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小蝶凝視著他的笑意,肚子裏那顆心幾近要碎了。


    這人簡直倒黴的不能再倒黴了,身上有錢,卻不能出去花,家裏有多姿多彩的漂亮女人,卻不能迴去看上一眼。


    現在隻能偷偷摸摸的哀傷、痛苦。


    一個人哀傷、痛苦已夠淒涼了,他卻要偷偷摸摸躲起來去哀傷、痛苦。


    他的笑意豈止是淒涼,簡直是淒絕不已,淒慘透頂。


    小蝶很想去安慰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說點什麽。


    錢百萬笑著麵對無生,笑意竟已變濃。


    他笑意變得越濃,酒就喝得越多,花生米漸漸沒有,竟剩下紅皮。


    這並不影響到他喝酒,因為他本就是來買醉的,有沒有花生米都一樣,所以拈起一片紅皮,他笑著。


    這種笑意說不出的譏誚不已,前幾日瓊樓笙歌不止,柔情蜜舞不斷,現如今卻變得狗屁也不是,狗屁也不如。


    他笑著凝視那沒有一粒花生米的碟子,認真的仿佛是一名學者,淺紅色的花生皮竟已將他吸引住了。


    小蝶捂住心口。


    這人簡直可憐、倒黴到家了,她已不忍再看了。


    錢百萬將拈起一片花生皮,迎著柔陽看著,癡癡的笑著,嘴角口水竟已流了出來。


    他仿佛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狼狽不堪、落魄不已。


    這人沒有說話,隻是癡癡的笑著,笑的聲音卻並不大,但這足以令人心碎,足以博取別人的憐惜、同情。


    格格笑著,格格笑著將那片花生皮丟到嘴裏,接著又忽然喝了一口酒,然後就閉上眼睛,臉上漸漸已飄起了紅暈。


    神秘而滿足的那種紅暈,燦爛、輝煌而淒涼透頂的紅暈。


    小蝶並不是個很笨的女人,她很明白這一點,他豈非在迴味著那種快意與刺激?


    他豈非在白天做夢?一種令人心碎、心酸、心寒的那種夢?


    夢總是要醒的。


    夢已醒,眸子已睜開,淚水已飄零。


    他喘息著輕輕敲了敲桌子,仿佛已懼怕自己動作太大。


    動作太大,豈非容易將銀針公子招來?這人來了,自己也許就要死翹翹了。


    禿子走了過來,凝視著無生,笑著。


    他居然沒有看一眼錢百萬,臉上的笑意沒有一絲改變,說不出的熱情而誠懇,目光也很祥和而安定。


    錢百萬忽然盯著禿子,恨不得將這禿子頭頂盯出幾根毛來,“禿子,是我在叫你。”


    禿子點點頭。


    他依稀沒有看錢百萬一眼,仿佛懶得去看。


    錢百萬將剩下的酒一口喝完,輕輕的說著,“我的酒喝完了。”


    禿子點點頭。


    他依稀沒有看錢百萬一眼,仿佛懶得去看。


    錢百萬有點受不了了,怒狠狠盯著禿子,他竟已喘息,胸膛竟已被氣得劇烈起伏著,“花生米也沒有了。”


    禿子笑意沒有一絲改變,點點頭。


    這人竟沒有將錢百萬看在眼裏,仿佛也懶得看在眼裏。


    小蝶已看不過去了。


    她忽然笑著凝視這禿子,“剛剛是他在叫你。”


    禿子笑著凝視小蝶,臉上跟吃了蜜似的,又甜又親切。


    兩撇小胡子分開的又大又神秘,神秘的仿佛是舞者的玉腿,結實而雪白、修長而纖細的玉腿。


    他笑著點點頭。


    然後轉過身,麵對錢百萬,他麵對錢百萬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已消失,竟沒有一絲笑意。


    他呆呆的看著這人,仿佛從來也不認識這人,也懶得認識這人。


    也沒有說話,他仿佛也懶得去說話。


    錢百萬怒視著禿子,忽然將酒瓶丟給他。


    這動作就算是再笨的夥計也知道,需要替客人去打酒了。


    禿子呆呆的站著,呆呆的抱著酒瓶,呆呆的仿佛懶得去打酒。


    他竟沒有打酒。


    錢百萬臉上的怒意很濃,說出來的話卻很輕,“你是不是不會開店?”


    禿子不語。


    他隻是眨了眨眼,沒有一絲動作。


    “你怎麽不懂得給我打酒?”錢百萬不再盯著禿子,卻已在盯著那酒瓶。


    禿子不語。


    他又眨了眨眼,又沒有一絲動作。


    這人呆子般愣在那裏,呆板、木納不已。


    小蝶已看不懂了,這禿子看著錢百萬,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錢百萬是這裏最有錢的人,這裏的錢大都數都是他的,難道會差他酒錢嗎?


    錢百萬臉上憤怒之色沒有一絲褪去,甚至連嘴角都已輕輕打顫,“你什麽意思?”


    禿子點點頭。


    輕輕吐出口氣,緩緩說著,“喝酒要花錢的,你還有錢嗎?”


    錢百萬又急又氣,連腰畔的劍穗都已不停輕顫著。


    禿子已將手伸了出來,他竟已在等著要錢。


    小蝶暗暗心酸。


    她實在想不到一代長安街花花富少、風流公子,竟落得如此淒慘、淒涼。


    錢百萬摸了摸身上,忽然盯著禿子,竟已說不出話了。


    他身上竟沒有銀子。


    禿子緩緩走了過去,忽然在錢百萬臉上吐了一口吐沫,冷冷笑著,冷冷盯著瘡黃的吐沫從臉頰上滑下,滑向脖子。


    他仿佛很欣賞這風景,臉上已現出笑意,譏誚、惡毒而拙劣的笑意。


    小蝶吃驚的盯著錢百萬,這人臉上竟沒有一絲怒意。


    之前的怒意似已被那吐沫淹沒、淹死,活活淹死。


    禿子冷冷的盯著錢百萬,冷冷的說著,“是不是還要喝酒?”


    錢百萬不語。


    竟已呆子般愣在那裏,呆板、木納不已。


    禿子又在他臉上摑了一巴掌,又摑了一巴掌,冷冷的說著,“老子在曬太陽,你鬼叫著吵我。”


    錢百萬竟已將頭垂下。


    他已在默默忍受著這種屈辱與折磨,竟不願去反抗。


    他為什麽會變得如此落魄、狼狽?昔日的雄風竟已消失不見。


    是什麽力量令他有了這樣的變化?


    小蝶忽然走了過去,推開禿子,“喝的酒錢,我給。”


    她已實在看不下去了,實在已不忍在坐視不顧,這人實在很可憐。


    他竟已可憐的失去了尊嚴與人格。


    這種人豈非是天底下最不幸、最倒黴的人之一?


    禿子凝視著小蝶,臉上忽然變了,又恢複了那種甜蜜般笑意,甜的跟吃了蜜似的。


    小蝶遞給他一錠銀子。


    禿子忽然將手縮迴,陪笑著,“這是小的一點心意,想要什麽,盡管吩咐,小的一定竭盡全力,為槍神做點什麽,實在是小的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是我祖上顯靈了......。”


    他的話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離譜。


    小蝶忽然不願去看他一眼,喘息著指了指那酒瓶。


    禿子立刻出去了。


    他出去的很快,迴來的更快。


    桌上忽然有了十幾碟精致小菜,幾壇女兒紅,拍開泥封,飄香陣陣。


    “好酒。”


    錢百萬忽然說了出來,他盯著那酒壇,嘴角竟已流出了口水。


    小蝶的心更痛。


    這人前幾日還在瓊樓歡歌撩舞,杯中酒是長安街上最好的,也是最正確的。


    前幾日的他,若是見到這樣的酒,說不定會嘔吐。


    時間有時真的很奇妙,能將窮光蛋變成是大富豪,也能將大富豪變成是窮光蛋。


    小蝶忽然倒了一杯酒,遞給錢百萬,“你慢慢喝,這裏有的是酒,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絕不會有人阻止你。”


    錢百萬點頭,他慢慢的喝著,慢慢的忽然將一碗酒喝了下去。


    小蝶柔柔歎息,又將小菜移到他邊上,“慢一點,沒事的,多吃點。”


    這人實在很需要關懷,很需要去憐惜、同情。


    好酒,也是烈酒。


    這種酒很適合買醉的人去喝,隻要專心的喝上幾大碗,就會享受到暈眩,在喝上幾大碗,就會享受到醉意,如果想醉的更加滿足點,就要在喝幾碗,說不定會得到前所未有的那種快意、刺激。


    錢百萬的眼睛已朦朧,他似已找到另一個乾坤,已在逍遙快活著。


    小蝶凝視著他那可愛、呆滯而嬉笑不已的笑意,忽然摸了摸胸口。


    她摸胸口,是不是已被這浪蕩公子的淒涼、淒慘遭遇所深深刺痛?


    “你是不是很想說說話?”小蝶忽然盯著錢百萬。


    錢百萬點頭。


    他點頭的時候,忽然已伏倒在桌畔嘔吐。


    小蝶將他扶起,將他嘴角的酸水、狼藉擦淨,“你可以慢慢說。”


    錢百萬點頭,喘息著。


    他的神情令小蝶想起了半斤,夜色裏寂寞、孤獨的那個酒鬼。


    “醉裏乾坤大,醉死算封侯,......。”


    小蝶點頭。


    她輕撫著他的背脊,輕聲的說著,“你是不是有很多心裏話卻無處訴說?”


    錢百萬點頭。


    他仿佛真的有很多心裏話,笑著凝視小蝶,“你知道那禿子為什麽這樣對我?”


    醉鬼的笑意都不會好看,他的笑意更難看,卻難看的令人生出憐惜、同情。


    小蝶笑著憐惜、同情。


    這種樣子博取別人同情、憐惜豈非很容易?


    “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對你?”小蝶知道,卻裝作不知道。


    這樣能令酒鬼多說點話,多說點酒話出來,酒鬼豈非會變得很舒服?


    “因為我實在很倒黴。”


    “你怎麽倒黴了?”小蝶的心很絞痛,眸子卻很柔和。


    “我逃出後,就再也沒有迴去過。”


    “你為什麽不迴去?”


    “我不能再迴去了,因為那個小樓的主人再也不是錢百萬了。”


    小蝶點頭。


    她的心更加絞痛不已。


    “自從我出來,這條街上的人都知道我逃了,都知道我的老窩被銀針這小兔崽子霸占了。”


    小蝶已明白了。


    禿子肯定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另眼相看,才這麽侮辱錢百萬。


    可是錢百萬卻隻能忍著,忍受著這種小人的羞辱,因為他一旦出去,就會很容易被銀針公子的眼線看到,說不定被活活打死,像野狗那樣,被打死在陰溝裏。


    這種屈辱,並不是正常人所能忍受的,小蝶很理解這裏麵的苦衷。


    “這叫虎落平陽被犬欺,是不是?”錢百萬劇烈喘息著。


    小蝶點頭。


    “又有誰會想到我錢百萬會有今天?”


    小蝶不語。


    沒有人會想到,小蝶更想不到。


    “都是那銀針做的鬼,他實在太狡猾,太奸詐了。”


    小蝶點頭。


    她也發現那銀針公子實在很神秘,很詭異。


    每次遇到這人,都是一頂轎子,從來也沒有露臉。


    “這人將我趕出觀星樓,長街上的人也知道我窮途末路,所以都不敢收留我。”


    小蝶盯著他的手,那隻手始終沒有離開過酒碗,他的一生是不是已離不開烈酒?


    他會不會也像半斤一樣,漸漸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行屍走獸般胡亂活著。


    這日子豈非也是另一種折磨?


    無論是什麽人,在這種折磨下,意誌、信心都會慢慢消失。


    沒有這兩樣,活著跟死去又有什麽區別?


    小蝶已暗暗替他憂傷。


    “我在這裏坐著,說不定等不了多久,就有人過來要我的命。”


    小蝶承認。


    這裏的確不是很安全,銀針公子向來神秘的很,行蹤飄忽不定。


    “我現在也許僅剩一點好處了。”


    “什麽好處?”小蝶眨了眨眼,她沒看出這人哪裏還有好處?


    錢百萬笑了笑,“槍神是不是在找銀針這小兔崽子?”


    小蝶點頭。


    “我隻要出去,用不了多久,這小兔崽子一定會出來追殺我。”


    小蝶懂了。


    隻有錢百萬能將銀針公子引出來,這的確是好法子。


    小蝶忽然盯著無生,笑了笑。


    無生忽然石像般走了過來,石像般挺立在邊上,盯著、戳著錢百萬的臉頰,他的臉頰頃刻間已變得隱隱抖動著。


    “你現在迴不了家了?”


    錢百萬點頭。


    “你卻隻能躲在這裏?”


    錢百萬點頭。


    “你為什麽不去找狗頭鍘?他豈非也是你的好幫手?”


    小蝶盯著錢百萬,無生說的沒錯,因為狗頭鍘替他做過點事,多多少少都會有點交情,一定能夠幫到他。


    錢百萬笑了笑,他的笑意竟已變得朦朧而譏誚,“他是官門中人,我是江湖中人,我們這交情就是泛泛之交,算不上很好,也算不上太壞,他絕不會為了我去違反官門規則,亂殺無辜的。”


    “他不會幫你?”


    “他絕不會幫我,因為他很清楚這條街的勢力。”


    “那你出去不用多久,銀針公子就會找上你,跟你拚命。”


    錢百萬苦笑,“他不用跟我拚命,就可以要了我的命。”


    他說的很實在,因為銀針公子的勢力很大,而他隻有一個人,這明顯不是拚命,這明顯是屠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槍與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庸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庸手並收藏槍與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