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卿寶先去看牌兒,羅師傅還沒迴來,估計晚上才能迴來,他就騎車帶大強去段門口吃過早飯就去醫院。


    查房的時候,大強看到那位美女護士竟然擺擺手笑著打了個招唿,可是她隻是微微笑了一下,而且似乎並沒有看他。他頓時心裏涼了大半截兒,沒有大半截至少也有半截兒。


    過了一會兒,那位護士推著小車過來,先給他腳上抹點藥。大強伸出右手,她說:“昨天紮的是哪個手?”大強說:“就是這個手。”她說:“換個手吧,兩個手換著紮。”大強說:“好。”就伸左手。這個時候,她離大強最近。大強雙眼盯著她看,目光火熱,能聞到她淡黃色秀發散發的香味,能看清她微圓的臉龐透著紅暈。不到一分鍾,針已紮好,膠布已纏好,她對大強說:“好啦,看著啊,快完了叫我。”大強說:“知道啦。”她走到旁邊那位中年人跟前問:“感覺咋樣?”中年人說:“沒事兒。”她說:“紮針吧?”那位中年人伸出一隻手。旁邊一位老太太問:“今天輸幾瓶?”她說:“三瓶加一瓶。”老太太問:“他得輸幾天?得住多長時間?”她笑著說:“這個我不知道。奶奶,你別著急,等一會兒我幫你問問大夫。”老太太帶著哭腔說:“我這苦命的兒啊!”那位中年人說:“媽,你別說了!你著急了迴去吧。”老太太說:“我不著急,不著急!”也就不再哭了。美女護士紮好針發好藥就走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大強才看見卿寶看著他笑,卿寶笑著說:“別看了,再看眼珠子就掉出來啦!”大強笑著說:“掉出來也得跟著。”“‘傻大個兒’也變成‘情種’了!”“那也是被你傳染的!”說完就躺在床上靠著被子不再說話瞪著眼睛想心事兒。


    卿寶看看大強,笑了笑也不再說話,找個電視劇看了起來。正看得入神,聽見那位護士在門口說:“液體快完了,看著點兒!一會兒完了叫我。”大強忙說:“看著哩!”卿寶笑著說:“看看,多關心你!”大強笑笑沒說話,仰頭閉眼一動不動。卿寶繼續看電視。


    忽然,二人聽到美女護士進來喊道:“嗨,血都出來了!你倆真是不操心!剛才還提——醒你倆啦!”她快步走過來把輸液管上的閥門關住,二人一看,管頭已經有一截兒紅血。她讓卿寶把垂下的輸液管往上提,她麻利地撕膠布拔針,再拽一點兒藥棉按在針眼上對大強說:“按住,多按一會兒!”大強說:“嗯,好。”她問卿寶:“他睡著了,你也不看?”卿寶問:“大強,你睡著啦?”大強愣愣地說:“喔,沒……”她就奇怪地問大強:“沒睡著你閉著眼睛幹啥?”“我……”大強支吾著不知說什麽,臉頰發熱。她說:“好了,你自由了!不過,最好還是別亂跑,不然好的慢。”大強說:“謝謝關心!”女護士不好意思了,對卿寶說:“你看住他,別讓他亂跑。”卿寶說:“好。”


    實際上,大強就沒打算出去,他眼睛看著電視心裏卻在苦思冥想。可是,左思右想,前思後想,就是想不出個好辦法來。卿寶忽然說:“走,迴吧,還在這兒幹啥?”大強看著卿寶說:“迴去也沒啥——事兒嘛!在這兒有電視看。”卿寶故意笑著說:“哎呀,這電視看著也沒——啥意思!”大強說:“換台,換個台嘛!”終於找到一個《射雕英雄傳》頻道,卿寶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正看著電視,卿寶忽然聞到一股臭味。原來,是那位中年人在床上拉屎。他的床上有一個大圓孔,下麵放著一個白盆,拉屎尿尿就在床上。卿寶連忙捂住鼻子出去了,快走到樓梯口時,正好看見那位護士從病房裏出來。她走到卿寶跟前問他:“你走呀?”卿寶說:“不走,不走。”“你同學睡覺了?”“沒有,他在看電視。”正說著,看見大強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扶著牆用單腿一蹦一跳地過來。護士問:“怎麽啦?”大強一手指指病房,一手仍然捂著嘴。女護士明白了,說:“醫院裏就是這樣,我們早都習慣了!病人嘛,都過的不是正常人的生活。你也是病人,你跟正常人也不能比。”大強說:“喔,我現在跟殘疾人一樣啦,真是難受!”卿寶感歎道:“不來醫院不知道健康有多重要啊!你們天天在這兒待著難受不難受?”“難——受呀,咋能不難受?幹的就是這,能有啥辦法?除非不幹這。”她說著就走了。等到那位老太太端著屎尿盆出來倒到廁所,又等了一會兒,卿寶又說:“我想走啦!”大強說:“不管我啦?好事兒做到底——嘛!”卿寶說:“真是難受啊!”大強說:“那咱倆去那邊坐一會兒吧?”卿寶說:“好吧。”就扶著大強走到中間過道的長椅子邊坐下。坐了一會兒,卿寶說:“真無聊——啊!兩個大男人坐這兒幹啥?”大強低聲笑著說:“等美女麽。”卿寶說:“你等我又不等。”“那你當迴燈泡怕啥嘛!”“我給你當燈泡?”“嗯,你不願意?”“行,行,當燈泡可以,不過那可不是白——當的!”大強笑著問:“又想宰我啦?”卿寶說:“宰你?那算了,我走啦!”大強連忙拉住他笑著說:“不就是請你吃飯嘛,沒問題!小——菜一碟!”卿寶笑著說:“這還差不多,我在這兒是在幫你哩!”大強說:“幫我?連個主意都不給出,幫啥了?”卿寶嘿嘿笑著說:“我不是都給你說了嗎?你現在應該多找機會和她說話,拉近關係,開開玩笑,幽默點兒,讓她對你產生好感,然後就可以寫一封簡單的情書,然後就水到渠成啦!”“人家忙來忙去的,怎麽找機會?”“那還能沒有閑的時候?機會是人找的,不是幹等的,我可以幫你創造機會。”“這還差不多。”“對了,你看這樣行不行?”卿寶說著湊到大強耳邊如此這般地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大強連連點頭說:“好好好,就這樣,就這樣,真不愧為‘情種’!”“嘿嘿嘿,這隻是略——施小計而已!”卿寶笑著說。


    中午吃飯時,大強說:“醫院西邊有家羊肉館,咱去喝羊肉湯吧?”卿寶說:“好,你終於慷慨一迴了!”大強說:“我才慷慨這一迴?”卿寶笑笑說:“哦——不是一迴,已經一百迴了!”吃過飯迴來,卿寶迴病房,大強就去護士站。他一蹦一跳地蹦到護士站,卻沒看到那位護士,就又蹦跳著迴到病房。卿寶問他:“抹了沒?沒抹?”大強說:“沒。”卿寶就看著他笑。大強問:“笑啥?”“不知道。”卿寶笑著問:“她不給你抹?”“不是,她不在。”“哦——一會兒再去。”“那當然,一會兒再去。”看了會兒電視,大強又單腿蹦著去護士站,看到她在裏間忙著配藥,他扶著高桌子等著。她配好藥推著小車出來,一抬頭看見大強,就問:“有事兒?”他連忙說:“沒事兒,沒事兒。”他覺著自己的臉頰又有點兒發熱。女護士走了,他又迴到病房。卿寶問他:“咋樣?”大強說:“人家忙著哩!一會兒再去。”卿寶笑笑,沒說什麽。看完一集電視劇,大強又蹦到護士站。那位女護士正在和同事說話,看見他來了就問:“有事兒嗎?”大強說:“我……想讓你給我腳上再抹點兒藥,好快點兒。”“你腳上不是上午剛抹過藥嗎?一天抹一次就行了,抹多了也不好,主要是靠輸液哩,想抹等下午或者晚上再抹。”大強說:“喔,好,好,我看你這會兒不忙,忙的時候也不敢來打擾你。”“喔,好,等到五點以後吧?”“好,謝謝!”大強又蹦迴病房,看著電視,一會兒一看表,卿寶就“嘿嘿”直笑。大強問:“笑啥笑?少見多怪!”卿寶就笑著說:“不——怪,不——怪,見——怪不——怪!”大強就不看表了,專心看電視。剛看一會兒,看看卿寶,又偷偷扭過身看看表;卿寶溜眼看見了就又“嘿嘿”直笑;大強忙轉過身問:“笑啥笑?”卿寶忍不住還是笑著說:“誰笑了?我沒笑——我是看電視笑哩,笑你幹啥?你有啥可笑的?”大強就訓斥他:“就是,專——心看你電視!不要三心二意!”卿寶笑著說:“誰不專心看電視了?我肯定專心看電視哩,不像某——個人——!”大強問:“誰?誰不專心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大強“嘿嘿嘿”笑了笑,撓撓頭,又訓斥他:“專心看你的電視,不——要管別人!”卿寶還是看著電視說:“我管別人幹啥?我隻管當好‘燈泡兒’就行了!”“那就對——啦!”大強笑道。


    終於等到五點多,大強又蹦著去護士站,卻沒看見那位美女護士,就又蹦跳著迴來。看了一會兒電視,大強說:“走,去吃飯。”卿寶說:“這才幾點?還早著哩,你餓了?才五點十五嘛!”大強說:“走吧,我餓了!你不去我去了。”卿寶見他“去意已決”,隻得說:“好吧,隨你。”剛走出病房,大強忽然低聲說:“我一會兒請她吃飯咋樣?”卿寶睜著眼問:“請誰?她?”“喔。”“你現在請她吃飯?”“喔,不行?”卿寶思索著說:“不是不行,不過我覺著現在還早,你可以請,人家不一定會答應,我估計百分之九十人家不會去的。”大強說:“真的不行?”“現在還為時尚早,不過你可以去請,就當是試探一下。”“好,聽你的。”大強又說:“那——還是等一會兒再去吃飯吧。”“哦——好,反正我本來就不餓,是你非得讓我去的。”二人就又迴到病房看電視。看了一會兒,大強又蹦著去護士站。遠遠就看見那位美女護士和她的同事在吃東西,他忽然想,我主要是想讓她給我抹藥,然後請她吃飯哩,但是如果她還在吃飯或者另一位護士給他抹藥了咋辦?那隻有等她一個人在的時候再過去,她們一會兒吃完飯肯定要去洗臉間洗碗吧?她倆不會同時去洗碗吧?肯定是一個先去洗迴來,另一個再去,那就在這兒等吧。這樣想著他就站住,迴轉身往迴蹦,坐在過道的長椅子上。看了又看,另一位護士終於吃完飯去洗飯盒。可是她沒有去洗臉間,而是去他們護士站裏間兒,裏間兒就有洗手池。那麽她很快就出來了,那咋辦?還等不等?得等到啥時候?哎!這還真是麻煩……等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他看見她倆還是都在,這會兒還真是沒啥事兒,可是他不能過去啊!過去了咋說?總不能說就讓那位美女護士給他抹藥吧?那會讓人家咋想?自己連人家姓啥還不知道哩,怎麽稱唿?就算知道,那樣說也不對啊,你為啥非得讓人家給你抹藥?人家是你的專職護士還是私人護士?還有一個問題——人家有沒有對象?……哎!越想越複雜,這事兒還真是個麻煩事兒!又等了一會兒,終於看見另一位護士去病房了,他起身剛蹦了幾步,卻看見她就從病房裏出來,又迴到護士站。大強隻得轉身蹦出去,又迴到病房,一屁股躺在床上,長歎一聲:“哎!——”卿寶問:“怎麽啦?這麽長時間去哪兒了?偷偷兒——請過了?”“哎!請啥請?還沒走到跟前哩!”“怎麽啦?咋不去啊?”“哎!你說——”大強坐起來和卿寶肩並肩壓低聲說:“你說她倆總是在一塊兒,我咋請?我不能說就指定讓她給我抹藥啊——是不是?要是另外一個給我抹藥了我請誰?請她?”“哦——是這樣啊——是這個問題把你難住了?”卿寶嘻嘻笑著說,大強說:“喔,就是,那你說咋辦?”“其實,很好辦——”卿寶微笑著卻不往下說了,扭過頭去看起電視。“哎,你這人咋迴事?咋又——擺起架子啦?”大強雙手從後麵把他的肩膀扳過來生氣地說:“你想讓我叫你師傅是不是?”卿寶笑著說:“不是,不是,我哪敢當什麽師傅?”“那你快說——嘛!”“好,我給你說——你可以請他們兩個嘛。”“請她倆?”大強睜著眼問:“那——會行?”“咋不行?那樣說隻是說說而已,她倆肯定不會去的,你隻是說到就行了,當然最好是能單獨對她說,最好是她一個人在的時候,假如另一個也來了,你就那樣說,明白不明白?”“哦——明——白了!我去也——”大強又蹦著出去了。


    快蹦到護士站時,大強看見她倆人都在,他就又坐在長椅子上等。等了快十分鍾,終於看見另一位護士出去了,經過他身邊向東頭兒的病房走去,他連忙起身快速蹦到護士站。他扶著高桌子微喘著氣,對他心目中的美女護士說:“哎,麻煩你……給我抹點兒藥吧?”美女護士說:“好,你過來坐這兒。”大強就坐到一個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把受傷的那隻腳盡量抬高。美女護士拿著藥瓶和棉簽過來,彎腰在他受傷的腳上抹了抹,就直起身說:“好了。”大強一動不動,沒有一點兒反應。美女護士又大聲說:“好了。”大強身體微微一抖一個激靈兒迴過神來,連忙說:“好,好,謝謝,謝謝!”美女護士說:“不客氣。”她把藥瓶放迴原處,看見大強還坐在那兒,就說:“好了,你可以迴去了。”大強說:“我……想……”美女護士奇怪地看著他,他漲紅了臉說:“我想……請你吃飯,謝謝你!”女護士連連擺手說:“哦——不用,不用謝。”這時,另一位護士走進來,笑著說:“彩虹,人家想請你吃飯哩,你都不去?這麽好的事兒,你盡管去吧,這兒有我呢!”彩虹說:“你想去你去吧,我在這兒看著。”“人家是請你哩,我去算啥?你去吧,別傷了人家一片心意!”大強想起卿寶的主意,就說:“那你倆一塊兒去吧?我請你倆吃飯!”“那會行?這兒沒人會行?”“吃一頓飯就迴來了,沒事兒吧?”“沒事兒?讓領導知道了,那——可不得了!要下——崗的!”“哦,那就去一個人,迴來給你捎點兒。”“我不用,你請彩虹去吧!”彩虹連說:“不用,我不餓,真的不餓。”大強沒話說了,無奈地說:“那我走了。”他心裏非常失望地耷拉著腦袋,渾身無力地蹦著迴到病房。卿寶問:“咋樣?”大強一頭倒在床上,望著屋頂重重地說:“哎!不給麵——子啊!”卿寶嘻嘻直笑地說:“怎麽啦?受打擊啦?這算什麽啊!才請了一——次嘛!”“一次?”大強一下子坐起來說:“一次不行?還要請幾次?我可是真心真意請她的,還要我咋請,還得三請四請啊?”“你和人家有多熟悉?一個姑娘家怎麽好意思隨便和一個男的出去吃飯?而且還是晚上!你一請人家就得去?你以為是請咱們同學?”“哦——說的也是,對對對,你說的真有道理,我怎麽把這一點都忘了?人家是個姑娘,和我又不熟悉,肯定不好意思和我出去吃飯,我還以為她看不上我哩!那你說我應該下迴再去請她?”“對,再找個理由。”“嗯,好,好!下迴再請!對了,她好像是叫什麽‘虹’,我去看看。”大強就蹦到護士站不遠處,看牆上的醫生護士介紹,看到“蘇彩虹”三個字,上麵還有照片,他一下子笑了,對,她叫蘇彩虹!他就很快地蹦迴病房,對卿寶說:“我知道她叫啥了!”卿寶說:“知道了好麽,你知道她叫啥了,你知道我現在餓不餓?”“喔,我都忘了!我也餓了,走,吃飯!”二人在公寓吃過飯,卿寶騎著自行車帶著大強迴宿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韶華亦流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空靜o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空靜o並收藏韶華亦流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