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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已傳到,人已離去。


    柳銷魂將杯中酒飲而盡,就走向窗戶,遠眺那條長街。


    她仿佛並沒有心思去吃一口菜。


    冰冷的寒風刀一般割在她臉頰上,非但沒有一絲疼痛之色,卻已令她眸子裏憐惜、同情之色更濃。


    “你還在擔心他們?”


    柳銷魂不語。


    “你擔心他們也沒有用,還不如過來吃點。”


    柳銷魂不語。


    她心裏已莫名的恐懼,因為那條街上實在太兇險了。


    “你不用擔心槍神無生,因為他很難有事。”


    柳銷魂不語。


    她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飛毛腿說的一句話,血和尚的賞金是五萬兩。


    那無生的賞金是不是更多?官門中人借機讓他們自相殘殺,這一招豈非很高明?


    無論是誰殺了誰,對他們都是有好處的。


    他們隻管好好等著別人殺的沒有力氣,再去收拾剩下的人?


    這樣的法子豈非很聰明?


    所以這條街上的人都要死去,一個也逃不掉,甚至連無生也休想逃掉。


    因為這條街的周圍已埋伏了很多官門中人,他們在等最好的機會,也是最正確的機會。


    一招得手,不會失手。


    桌上每一道菜都極為精致,也極為可口,徐大路吃了一口獅子頭,臉上的笑意變得很滿足,滿足而歡快。


    “這廚子是我的舊相識,說我最近瘦了,所以親自下廚,燒了幾道。”


    柳銷魂不語。


    她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多得令肚子裏心絞痛,徐大路根本就不用去當差,因為陪自己就是當差,為什麽不讓自己死在衙門?是因為自己有利用價值,在必要的時候,可以令無生放他們一條生路?也可以用來要挾,逼迫無生屈服。


    柳銷魂漸漸已喘息,冰冷的寒風吹進胸膛,實在令自己心寒不已。


    冰冷的寒風吹進胸膛,實在令自己軀體抖動不已。


    楊晴將衣裳拉拉緊,盯著那老太婆。


    她漸漸已覺得這老太婆不像是老太婆,更像是江湖中少見的高手。


    那雙手並不是很粗糙,也極為穩定,握住什麽豈非都很適合。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盯著、戳著這人,仿佛要將這人戳死在那堆稻草上。


    老太婆仿佛沒有聽見,依稀搖著牙,納鞋底,那隻手仿佛變得更加穩定。


    冰冷的寒風掠過她軀體,那隻手沒有一絲抖動。


    她咳了兩聲,盯著無生手裏的槍,眸子裏現出狡黠之色。


    “你知道我是什麽人?”


    無生不語。


    “你是不是想逼我動手?”


    無生不語。


    “你對我一無所知,你不是很吃虧?”


    無生不語。


    “我們一旦動手,你有幾成勝算。”


    這老太婆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沒有一絲蒼老、衰弱之色。


    楊晴盯著她手裏的針,盯的很出神,因為這根針仿佛在哪裏見過。


    老太婆捏著那根針,狡黠的笑著。


    這根針豈非跟衣服店老板屍骨上那根豈非一樣?


    楊晴忍不住驚唿,“那根針是......。”


    無生抱著楊晴躍起,輕煙般飄動。


    一道烏光貼著楊晴的軀體飄過,楊晴咬牙,軀體上那幾塊肌肉都在隱隱作抖。


    人已石像般挺立著,槍尖上鮮血已滴滴飄零。


    這人忽然抱著胸膛,咬牙慘唿,“你......。”


    話語聲中,人已驟然間倒下,胸膛驟然間冒出一個血洞,鮮血驟然間飛濺而出。


    眼中依稀殘留著不信、驚懼、怨毒之色。


    楊晴盯著這人,“這人是什麽人?”


    無生不再看這人一眼,盯著、戳著蒼穹,蒼穹冷風飄飄。


    一道人影掠過,笑聲漸漸已遠去。


    “我剛剛差一點。”


    無生盯著楊晴,“我知道,但是他還是殺不死了。”


    “她是女人,你殺了個女人?”


    “他不是女人。”無生走過去,將這人臉頰上那張皮揭下來,一名中年男子的模樣已現出。


    這果然不是女人,楊晴眸子裏懼怕之色更濃。


    前麵是不是還有什麽神秘、奇怪的殺手?是男人?還是女人?


    這裏的人仿佛都極為神秘而詭異,看起來是男人,偏偏卻是女人;看起來是老太婆,卻偏偏是一個中年男子;明明是一個大姑娘,偏偏是一個和尚;明明是頑童,偏偏是江湖殺人高手;甚至連冰糖葫蘆都是假的。


    無生盯著、戳著遠遠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語。


    楊晴卻要哭了。


    她本就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很容易多情,很容易悲傷,很容易憤怒,也容易懼怕。


    楊晴仿佛已要崩潰了,已實在受不了這條街了。


    這裏的一切仿佛都充滿了危機,每一個角落都是。


    就在她實在無法忍受,也無力忍受的時候,無生忽然將她抱起,輕煙般飄到不遠出。


    刀光頓消。


    刀猶在掌中,並未入鞘。


    一個人,一把刀,獰笑著站在楊晴原來站的地方。


    他笑的很兇狠而惡毒,“槍神就是槍神,動作之快,佩服。”


    無生不語。


    石像般挺立著,盯著、戳著這人,“好刀法。”


    這人獰笑著,“你願意死在我的刀下?”


    無生點頭,“我願意。”


    楊晴忽然盯著無生,盯著那把刀。


    冰冷的寒風飄過,那把刀隱隱發出抖動的聲音。


    仿佛很期待,又仿佛很歡快。


    無生石像般走向這人,石像般挺立在不遠處,空空洞洞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盯著、戳著這人,也盯著、戳著這人的刀。


    這人橫刀仰天一笑,“我也願意死在你的槍下。”


    無生不語,眸子裏漸漸已流露出歡快、喜悅之色。


    他很少有這樣的歡快、喜悅,不是高手中的高手,絕不會令他歡快、喜悅,不是對殺人很誠的人,也不會令他歡快、喜悅。


    楊晴盯著無生的眸子,漸漸有了變化的那雙眸子,已變得更加懼怕。


    因為她很了解他,隻有在生死邊緣拚命決鬥的時候,才可以生出這種表情,也隻會在那個時候才可以生出歡快、喜悅。


    一名決鬥者如果將生命、將一切都獻給決鬥,是不是隻有在決鬥的時候才可以找到歡樂、喜悅,才可以得到滿足,軀體與靈魂都可以得到徹底滿足。


    無生沒有動。


    那隻手也沒動,手裏槍更沒有動。


    動的是風,冷風飄飄,人已在遠方,遠遠的消失於遠方,然後沒有一絲蹤影。


    這人竟已走了。


    他為什麽不跟無生決鬥?是不是已怕無生?還是不願殺死無生?還是已決鬥過?


    一場轟動的決鬥也許並不是流血,也許在兩個人心靈與思想碰撞的瞬間,已有了決鬥的結果?他們彼此已得到了滿足?


    槍沒有動,也沒有滴血。


    這很奇怪?楊晴想不通卻已喜悅、歡愉。


    她迎著冷風凝視遠方,冷冷的長街上沒有一條人影,仿佛是一條冰冷、無情的死街。


    那個假老太婆屍骨漸漸已僵硬,僵硬而冰冷。


    流淌的鮮血漸漸已平息,下麵幹枯、柔軟沒有一絲活力的稻草,漸漸已變得有了活力,血紅色的活力,新鮮而明亮。


    不遠處沒有納好的鞋底依稀在冷風中起伏著,不停的怕打著大地,仿佛在拚命、玩命的訴求著自己寂寞、空虛。


    柔陽漸漸已西移。


    天地間寒意更加劇烈,幾根稻草沿著冰冷、僵硬的長街不停滾動著,滾向遠方,直到消失。


    楊晴看向長街的另一頭,也是夕陽最燦爛的一頭。


    心裏漸漸飄起暖意,她握住無生的手,那隻手依稀極為冷靜、穩定而溫暖。


    她喜歡這隻手,因為這隻手不僅能令自己鎮定,也令自己得到安全。


    夕陽已現出美麗、燦爛、輝煌的光澤,人已在笑著。


    一個瀕臨險境的人是不是很容易滿足?很容易得到滿足?


    無生輕撫著她的軀體,“這條街是不是很特別?”


    楊晴笑了,苦笑。


    這豈止是特別,簡直很要命。


    楊晴現在才明白,這條街為什麽沒有人趕集,為什麽沒有了買賣。


    因為這條街早已變成是死街,時刻都會死人的街道。


    楊晴睜大眼睛盯著遠方,拉著無生,迎著冰冷的寒風走向長街另一頭。


    “你怕不怕?”


    楊晴的心已要被這句關切融化,她將那隻手輕輕靠在臉頰上,然後軀體竟有了一種奇異的抖動。


    她搖搖頭,不語。


    無生深深歎息,手臂已伸出。


    楊晴嬉笑著跳了進去。“我是不是變胖了?”


    無生不語,他仿佛不喜歡麵對這問題。


    楊晴苦笑,“我是不是很胖?”


    她並不胖,軀體上幾近沒有肥肉,每一根肌肉都充滿了活力、生機,足以令大多數正常男人得到刺激、歡快。


    無生不語。


    槍頭般盯著、戳著前方,仿佛要將前方的一切統統戳死。


    天邊滿是夕陽,沒有一絲白雲。


    夕陽顯得極為寂寞、空虛,卻已更顯得輝煌、燦爛、美麗。


    很多少女、少年,都不惜拋棄身邊的一切,去欣賞這美麗、誘人的夕陽。


    夕陽如此美麗,卻遲早要進黃昏,也許正因為夕陽要進黃昏,才顯得美麗、誘人,令很多熱戀中的少女少年迷戀、珍惜。


    夕陽漸漸已低垂,他們的影子漸漸變得更加昏暗而無力。


    可是這足以令她歡愉,她擁抱著無生的脖子,輕輕的親了一口,然後輕輕的閉上眼。


    臉頰上的笑意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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