他這喜怒不定的性子,一向和皇族相互製衡的世家說不定真能奮起反抗,另立新主。


    沒分給跪在地上人一個眼神,端木寬的手敲擊在桌麵上緩緩敲了幾下後,方才垂著眸子道,


    “吾被刺客驚擾,恐有邪物擾皇城安寧,特請安若山的國師出山,清除邪祟。”


    王大總管垂頭雙手接過旨意,又行了一禮,方才靜靜地離開,沒發出一絲一毫的走路聲。


    沒顧得上背後的濡濕,王總管忙動身前往安若寺。


    這個主是個多疑的君主,常招國師入宮,可一向低調。


    惟有這次,竟然大張旗鼓的將國師請來,專門頒下聖旨,重視到了極點,可又沒有安排任何的保密措施。


    事出反常必有妖。


    北洲的天,怕是要變了。


    王總管揣摩著帝王的意思,疾馳的身影絲毫沒有遮掩,無論是世家大族,還是宮裏的妃子,皆將他的去路看的一清二楚,一時間反應各異。


    有人事不關己,有人卻徹夜難眠。


    ..........................


    正半靠在軟榻,捧著一本往生經懶懶地看著的裴清音聽到消息後,翻頁的手頓了一下。


    “看清了嗎?


    “王總管是捧著聖旨向安若山的方向趕去?”


    迴話的婢女愣了一瞬,被那雙突然淩厲的鳳眸扼住,沒想到一向溫厚和善的皇後娘娘會有如此眼神。


    更沒想到一向不愛出聲,許久未說過話的皇後娘娘會多嘴問一句。


    狠心掐了掐手心,婢女才迴神,戰戰兢兢地道,“是的,王總管手上捧著的聖旨用紫金楠木裝著,又專門走的宮道,許多侍從婢女都看見了。”


    裴清音一雙與端木熙如出一轍的鳳眸又懶懶地垂了下來,將手上的書又掀了一頁。


    仿佛剛剛露出的獠牙不過是個幻想。


    “去,給我將鎮魂經拿來。”裴清音放下手中的安魂經,吩咐道。


    婢女不敢大意,忙將鎮魂經找了出來。


    隻不過,比起皇後娘娘常看常抄的安魂經,找鎮魂經的動作到底是慢了幾秒。


    好在皇後娘娘性格寬厚,沒有計較。


    .............


    正在和肖燁爭風吃醋的端木熙感受到一絲靈氣的波動,聽完全部消息後,鳳眸微閃,眼底浮現譏誚與諷刺。


    原來,上輩子,他的好父皇,這時就已經下定決心了。


    正撒嬌著讓兩人帶她出去的沈初玥見端木熙的臉色驟然陰冷,卻有一秒迴春。


    若不是她正盯著他看,恐怕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果然,端木熙肯定是個重生狗。


    昨天端木熙突然找過來,她就有些懷疑了。


    畢竟,前世那個傻白甜皇子大概率做不出這種夜闖私宅的事。


    嘖,也不知道端木熙是什麽時候重生的呢?


    見沈初玥的眸裏既有探尋,也有警惕,端木熙的腦中的雷達嗶嗶響。


    一雙水潤的鳳眸低垂,像是被什麽事情打擊到了,成了一隻蔫頭耷腦的落水狗狗。


    沈初玥知道他是裝的,卻還是有些不忍。


    見玥玥又要被哄騙,肖燁忙道,“玥玥,他可不可憐。”


    “昨天還裝成江逸瀾騙你呢。”


    還等著江逸瀾過來的沈初玥:........


    以為昨晚自己就被拆穿的端木熙:........


    難怪昨天江逸瀾發消息說自己也在皇城呢。


    合著昨天和自己聊天的人是個冒牌貨。


    沈初玥冷哼一聲,徑直向大門走去。


    肖燁沒想到玥玥這麽大反應,當即跟在了沈初玥的身後。


    “玥玥,我們把端木熙趕出去,不走好不好?”


    沈初玥繃著勁,聲音悶悶的,“不好。”


    “他討厭,你也討厭。”


    被討厭的肖燁捂住心髒,“玥玥,你為啥討厭我啊?”


    “你說出來,我改好不好?”


    沈初玥悶頭向前走,“你今天左腳先進屋。我討厭!”


    肖燁揉了揉鼻子,得,他這是被遷怒了。


    “生氣”的沈初玥眼看就要走出大門了,頭上的呆毛興奮的翹了起來。


    別以為她不知道,剛剛這倆貨看著像爭寵,但一唱一和的,不就是不想讓她出門嗎?


    看他們現在還有沒有理由攔她。


    和他們一起,說不定又得被他們糊弄住,等到猴年馬月才能離開。


    到時候,爹爹都等的黃花菜都涼了。


    還不如自己去找江逸瀾。


    沈初玥一腳跨離了大門,眼看外麵的世界近在咫尺。


    一雙大手將沈初玥攔住。


    一個公主抱,沈初玥被端木熙抱進了屋裏。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花花世界,沈初玥眉頭緊蹙,一雙美目微微發紅,水汽氤氳,氣鼓鼓地瞪著端木熙。


    “你,你放開...”


    “你怎麽這麽討厭!”


    “我煩死你啦!”


    端木熙喉結微動,剛剛隻是想攔住沈初玥。


    玥玥沒有絲毫猶豫的離開,和前世端木熙看到的,那個人的身影,實在太像了。


    可現如今,玥玥的身子軟的就像是一團小棉花,縮在自己的懷裏,香香甜甜的氣息都和嬌嬌的玥玥一樣,張牙舞爪地在他的全身遊走,仿佛是在巡視著自己的領土。


    讓人忍不住地,想要咬上一口,看看白嫩嫩的肌膚,是不是也會流出香甜的汁水。


    端木熙魔怔地低頭,一點點地湊近沈初玥的頸窩。


    一刹那,懷中的小人就被人抱走。


    端木熙看著渾身飆著冷氣的肖燁,以及“惡狠狠”瞪著自己的沈初玥,猛然迴神。


    肖燁黑著臉,聲音像是淬了最上乘的毒藥,“發情的狗,出了巷子後左轉百步。”


    “別在這礙眼。”


    端木熙反應了兩秒,直接氣的跳腳,他在皇城長大,對每個邊邊角角的地方都很是熟悉。


    出了巷子後左轉百步,是個喂養豚獸、專為達官貴人提供豚肉的店鋪。


    “肖燁,你大爺的!”


    教養一向良好的端木熙直接爆粗口。


    沈初玥看著端木熙火冒三丈,恨不得捶死肖燁的模樣,好奇地拽了拽肖燁的袖子。


    詢問的意味很是明顯。


    “豚肉鋪。”


    “不許說!!!”


    肖燁言簡意賅,絲毫沒有理會端木熙的命令。


    沈初玥眨巴著眼睛,看向肖燁的目光比平常又多了幾分灼熱。


    嘖嘖嘖,沒想到,在秘境裏沉默寡言的小將軍,竟然如此毒舌,難怪端木熙都是個拿了重生卡的人,還能被氣成這樣。


    肖燁被沈初玥新奇的眼神看的耳根發熱,心跳如鼓。


    玥玥上次這麽看著他,還是在秘境裏,自己學著春風館的手段,穿著一身薄紗。


    玥玥,是對自己,又多了些喜歡嗎?


    肖燁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扭捏著想要欲拒還迎。


    沈初玥頭就偏向了端木熙那邊。


    心猿意馬的肖燁頓時被潑了一身涼水,揚起的眉眼瞬間垂下。


    原來,玥玥剛剛不是那個意思啊。


    肖燁的心理活動之曲折,一向不擅長數學的沈初玥是不會理解的。


    此時,沈初玥正看向端木熙,一雙靈動的烏眸裏滿是幸災樂禍。


    該!讓你騙我!


    明明沒說話,但一雙黑的發亮的眸子將沈初玥心裏的情緒暴露的一幹二淨。


    端木熙也顧不得錘肖燁,想要和肖燁你死我活的念頭瞬間被拋到了瓜哇國。


    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他今天要再不將小祖宗哄好,到最後難受的肯定還是自己。


    “玥玥,我沒騙你,江逸瀾很快就到皇城了。”端木熙絞著手指,委委屈屈地說道,裝的跟個受氣小媳婦兒似的。


    心裏卻嫌棄著自己的手指硬邦邦的,還是沈初玥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握著最舒服了。


    沈初玥一雙潑墨的星眸微亮,眼中的怒氣少了許多,想問清楚情況,但拗不過麵子,側著臉,耳朵卻悄咪咪地支著。


    端木熙勾著唇,眼中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我的好父皇,就要給我封太子了。”


    “到時候,皇族舉行宴會,江逸瀾肯定會來。”


    在修仙界,太子的含金量可比古代高多了。


    在皇朝,一般能成為太子的,基本將來登基是板上釘釘的。


    皇朝太子,享皇朝氣運。


    雖然皇子也會分得皇朝氣運,但和太子分到的氣運,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沈初玥小聲嘀咕著,“你說來就來?萬一江逸瀾不給你麵子呢?”


    聲音一字不差的落在端木熙的耳朵裏,衝淡了江逸瀾眸中的涼意。


    “嗯,江逸瀾可能不給我麵子。”


    “但肯定會給玥玥麵子的,不是嗎?”


    沈初玥有些不死心,封太子還是個沒影的事,還不如直接和江逸瀾通話呢。


    反正肖燁的玉牌還在這兒,一會兒她自己再去找。


    她總不能錯個兩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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