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迴到宿舍門口,看見門半開著,是卿寶迴來了,看見他坐在床邊兒摸著頭頂,程亮就問:“咋了?”“哎呀——!”卿寶咧著嘴說:“疼——死我啦!剛才擦地溝碰了一下。”程亮看看,他頭上已經腫起一個小疙瘩,就說:“別摸,越摸腫得越大!”卿寶哎哎喲喲地說:“疼——啊!”程亮微笑著說:“疼?看你還急不急?幹活不能著急,著急就要出麻達。”“大熱——天的,你不急著把活兒趕緊幹完?”“越——急越——熱!”“你是神仙!行了吧?”卿寶不跟他說了,捂著頭說:“哎喲——!疼——死我了!”又拿鏡子照,照又照不見,又弓腰彎腿在床上一邊來迴做“鍾擺搖”一邊“哎喲哎喲”地喊叫。程亮不說話了,躺在床上默默想著心事。


    卿寶一翻身,程亮看見他腰上別著的傳唿機。程亮就站起來,走到卿寶跟前,看著他的唿機,邊看邊說:“可——以啊,別上‘bb’機了!”卿寶笑著說:“可——以吧,瀟——灑吧?”“真是瀟——灑、帥呆了!”程亮笑著問:“在哪兒買的?”“漢康,惠民商場。”“就是,要買就在漢康買,大城市就是便宜。”“對!漢康比咱這兒便宜二三百呢,我一高興買了兩個!”“你買了兩個?”“喔。”話一出口,卿寶就後悔說漏了嘴。“哦——我明白了,也給‘媳婦兒’買了一個,對不對?現在也是熱——戀中人啊!”卿寶高興地朗誦道:“愛情啊愛情,你真偉——大!”程亮說:“‘情——種’真不愧為‘情種’!”卿寶說:“你也買一個,往腰裏一別一走出去腰都挺得倍兒直,人都精神百倍!”程亮說:“我才不買哩,我要買就買手機,買唿機是為別人服務的,你沒聽別人說唿機就是‘栓人機’、‘綁人機’?”“手機太貴——了,買——不起嘛。”“攢——錢嘛,攢夠了再買。”


    二人正說著話,張軍推門進來。程亮笑道:“‘大款’找‘大款’了!”張軍問:“誰是大款?”“別——著bb機的人麽。”張軍說:“爛——bb機有啥嘛,我都想扔啦!大款誰還用bb機啊!”“那你買手機嘛。”“沒——錢麽!有錢早買了!”張軍問卿寶:“你也買bb機了?”卿寶說:“喔。”“漢顯的?”“喔。”“比我這強。”卿寶說:“那你也換漢顯的。”張軍說:“換啥——換,要換就換手機了。”程亮說:“那你買個手機嘛。”“沒——錢啊!”程亮說:“你看這天——天掙錢的人成——天說沒錢!”卿寶說:“就——是!唉,張軍,你別光想手機,借別人的錢得先還了吧?”張軍笑道:“沒——忘!這不就是來給你還的嘛!”張軍說著坐到卿寶對麵,掏出錢包取出一把兒錢給卿寶。卿寶接過錢笑著說:“哎呀,真得謝謝你啦!你真是雪中送炭啊!你今天不給我我都準備借錢了!”張軍問:“有這麽嚴重?”程亮說:“人家在漢康買了兩個bb機。”“買了兩個?”“對——!”卿寶笑著答應。“哦——我明白了!”張軍笑道:“那你用的是漢康的號?”“那當——然啦!”“你變成漢康人啦?”“那當——然啦!”“看把你美的!”“那當——然啦!”卿寶嘻笑著應答。張軍笑著說:“瞧瞧,這就是愛情的魅力!”程亮附和著答應:“對,說的太對了。”他邊說邊想:我怎麽越來越找不到愛情的味道了?卿寶問張軍:“你是不是該叫班了?”張軍說:“喔,媽的,來了一看還早——著哩!”程亮說:“你們車要是折返了,你不就漏乘了?”“沒事兒,我給前一班兒師傅說了,要是折返了給我打個傳唿或者往我家打個電話。”“你家裝的是鐵路電話?”“那當然啦。”“嗯,不錯不錯,現代化工具就是不錯!”張軍說:“幹咱這真——不美!上班不知道幾點,下班不知道幾點,沒日沒夜的,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真——他媽不美!幹咱這就適合家在本地,家在外地的就——是麻煩,一大膽一偷懶就可能漏乘,早知道就在本地成家了。”程亮笑問:“現在後悔了?”張軍笑著說:“後悔了。”卿寶說:“好,那我明天給羅豔說去。”張軍笑道:“現在後悔有啥用?再後悔也晚了。”程亮說:“那可——不是。”卿寶說:“要是能拉客車就好了。”程亮說:“咱這小地方隻能是貨運機務段就不可能拉客車,要拉隻能是過年時拉拉臨客過過癮。”張軍說:“看來隻能改職了。”“改職?你現在都想改職?改職都是老司機才能改,必須是司機,這是機務段的慣例。”卿寶說。程亮說:“可以去補機上幹嘛,上五天歇三天,有固定點兒。”張軍說:“可以是可以,就是一去就是五天,時間太——長了!”卿寶笑道:“怎麽啦?害怕媳婦著急,還是害怕媳婦跟別人跑了?”張軍說:“你才害怕哩!”卿寶笑道:“開個玩笑嘛!”張軍說:“關鍵是不能去漢康了!”程亮說:“這才是主要的,不能去漢康就不能發展第二產業了!”“對!這才是最主要的!”張軍伸出一隻手往下一砍說道,隨即他提議:“唉,打牌吧?”程亮說:“好,你去找人。”張軍就出去找人。


    張軍上到四樓,看看徐闖在不在。一敲門,就聽見徐闖問:“誰?”張軍說:“我,張軍。”徐闖開了門,張軍看見他一頭亂發,就說:“還睡呐,頭都睡大了!”“睡大了,又睡扁了!”徐闖說著又倒在床上抱著被子。張軍問:“你啥時候迴來?”“中午,哎!這一趟真是跑死了!從昨天中午跑到今天中午,二十多個小時!我那師傅真是能熬!”“熬死不換班?”“可——不是!一換班兒就掙不夠一分兒了嘛!”“老師傅都很能熬。”“我也算是能熬的,晚上跑車從來不睡覺,可還是熬不過老師傅。我那師傅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你以為他睡著了,但是電話裏一叫我們,他立馬就拿起電話答應。”“這就是老師傅,老師傅一般都有這種本事。”張軍說:“走,三缺一。”“幾點了?”徐闖頭也不抬悶聲問道。張軍抬手一看表說:“哎呀,都快五點了!”“算了,先吃飯吧,吃完飯再打。”“那好,出去吃吧,我請客!”“好,你請客,我白吃。”徐闖還是抱著被子說,“可我這會兒真不餓!”“唉,擺架子是不是?”“不——是,中午吃過飯就睡覺,中午的飯還沒下去哩。”張軍笑著說:“不去就不去,反正我是請過了,你不去是你的事,以後可別說我欠你一頓飯啊?”徐闖想起上迴在漢康和張軍吃飯掏錢的事就笑道:“我可沒說你欠我一頓飯啊?”“那好,你不去算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兒啦!”“我去,我去,不然不給老兄麵子。”“這還像個老弟的樣子嘛。”徐闖終於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張軍看見徐闖胳膊腿上、肚子上都是肌肉塊兒,兩塊兒胸肌圓鼓鼓的,六塊兒腹肌比較明顯,張軍不禁伸出大拇指讚歎連連:“厲害!厲害!老弟的一身肌肉真——發達!一塊兒一塊兒的,硬邦邦的,袖子一挽打他一片!”“哎,現在都不行了!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你看這肚子都起來了!”徐闖說著捏捏肚子上的肉。張軍說:“再不行也比我們強。”“那是,當那幾年兵可不是白——當的。”“你當的是什麽兵?”“特種兵。”“那厲害!”“一般,一般。”徐闖洗漱完畢,,二人就下樓來到卿寶宿舍,卻見門關著。張軍說:“這倆也不等咱,那咱走。”


    卿寶和程亮在食堂吃完飯,程亮說有事就出去了。卿寶迴到宿舍,抱著吉他胡亂地彈著、唱著,唱著唱著就動情了、投入了。正彈著,一位很瘦很高、頭發很長的年輕人走進來,直直地看著他輕聲問:“你彈的是什麽歌曲?”卿寶看看他說:“我——胡亂彈哩!”那人認真地說:“彈得不錯,是流行歌曲吧?”“嗯……算是吧……”卿寶敷衍著說。那人又問:“是什麽歌?我聽著有點兒耳熟。”卿寶也說不上來,就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是啥歌,我胡——亂彈的。”那人就默默地轉身走了。卿寶想了想,那人應該是工廠的吧,不經常見到他,經常聽見樓上有人彈吉他,對了,聽說他好像也很喜歡彈吉他,性格內向孤僻,不怎麽和人打交道,見人也不愛理人。卿寶看著他出去了,繼續使勁彈著,大聲唱了幾句,又低聲唱著,心裏想的念的全是陳姐,陳姐。


    彈了好一會兒,卿寶彈累了,他倒在床上心想:給她打個電話吧?對,現在就去打。他一翻身下床,就來到待班室。待班室裏麵坐著幾個人,好像是領導,他就沒進去。他轉身來到職工之家,看見孟師傅和幾個人閑諞,有說有笑,大聲罵娘,他也沒進去。經過食堂門口時,他忽然想食堂可能也有電話吧?他就走進去,食堂有值夜班的廚師。卿寶走進去,看見吃飯時經常見到的一位中年婦女,他問:“嫂子,這裏有電話吧?我想打個電話。”那位婦女看看他說:“想打電話?電話在那裏邊,”她努努嘴說:“那邊,主任室,你去吧。”卿寶一聽是主任室,就笑笑說:“算了吧,我去別的地方打。”他走出來,想想去哪兒打電話呢?去多經吧。他走進多經小院兒,看見一個辦公室亮著燈,斜對麵門口的窗台上有一塊木板,上麵放有一部電話。他就走過去拿起電話給陳姐打了個傳唿,就站在原地等陳姐打來電話。正等著,亮燈的那個辦公室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男人。他看見卿寶一個人站在那兒,一下子愣住了,隨即問他:“你站這兒幹啥?”卿寶忙說:“師傅,我打個電話。”“那你就站在電話跟前咋不打?”“我打了個傳唿,正等著迴電話哩。”“哦,你是住在單身宿舍吧。”“喔,單身漢,有個事給家裏人說一下。”“哦,那你打吧。”那人說完就出去了。


    終於,電話響了!卿寶連忙去接,卻聽見是個男人的聲音,問他???在不在?他說他不知道,他不是多經的,那人就讓他看一下今晚值班的人在不在,他說值班的那個剛才出去了。那人就問他是誰,他說他是乘務員,來這兒打個電話,那人讓他看見值班的那個人迴來了讓他迴電話。他說好,那人就掛了電話。卿寶繼續等電話響。他想,陳姐呀陳姐,你在忙啥哩嘛?這麽長時間了都不迴電話。終於,電話又響了,卿寶一把抓起電話:“喂——”“是卿寶吧?”是陳姐的聲音!卿寶連忙說:“是我……我是卿寶,是陳姐……小婉吧?”“嗯。”卿寶一時激動,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陳姐說:“你說麽,”卿寶說:“你在家裏還是在外邊?”“在家裏。”“那你是沒聽見傳唿響嗎?”“哦,開始沒聽見,聽見了,又不知道你們那兒的區號,問了幾個人才問到。”“哦——我說你怎麽半天不迴電話,你在家幹啥?”“看電視呢。”“電視劇?愛情劇?”“不是。”“騙我吧?”“騙你幹啥?你找我有事?”“沒事兒,沒事兒就不能打電話了?”“你在哪兒打電話?”“單位多經,這會兒沒人。”“哦——”“就是想跟你說說話。”“哪兒想?”“嘴上想。”卿寶嘿嘿笑著說。“哼!”“心裏更想!”“你明天就來了麽。”“不一定,萬一半路折返了。”“那下迴就不折返了吧?”“那不一定,還有可能折返。”“那不能總是折返吧?”“運氣不好時,連續折返,我……每天都想跟你說話每天都想見到你!”卿寶認真地說,一點兒也不笑,聲音不大竟然有點兒打顫。“太肉麻了吧?好了,我媽叫我呢,掛了吧?”“那好吧。”掛了電話,卿寶迴到宿舍,坐在床上發呆。他在漢康待的時間太短,迴來在單位待的時間太長!但是,這改變不了他對陳小婉的愛情,時間越短,思念之情越強烈!他一到漢康就很興奮,因為他又可以見到陳姐了!一迴到單位就很失落,整個人都“蔫了”。隻想睡覺飯也不想吃,早飯是睡到十點多才吃,中午飯睡到下午四、五點才胡亂吃點兒,有時候晚上打牌或者看書餓了,吃點兒方便麵或者火腿腸,吃著飯發著呆。一睡醒就想陳姐,一沒事兒就發呆,完完全全地陷入熱戀之中。


    程亮迴來,看見卿寶呆呆地坐在床上,就用一隻手在他麵前晃晃,問他:“嗨,沒事吧?又發呆了?”卿寶才醒過神來,看看程亮,一下子倒在床上。程亮湊近他輕聲問:“你沒事兒吧?”卿寶輕輕搖搖頭說:“沒事兒。”程亮輕歎一聲,說:“真是‘情——種兒’啊!為情所迷也是一種幸福吧?”卿寶猛地一下子坐起來,問他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很幸福?”程亮說:“現在很幸福,將來就不一定啦!”“為啥?”“你想沒想過將來?”“將來?沒想過。”“將來,你要是結婚了,有孩子了咋辦?”“我去漢康。”“你咋去漢康?你能調到漢康?”“那讓她來咱這兒。”“人家來不來?人家家裏讓不讓?”“那我不管,反正我愛她!”“你不管不行的,愛情也得現實點兒。”“我不管,反——正我不管,車到山前必——有路!”“好,說得好!”程亮向他伸出大拇指。卿寶已經躺下,拉開被子蒙上頭,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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